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那聲充滿絕望與悲憤的咆哮,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ICU外冰冷壓抑的走廊里激起短暫的混亂漣漪,隨即被更深的死寂吞沒。
保安粗壯的手臂如同鐵鉗般死死箍住他劇烈掙扎的身體。值班醫生嚴厲的警告和護士驚惶的低語交織成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額角傷口滲出的溫熱血液滑過眉骨,帶來刺痛和粘膩感,混合著灰塵和林晚的血污,在他扭曲猙獰的臉上蜿蜒。
“放開我!”江嶼嘶吼著,像一頭被徹底激怒、陷入絕境的困獸,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猛地掙脫了一只手臂,不顧一切地想要撲向沈薇消失的走廊拐角。他必須看到那份病歷!必須立刻!馬上!那薄薄的幾頁紙,是解開十年地獄的唯一鑰匙,是懸在林晚生死線上最后一絲微弱的可能!
“按住他!”值班醫生厲聲喝道,臉色鐵青。兩名保安用盡全力,再次將他死死壓制在冰冷的墻壁上。粗糙的墻面摩擦著他沾滿污漬的白襯衫后背。混亂中,他赤紅充血的眼睛越過保安的肩膀,死死地釘在不遠處——許嘉依舊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直,雙手緊握成拳放在膝蓋上,指節捏得發白。他微微低著頭,陰影籠罩著他緊抿的嘴唇和緊繃的下顎線,看不清表情。但他整個身體散發出的,是一種冰冷的、沉重的、如同磐石般的沉默。沒有上前,沒有勸阻,甚至沒有看向混亂的中心,仿佛江嶼的瘋狂,只是這死亡走廊里一段無關緊要的、令人厭煩的雜音。
那沉默,比保安的鉗制更讓江嶼感到刺骨的冰冷和……絕望的窒息。許嘉的沉默,像是對他所有掙扎和痛苦最徹底的否定。他像一個在深淵里徒勞嘶吼的小丑,無人傾聽,無人憐憫。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藏青色西裝、身形精干、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走廊入口。是陳默。江嶼的私人助理兼唯一能處理他所有“麻煩事”的心腹。他顯然接到了醫院的緊急通知,一路飛車趕來。他的目光迅速掃過混亂的現場——被保安死死按在墻上、狀若瘋魔的江嶼,不遠處沉默如冰的許嘉,以及ICU玻璃墻內那個無聲無息的身影。
陳默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沒有半分猶豫,立刻快步上前。他沒有理會保安和醫生,直接走到值班醫生面前,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屬于上位者的壓迫感:“我是江嶼先生的助理。這里交給我處理。關于沈薇小姐的病歷查閱申請,我會立刻聯系院方高層和沈振山先生,走正規緊急授權流程。”他語速極快,同時遞上一張燙金名片。
值班醫生狐疑地接過名片,當看清上面的名字和頭銜時,臉色微微一變。陳默的名字,在某些圈子里,代表著高效、冷冽和不容置疑的解決能力。
“另外,”陳默的目光掃過江嶼額角滲血的傷口和滿身狼藉,語氣不容置喙,“請立刻安排一位醫生,為江先生處理傷口。”他轉向兩名依舊死死壓制著江嶼的保安,聲音不高,卻帶著無形的威壓,“現在,請放開我的老板。”
保安遲疑地看向值班醫生。值班醫生看著陳默那張毫無表情卻充滿力量的臉,又看了看名片,最終疲憊地揮了揮手。保安松開了手。
驟然失去鉗制的江嶼,身體晃了晃,靠著冰冷的墻壁才勉強站穩。他大口喘息著,布滿血絲的眼睛依舊死死盯著陳默,里面燃燒著瘋狂的偏執和急迫:“病歷!陳默!沈薇十年前的心臟手術記錄!立刻!現在就要!”
