顧知新沉吟片刻，待心緒平復后，便開始為小魚量身定制補習方案。

數學這門學科，他決定戰略性放棄。

畢竟人被逼急了，什么都能做出來。

除了數學。

小魚的數學成績，堪稱一個無底洞。在有限的時間內很難有所突破，倒不如把精力集中在那些更容易提分的科目上。

“這次月考你丟了不少基礎分，”他對小魚說，“其實這些都是送分題，只要平時認真學習，完全可以拿下。像古詩詞默寫、英語詞義題，歷史和政治的前幾道題，都是不該錯的。

“接下來，我會給你制定一個知識點記背計劃。你按計劃每天完成，爭取下次月考能提升二三十分?！?

小魚悶悶不樂地嘟囔：“我最討厭死記硬背了?！?

顧知新笑了笑：“既然不想背，那我們就來做幾道數學題，怎么樣？”

小魚立刻舉手投降：“算了，我還是背書吧！”

制定好計劃后，顧知新開始教小魚用詞根詞綴法記憶英語單詞。

“……”

“你還記得‘import’這個詞是什么意思嗎？”

“……不記得了。”

“‘im-’是表示‘進入、向內’的前綴，‘-port’有‘港口’或‘搬運’的意思，連在一起，就是‘進口’的意思?！?

“哦，原來如此。”

“那用同樣的方法，你能猜出‘imprison’是什么意思嗎？”

“im……prison……im……prison……顧老師，‘prison’是什么意思來著？我忘了?！?

“是‘監獄’?！?

“那這個詞就是監禁……的意思?！毙◆~認真地說。

她神情看上去一本正經。

但顧知新卻莫名覺得，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東西差點從她嘴里蹦了出來。

“那‘implant’呢？”

“是那個植物的‘plant’嗎？”

“沒錯，它作動詞也有‘栽種’的意思。”

“im……plant……那我猜，是‘植入’的意思？”

“真聰明。”

小魚翻了個白眼，似乎不太滿意他用夸幼兒園小朋友的語氣表揚她。

“那你知道‘impart’是什么意思嗎？”

“傳授。”小魚不假思索道。

顧知新盯了她兩秒，心里犯嘀咕：她怎么別的什么都記不住，這個詞倒記得賊清楚？

莫非她是個隱藏的“小污女”？

可再一看她那白皙如瓷的臉頰，干凈得幾乎透明的眼神，帶著點無辜，又帶著點認真，顧知新一時又拿不準了——

也許……也許她真的只是很認真地在背單詞，是自己想歪了。

畢竟，這天使般好看的美少女，心靈大概率也是純潔又美好的吧。

然而，就在顧知新低頭翻書的剎那，小魚嘴角悄然上揚，勾起一抹壞壞的笑容。

——調戲顧老師，真是一件既刺激又好玩的事。

…………

在幫小魚補習功課的過程中，顧知新發現：小魚雖然考試成績離譜地低，但她的腦子一點也不笨，甚至可以說相當聰明。

比如在背單詞的時候，她總能想出一些思路清奇卻異常高效的記憶方法。

說起話來語速飛快，一講到興奮處還會站起來手舞足蹈，整個人仿佛被點燃了一般。

顧知新有時甚至跟不上她跳躍的思維。

像“isolate”這個詞，意思是孤立、隔離。

顧知新當初是死記硬背的。

可小魚卻笑嘻嘻地說：“你總覺得孤單、被人孤立，是因為愛來得太晚了，別人都有對象了。

“i（愛）so（如此）late（晚）——isolate。”

再比如 cut（切、割傷），以及它的幾個短語：cut off（切斷）、cut up（切碎）。

顧知新以前也費了不少勁才把它們理清。

可小魚聽完他的講解，眨眨眼就脫口而出：“被 cut的是孫臏，被 cut off的是李斯，被 cut up的嘛——那得是伯邑考?！?

顧知新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孫臏被施以臏刑；

李斯被腰斬；

伯邑考被紂王烹殺，做成肉羹賜給周文王。

……這也特么太接地府了吧！

…………

天色漸黑，補課終于結束。

顧知新收拾好背包，起身準備離開小魚家。

這次所謂的“授課”，與其說是他在講解，不如說是被小魚天馬行空的思路連番轟炸，使他這個小鎮做題家，對高中知識有了一番全新的認識。

管家張姨執意要送他，一路將他送到小區門口。

“辛苦你了，顧同學。”

“您客氣了，這是我的分內事。”

張姨沉吟片刻，又像是試探般問道：“小魚今天……沒有惹你不高興吧？有沒有做什么特別出格的事？”

“沒有啊，”顧知新搖頭，語氣坦誠，“她很聰明，腦子也快。只要肯靜下心來學，成績提高是早晚的事。”

張姨點點頭，臉上浮起一點復雜的神色。

等快走到華庭一號大門口時，她忽然停下腳步，四下看了一眼，像是確認沒人，這才壓低了聲音：

“顧同學，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也是不知道該不該說?！?

顧知新轉頭看著她。

張姨輕輕嘆了口氣：“小魚小姐的身體狀況有些特殊，曾被診斷為輕躁狂。

“因為長期服藥，她平時情緒還算穩定，只是偶爾會顯得起伏較大，說話做事也和常人不太一樣。

“她不喜歡被當作病人看待，所以我們一直保密。今天見她和你相處得不錯，我想著……還是告訴你一聲，以后如果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情，還請你多多擔待。”

就在這時，顧知新的手機在口袋里輕輕震動了一下。

他沒去看，心里猜著，多半是補課費到賬了。

“沒問題，我會照顧好她的?！?

…………

顧知新搭乘地鐵返回學校。

此時天色已晚，地鐵卻仍舊擁擠，人頭攢動，連個落腳的座位都找不到。

他抬腕看了看時間——九點二十。

對那些996的社畜來說，這正是返程高峰。

看著周圍眼神空洞、滿身班味的人，顧知新默默感慨：“將來的我，大概也會變成這個樣子吧。”

雖然他早就打定主意，畢業后要進互聯網大廠拿高薪。

但此刻望著眼前這幅了無生氣的畫面，心里卻涌起一絲說不清的抗拒。

這，真的是他想要的生活嗎？

“想什么呢？”他自嘲地搖搖頭，對自己說，“你既沒背景、也沒資源，又不是重生者，沒有先知先覺的本事。

“難不成真指望像網絡小說里那樣，天降富婆，送你幾百萬啟動資金去創業當老板？

“別做夢了。

“做996碼農，可能已經是普通人最靠譜的致富途徑了?！?

他嘆了口氣，掏出手機。

原本只是想百度一下“輕躁狂”的癥狀。

可不知怎的，指尖下意識地點開了“心動時刻”。

“既然桐桐是個AI，別的AI能查資料，她應該也行吧?！?

他一邊這么想著，一邊點開對話框，輸入：

“學姐，你知道‘輕躁狂’是一種什么樣的疾病嗎？和輕躁狂患者相處，需要注意些什么？”

PS：小魚已滿18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