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紫禁城外兩萬里:一位英國女作家筆下的晚清市民生活作者名: (英)羅安逸本章字數: 6867字更新時間: 2025-06-23 11:32:48

親愛的瓊,
我們真的已經到達中國,但在這過程中經歷了千辛萬苦。你可以想象一下自己是乘坐《天方夜譚》中那神奇的飛毯來到這兒的。你會感到奇怪,自己來到了什么地方。穿過了一座一半由棕色泥土,一半由棕色船只(平底帆船和舢板)筑成的橋梁,你來到了一個美麗的花園,那兒有天鵝絨般的草地和色彩鮮艷的花圃,還有英國小孩和英國保姆游蕩其中。這兒甚至還有穿著卡其布制服的英國警察,一時間你竟以為自己又回到了英國。
漫步在黃浦江畔樹蔭籠罩下的外灘,眺望江邊那些豪門大宅——銀行、俱樂部、海關大樓,你可以看見最新款的小汽車在街道上呼嘯而過,身邊的行人都是些喋喋不休的德國人、意大利人或美國人,你會以為自己身處歐洲大陸上的某個城市。然而街上也有一些你不太熟悉的景象,如日式的黃包車、中式的獨輪車,以及印度錫克族的警察。
你再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就會發現自己來到了法蘭西。這兒的商店有法語的名稱,人行道上也能見到法國人,街上跑著巴黎式的馬車,還有梳長辮的警察,后者雖然穿著法式制服,可顯然是中國人。再往前走,你就來到了中國。
順便說一句,在橋梁的另一邊,你剛開始見到的景象非常像中國,之前我忘了提及這一點。此時你會吃驚地看到那些破爛不堪的店鋪、殘垣斷壁,以及梳長辮和穿菊藍色布衣的本地人,后者的身影之前偶有出現,此時的人數卻突然增加,把街道擠得滿滿當當。
小汽車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反而能在此見到眾多的獨輪車——人們稱之為上海“雙座馬車”——這是一種典型的特征。它由一個輪子和其他很少配件組成,卻能運載半噸行李或整整一家人。駕馭這種車,最為重要的事情是要保持平衡。一個常見的景象是在獨輪車的一邊捆著一頭豬,而在另一邊坐著一個或多個人,以平衡豬的重量。當獨輪車超重時,推車人得緊繃肌肉,蹣跚而行。獨輪車走得搖搖晃晃。你害怕它會隨時倒塌,然而它卻從來不會翻車。
還有那些挑夫,他們用竹扁擔挑著沉重的貨物,有的挑著便攜式剃頭店,有的挑著便攜式廚房和食攤,實際上任何東西都可以用扁擔挑在肩上。有人說,你只要給挑夫一根扁擔和一段繩子,沒有什么東西是他移不動的——只要你給他時間。在上海,人力的價錢比馬還便宜,盡管馬的價格已經夠便宜的了。一輛滿載重物的車——例如一車木料——往往是由一隊肌肉緊繃、渾身冒汗的光背男人拉著的。

上海的“雙座馬車”

中國的一個尋常景象
街角那些穿著卡其布制服的錫克族警察威風凜凜,身材高大,泰然自若。他們那些鮮艷的猩紅色、紅色和粉紅色的頭巾——堪稱是人潮中的亮點——令人聯想到矢車菊田中一朵莊嚴的罌粟花。這并不是說那些表情呆滯的中國人酷似矢車菊,而是他身上那一成不變的菊藍色衣服引出了上述比喻。順便說一句,有些中國人身上穿的并非棉布衣服,而是昂貴的綢緞衣服,但即使如此,它們最常見的也是藍色。