“江總,我明白。”陳默的聲音異常冷靜,像一盆冰水,試圖澆熄江嶼眼中毀滅性的火焰,“我已經在聯系。請您先處理傷口,然后……”他的目光轉向ICU那扇厚重的玻璃門,聲音低沉下去,“您需要冷靜。林小姐……需要您保持清醒。”
“清醒?”江嶼猛地抓住陳默的手臂,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哭腔,“你告訴我怎么清醒?!她在里面……她快死了!她這十年……可能就是被我……被一個該死的誤會……”巨大的痛苦哽住了他的喉嚨,后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只剩下粗重而絕望的喘息。
陳默沒有掙脫,只是沉默地承受著江嶼失控的力道,鏡片后的眼神復雜難辨,有擔憂,有痛惜,也有一種深沉的無奈。他用力扶住江嶼搖搖欲墜的身體,聲音依舊沉穩:“我明白,江總。交給我。現在,先去處理傷口。您這個樣子,幫不了任何人。”
也許是陳默的冷靜感染了他,也許是身體透支到了極限。江嶼眼中的瘋狂火焰漸漸被一種更深沉、更無力的灰燼所取代。他頹然地松開了手,任由陳默半攙扶著,走向不遠處的急診處置室。腳步虛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經過許嘉身邊時,江嶼的腳步頓了一下。他側過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向許嘉。許嘉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微微低著頭,目光似乎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又似乎穿透了地面,落在某個遙不可及的地方。他的側臉線條緊繃,嘴角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對江嶼的經過毫無反應,仿佛他只是一團移動的、令人厭惡的空氣。
那徹底的、冰冷的漠視,比任何憤怒的指責都更讓江嶼感到萬箭穿心般的痛楚。他喉嚨動了動,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更深地佝僂下背脊,在陳默的攙扶下,如同一個戰敗的、丟盔棄甲的士兵,狼狽地離開了這條充滿死亡氣息的走廊。
急診處置室彌漫著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冰冷的無影燈照在臉上,晃得人頭暈。
江嶼如同一個失去靈魂的木偶,僵硬地坐在處置椅上。額角那道不算深、卻不斷滲血的傷口傳來消毒棉球擦拭的刺痛,他卻渾然不覺。醫生熟練地清創、上藥、貼上紗布。冰涼的觸感短暫地刺激著麻木的神經。護士遞過來一杯溫水和幾片白色的藥片。
“鎮靜劑,幫助您平復情緒。”護士的聲音公式化,沒有溫度。
江嶼看也沒看,機械地接過藥片和水,仰頭吞下。溫水流過灼痛的喉嚨,藥片滑入胃袋,帶來一絲微弱的、冰冷的安撫感,卻無法觸及靈魂深處那沸騰的巖漿。
陳默一直沉默地站在旁邊,像一尊守護的石像。直到醫生和護士離開,處置室里只剩下他們兩人。他才走上前,將一件干凈柔軟的深灰色羊絨開衫輕輕披在江嶼沾滿污漬的肩上。
“江總,”陳默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沈薇小姐那邊……沈振山先生接到電話后,非常……震驚。他同意了您查閱沈薇小姐十年前心臟手術相關病歷的請求。但只限于手術記錄本身。病歷原件不能帶出醫院,沈家的律師正在趕來醫院的路上,會全程監督。”他頓了頓,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地看向江嶼,“院方高層我也溝通過了,特批了臨時查閱權限。現在,資料在沈薇小姐病房的會客區。”
江嶼猛地抬起頭!灰敗的眼中瞬間爆發出駭人的光芒!那光芒如同瀕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
“走!”他嘶啞地低吼一聲,猛地推開陳默試圖攙扶的手,掙扎著從椅子上站起。動作太猛,眼前瞬間發黑,身體晃了晃,他死死抓住旁邊的處置臺邊緣,指甲在冰冷的金屬面上刮出刺耳的聲音。額角的紗布下,隱隱又有血絲滲出。
“江總!”陳默連忙上前扶住他,“您慢點!”
“帶我去!”江嶼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現在!”