人們也許會認為,這些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家伙都住在華貴大宅之中。或許他們中間有部分人確實如此。在上海住宅區確有不少豪宅供那些富裕的中國人居住,如退休的官員等,他們在英國人管理的公共租界里筑起了自己的安樂窩,以逃避繼任者的敲詐。然而相對來說,在那些表面光鮮亮麗的人中間只有極少數人才能這樣做。倘若留心的話,你也許會吃驚地看到某個身穿綢緞的人竟消失在一個潮濕而臭氣熏天、類似于馬廄后門的通道之中,并進入了一間散發著霉味的陋屋——那里或許就是他的家。透過打開的房門——正確的說法是內門——你很可能只能窺見一面光禿禿的墻壁。內門必須按照特定的角度設置,以便將惡鬼拒之門外。也許在陰暗的背景里,有好幾雙眼睛在向外窺視,看誰進屋了。他們就是這位錦衣士紳的家眷。
某一天晚上,我們去一個中國富人家吃飯。那一家主人的女兒是在英國接受的教育,并且是凱的朋友——你知道,凱是我的嫂子,多虧她的幫助,我們才能來到中國。當我們從繁忙的大街轉了個彎,走進一個無法形容、令人厭惡的通道時,我立即聯想到了馬廄。中國的大部分東西都在拐角處!天色已晚,我們摸索著前進,走上了一個階梯,又走下了一個階梯,走過一條幽暗的拱道,又穿過一間鋪了石板的院子,終于到達了院墻內的一扇門前。進門后是一個狹小的院落。客廳與院子之間用裝著玻璃窗的大門相隔,其風格頗似英國那種門上加了玻璃嵌板的馬車房(或者說他們只是在窗格上糊了窗紙)。
我們顯然是遲到了,然而在中國,人們并不一定要準時赴宴。通常人們會在晚宴前一兩個小時到達,并且在吃完最后一口的時候立即離開。客廳里因坐著人和擺著桌子而顯得擁擠。我看到凱正按照一種被認可的中式風格,拱手護著她的第五根肋骨,在一位中國年輕人(這戶人家的兒子)面前頻頻鞠躬,嘴里還不停地念叨些什么,那位年輕人也是拱著手,對她頻頻鞠躬,嘴里也在念叨著什么。然而作為男人,他把雙手舉到面前,不停行拱手禮。女眷們聚集在房間的后面,她們顯然并不期望得到人們的關注,直到人們對于一家之主的行禮完畢。
最終,我們在自己的座位上款款地坐了下來——那些座位都是用紅木打造的,堅固而沉重,椅背靠著墻壁。(順便說一句,中國人非常反對我們在屋內亂擺椅子的方式。)若非凱的中文流利,會話很可能會遇到冷場,因為我們東道主的英語詞匯量不太大,然而他用和藹的微笑填補了英語詞語之間出現的空隙,結果一切都很順利。
在被請上餐桌之后,我們就沒有必要再努力進行對話了。中國人在吃飯的時候一般很少有機會說話。這種晚餐使我想到了某種有趣的游戲:偌大的圓桌上放滿了小人國的菜肴,其菜碟大小仿佛是玩過家家的玩具(或許比玩具要稍微大一點點),每個客人面前都放了一雙筷子和一個茶匙形狀的瓷勺。
幸運的是,這只是一次安靜的家庭晚餐,并非宴席,所以一開始就把米飯(即我們面包的替代品)端上來了,而不是在用餐的末尾。每個客人面前都放了滿滿當當的一瓷碗米飯,隨著米飯上桌,所有的僵硬和拘謹全都被拋到九霄云外。每個人都拿起了筷子,競相去夾自己喜歡的菜肴,并將戰利品放入自己或鄰座的碗里,在這過程中,也許搶到的一半菜肴都灑在光滑的餐桌上了(但那是相當正常的)。出于禮貌,這第一口菜肴,或任何特別美味的佳肴,都是要獻給鄰座的。
新手勇敢地微笑著,大膽地試著用筷子去夾菜,但剛開始時那雙筷子就像愛麗絲的火烈鳥槌球棒那樣不聽使喚。初學者通常犯的錯誤是把筷子捏得太緊,或是握筷子的位置太低。初學者還很難把碗里的東西吃干凈。眼看晚餐即將結束,好心的朋友會把更多佳肴塞進你的碗底,激烈的抗議會被當作禮貌的感謝。但也許最困難的事情就是在吃飯時要記得發出足夠的響聲。喝湯時發出吱吱聲被認為是充分享受美食的標志。
在那些小人國的菜碟里盡是些奇異的混合物——蝦仁上涂的味道像格雷戈里大黃粉的綠色醬汁;糖醋里脊炒筍干;蓮子燒火腿和雞肉——濃稠多汁的肉湯,而且自始至終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捕鼠器和黑甲蟲的氣味,使人聯想到中國街道上那種熟悉的氣味。最后一道上桌的是茶——極為苦澀的綠茶,盛在鍍金茶碟上一只古色古香的精致玫瑰色茶杯里。
滿桌油膩的垃圾是用濕抹布直接抹到了地板上。在上茶之前,每個人都拿到了一塊熱氣騰騰的毛巾,用以擦手和擦臉。我有時候在想,中國人是否跟日本人一樣,認為外國的蠻夷“骯臟”——日本人不都認為外國人是“骯臟、懶惰和迷信的”嗎?總的來說,中國人的生活方式在某些方面確實要比我們更加干凈。例如吃完飯用熱毛巾擦手和擦臉,你們認為這樣的做法是否比較衛生?還有我某一天買到的“刮舌器”,富家子弟用它,就像我們使用牙刷一樣稀松平常。另外,他們在上海污濁的蘇州河中洗衣服和蔬菜,根本沒有任何顧忌。還有中國人客廳的桌子底下,在晚飯之后垃圾堆積,難以描述,有時甚至在開飯前也不太整潔。
盡管如此,我還是覺得自己首次在中國人家里吃飯的經歷妙趣橫生,雖然它缺乏一些我聽說在其他人家餐桌上發生過的辛辣細節。請想象一下一道名為“花園蚯蚓”(garden worms)的美味佳肴,毫無疑問,“蚯蚓就是那種蚯蚓”。比蚯蚓更令人無法接受的是一位中國富商在招待公司屬下外國雇員的晚宴上推出的一道主菜(pièce de résistance)。在餐桌的兩端各自倒扣著兩只大飯盆,可以看見這些飯盆不時地隱約在動,令人生疑。當這場豪華晚宴的最后一道菜也吃完之后,主人做了個手勢,讓仆人撤走了那幾個飯盆,一時間桌上竟擠滿了生猛的小蟹,朝四面八方爬行。然而這樣的情景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那些美食家為了搶吃生蟹風度盡失,他們爭相用筷子夾起那些正在拼命爬行、試圖逃脫的小蟹,把這些可憐的生物在醬油(black sauce)里蘸了一下之后,便舉起筷子,將這些垂死掙扎的小蟹——讓我們期待靈魂的安寧——直接送進了嘴里。
順便說一句,我忘了介紹醬油。有人告訴我,英國伍斯特醬油就是在它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任何中國人的宴席都少不了它。它出現在每一次宴席的餐桌上,中國人把它當作調味品,認為它可以提高菜肴的鮮度。但在我看來,它只是增加了一種類似黑甲蟲的氣味,不過人們都說,我會慢慢習慣的。
我想每一個來過中國的人都會說這兒“人煙稠密”,盡管按照當代一位著名權威學者的說法,這個國家的人口,就其整體而言,是被極大地高估了。我喜歡盯著那些來來往往的人看。在一些很少有外國人的街道上幾乎擠滿了人。令人欣慰的是,在英國工人大量失業的情況下,這兒的中國人仍然能找到工作。當你注視著中國人那些神秘莫測的面孔,并且注意到他們那目的性明確的行為方式和不屈不撓的毅力時,你就會意識到他們可能會成為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或者某一天肯定會成為一股強大的力量。無怪乎他們被稱為未來的三大民族之一。西方人在中國進進出出,就像一只只嗡嗡叫的蜜蜂,焦躁不安地急速掠過中國社會的表面。不錯,他們確實是采集到了蜂蜜,但是在采集的過程中也將一些蜂蜜灑在了地上,勤儉耐勞的中國人便把這些蜂蜜收集起來,臉上浮現出神秘的笑容。他可以等待時機,他充滿著耐心——這是中國人的另一種特征。
今天下午,我們去中國人聚居的地方看望這些勤儉耐勞的人。我們訪問了上海原來的老城區。它如今的面貌跟幾百年前幾乎沒有什么改變,我覺得這會使人意識到,這兒仍然存在著某種阻礙進步的東西。我們在城門的外面跳下了黃包車,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隨后,我們穿過了跨越護城壕的一座小橋,在一座龐大的黑色城門處進了城。那城門上點綴著一排排碩大的門釘,頗似諾曼人城堡的城門。那厚實高大的石砌城墻呈黝黑色,顯示出歲月的滄桑。在城門之內,有身患麻風病的貧窮乞丐蜷縮在陰暗處向路人乞討。我們進入了一個恐懼和迷信的陰森地域。
小路突然轉向了左邊,有一條岔路把我們引向了內城門。倘若我們是一心想搗亂的游魂的話,應該會被這個意想不到的岔路口困住,因為從理論上說,惡鬼總是徑直向前飛行的。所以內城門總是跟外城門呈直角或其他角度。我們沿著一條鋪著石板的狹窄通道走到了城墻的陰影之下,接著,又是一個急轉彎,我們便一頭扎進了一條狹窄的小巷。這兒擠滿了穿著藍色長袍的人和琳瑯滿目的商鋪——都是小小的單層店鋪,如玉器店、絲綢店、銀器店,隨處可見店鋪的招牌、條幅和懸掛的燈籠——主要是紅色和金色的。那巷子里除了人還能行走之外,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其他空間。人們會不時地相互推搡,以便讓一頂轎子從自己身邊抬過去——這是一頂翠綠色的轎子,每一邊都被遮蓋得嚴嚴實實,誰也不知道里面坐著的是誰。
這些小店鋪中的某些商品被擺到了小巷的石板路上。在飯鋪,即泥地加臟桌的陰暗小屋里,烹飪是一半在店內、一半在店外的粗糙磚砌爐灶上進行的,所有的操作均在路人的視線之內。在近旁的一間染坊里,白布也是在大家的注視下被染成了藍色。還有些店鋪乍一看似乎無貨可賣,因為類似絲綢這樣的商品,都被放在人們看不見的陰暗庫房里,用紙包裹后存放在貨架上。
大部分店鋪的內部異常陰暗——過于明亮是危險的,也許會招來惡鬼。把墻涂成白色則是不吉利的,因為白色是出喪時用的顏色。這些惡鬼會給店鋪里的人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學徒們在早晨卸下店鋪門板時,不能在街上交談,否則他們的說話聲也會引來惡鬼。店里的算盤每天都得拿起來,并仔細撣掉上面的灰塵,以防惡鬼在那兒棲身。[2]過年期間,每當人們大擺筵席之時,財神(god of riches)總是受到最高的關注,因為他能給大家帶來財氣。
來自經典作品的一些至理名言,無疑都被認為會帶來好運。幾乎所有的店鋪里都會寫有這類金句箴言。
這個陌生城市的狹隘街道就像是迷宮里的一條小徑,就在這個迷宮的某處出現了一座寺廟和一間風景如畫的湖畔茶館,在那個小湖上還有奇妙的九曲橋——據說那就是青花瓷盤上那些圖案的原始出處——然而要到達那個茶館,我們不得不從相反的方向走,就像愛麗絲在鏡子花園中所體驗的那樣。在中國,想要到達任何地方似乎都沒有捷徑,所以我們不斷地拐彎,穿過那些陌生的店鋪林立、人潮涌動的小巷。矮小的房屋全都擠在了一起,沒有留下任何一點自由的空間。
有人提問,垃圾會怎么處理?某人回答說,根本就沒有任何垃圾。在中國,只有兩種東西人們會丟棄,那就是時間和羽毛。另一個人認為,是我們在街上經常碰到的那些餓狗吃掉了所有被人們丟棄的垃圾。然而就在這時,這個秘密被揭開了。有人拎著一桶惡臭的污水走了出來,將它倒入了我們正在走的這條路上的兩塊石板之間的縫隙之中。透過縫隙往下看,可以瞥見黑水的反光,我們這才意識到腳下其實有一條開放的污水溝。
最終我們到達了那個成為青花瓷盤圖案的著名茶館。我不需要向你描述它的樣子,因為你從青花瓷盤上可以看得很清楚。它的確是如詩如畫——假如這個具有寶塔尖頂的建筑物周圍的水更為清澈一些,而非像羊肉湯那樣渾濁。轉眼間,我們就像中了魔法似的出現在城隍廟的外庭院里。這使人聯想到“兌換銀錢之人的桌子和賣鴿子之人的凳子”,因為那兒有算命先生、替人寫訴狀者、代寫書信者和賣彩票之人的桌子。
在城隍廟的外殿,四大金剛的木雕彩像有著極其猙獰的面容,它們守護著通向內殿的大門。起初,在微弱的光線中,很難看清楚那個位于高高底座上,并用帷幕遮著的城隍大帝的神像。這位城隍大帝不但統治著冥間,而且間接操控了活人的命運。你必須知道,在冥間有一個與現世相對應的幽靈城市,城隍大帝率領著一幫幽靈官員統治著這個幽靈城市。人們不僅要對城隍大帝,而且要對他的隨從——例如外殿的四大金剛——提供相應的尊崇,因為冥間的衙門跟現世的衙門一樣,假如你想要得到官員的恩惠,就得首先賄賂官員的隨從。
在穿過城市回住處的路上,我們在真正衙門的外庭院內停留了一會兒,這兒是上海知縣的官邸。通過敞開的門洞,我們瞥了一眼用金色和猩紅色布裝飾的衙門大堂(seat of justice),后者位于一個狹長院落的深處,在特定的時間里,知縣大人會在此地對送來的犯人進行審理并斷案。
“盛宴上的骷髏”(skeleton at the feast)[3]幾乎無處不在。為死人開設的殯葬店和冥器店要遠比為活人開設的店鋪顯眼。在有些冥器店鋪里,可以買到像鴿籠一般大的紙糊房屋、轎子、船只,甚至還有用色澤鮮艷的彩紙扎成,且經過巧妙打扮的紙人和紙馬。
倘若想給陰間的親戚送一頂帶有轎夫的轎子,你只需買一頂紙糊的轎子,再買幾個紙人,然后在寺廟里燒掉就可以了,你也可以把它們交給寺廟里的和尚去燒。
然后還有冥錢店,店鋪里掛著一串串馬蹄般大小、用錫箔做成的銀錠和金錠。這些也是為死人準備的,因為在陰間就像在現世一樣要靠金錢來打點。每年中國人都要花費成千上萬兩,甚至幾百萬兩銀錠和金錠,來為死人買單;另有大量用錫箔做成的金、銀錠是拜菩薩時用的。
還有要在寺廟里燒掉的蠟燭、供香、鞭炮、燈籠和紙糊的龍。然而最惹人注目的要數棺材——體積龐大、木板甚厚的棺材。在中國,最受歡迎的禮物就是棺材。
人們會以為,地獄里一片漆黑,沒有半絲陽光,其實情況并非如此,陰間的黑暗程度也是會有變化的。中國有一句流行的老話是這樣說的:
然而在上海這座大城市里,舊秩序正在改變,為新秩序讓出空間。下一代年輕人會敏銳地抓住學習“西學”給他們帶來的機會,而在大部分情況下,這種機會只有在教會學校和教會大學里才能夠得到。他們在學校里所接觸到的新知識要遠大于所有舊知識的總和。
與此同時,迷信仍然死而不僵。人們隨時隨地,甚至在最不可能遇見的地方遇見它。我們在上海住地附近有一個預防火災的瞭望塔。每當發生在當地已司空見慣的火災時,人們就會敲響嘹亮的鐘聲,以示警告,而敲鐘的次數通常會體現出發生火災的區域。雄偉的新海關大樓剛建成的前三四個月里,正好遇上了一個火災低發期。于是中國人便紛紛傳說,火神把鐘聲錯認為是火災的警報,以為上海城里火災頻發,不需要再被打擾!當然,史書中并沒有記載火神后來是怎么發現自己犯下錯誤的。
至此,你大概已經對上海有所了解了吧。我自己也已經準備離開這兒,去別處逛逛了。因為上海就像牧師手中的雞蛋(the curate's egg)[5],只是某些部分還不錯,只能了解中國人特征的一部分。等到了中國內陸,我們會寫出更有趣的文章來。明天我們將會前往山東芝罘避暑,在那之后將會正式開啟我們的中國之旅。
順便說一句,黛博拉并不想去內陸,她從來就不想去中國內陸。說到底,她當初甚至連中國都不想來。她是一邊抗議,一邊來中國的。然而現在她比我還享受這次旅行。當然,上海并不能代表整個中國。
你永遠的,
維羅妮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