陳默看著他眼中那不顧一切的瘋狂,深知阻攔無用,只能用力攙扶住他虛浮的身體,沉聲道:“好。您穩住。”
沈薇的病房位于住院部頂層的高級VIP區。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腳步聲,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香氛和昂貴的消毒水混合的味道。安靜得令人窒息。
病房門虛掩著。門口站著兩個穿著黑色西裝、面無表情的男人,眼神銳利如鷹,顯然是沈振山派來的保鏢兼律師。他們看到陳默和狼狽不堪、被攙扶著的江嶼,微微頷首,側身讓開了門。
病房很大,光線柔和。昂貴的醫療設備安靜地運行著。空氣中飄散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藥味。沈薇半靠在升高的病床上,臉色依舊蒼白如紙,嘴唇干裂,眼瞼紅腫,顯然是剛剛哭過。她身上蓋著柔軟的真絲薄被,一只手臂露在外面,手背上打著點滴。看到江嶼進來,她的身體明顯瑟縮了一下,眼中瞬間涌起巨大的恐懼和……濃得化不開的悲傷與愧疚。
病房靠窗的會客區,一張小巧的玻璃茶幾上,靜靜地放著一個深棕色的、邊緣已經磨損起毛的牛皮紙檔案袋。袋子鼓鼓囊囊,上面用藍色的圓珠筆寫著“沈薇-心臟外科-檔案編號:SR-2009-0715”。
0715……這個日期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江嶼的視網膜上!他記得那個雨夜——摧毀了他和林晚一切的雨夜——就是在2009年的七月!七月十五日?還是……更早?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巨大的恐懼和一種接近真相的窒息感瞬間攫住了他!他猛地掙脫陳默的攙扶,踉蹌著撲向那張茶幾!
“江嶼哥……”沈薇微弱而顫抖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濃重的哭腔和哀求。
江嶼充耳不聞。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個牛皮紙袋死死攫住!沾著血污和灰塵的、微微顫抖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朝圣般的、又充滿毀滅性的急迫,猛地撕開了檔案袋的封口!
嘩啦——
一疊厚厚的、泛著陳年紙張特有微黃光澤的文件滑落在冰冷的玻璃茶幾上。
最上面幾張是英文的術前檢查和評估報告,密密麻麻的醫學術語。江嶼的目光如同餓狼般急速掃過,心臟手術……二尖瓣置換……復雜先天性心臟病……風險評估極高……
他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骨節發白,粗暴地翻動著紙張。英文的術后護理記錄……康復計劃……藥物清單……
沒有!日期!他要的是確切的、無法辯駁的手術日期!
紙張在他指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嘩啦聲。沈薇在病床上發出壓抑的、如同小動物受傷般的嗚咽。
突然!他的手指停住了!
一張印著醫院抬頭的、相對較新的中文翻譯件被翻了出來。標題是:手術記錄摘要(翻譯件)。
他的目光如同鷹隼,死死釘在摘要的開頭幾行:
患者姓名:沈薇
性別:女
年齡:18歲
手術日期:2009年7月3日
手術名稱:體外循環下二尖瓣機械瓣膜置換術+三尖瓣成形術
主刀醫師:Dr. Robert Chen (外聘專家)/本院協作團隊
術后診斷:風濕性心臟病,二尖瓣重度狹窄并關閉不全,三尖瓣中度關閉不全,心功能IV級(NYHA分級)
術后情況:手術過程順利。患者術后轉入ICU監護,出現低心排綜合征、肺部感染等并發癥,恢復緩慢。于2009年7月28日病情穩定,轉出ICU。建議長期抗凝,嚴格隨訪,避免劇烈情緒波動及體力活動……
2009年7月3日……手術……
2009年7月28日……轉出ICU……
避免劇烈情緒波動……
江嶼的呼吸在瞬間停止!
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聲音和色彩。
他像一尊瞬間被抽干了所有血液的石膏像,僵硬地、凝固地站在那里。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釘在“2009年7月3日”和“2009年7月28日”這兩行冰冷的黑色印刷體上。
那個毀滅一切的雨夜……是2009年的……7月15日!
7月15日!距離她做完那場生死攸關的大手術,僅僅過去了十二天!距離她脫離ICU危險期,還有整整十三天!她當時……根本還處于術后最危險、最脆弱、最需要避免任何情緒刺激的康復初期!
“劇烈情緒波動”……醫生的警告言猶在耳!
那天……沈薇在電話里哭得撕心裂肺,說家里出了大事,她承受不了,就在他租住的公寓樓下……他下樓,看到她穿著單薄的病號服(他當時竟以為是她新買的睡衣!),臉色慘白得像鬼,渾身被雨淋得濕透,瑟瑟發抖……他剛走近,她就情緒徹底崩潰,哭喊著撲進他懷里,然后身體一軟,暈了過去……他本能地扶住她……然后……然后……
林晚就站在馬路對面的雨幕里……
原來……原來他以為的“背叛”,他以為的“擁吻”……竟然……竟然只是他在扶住一個剛經歷生死大劫、術后極度虛弱、情緒崩潰暈倒的……病人?!
一個殘酷到極致、荒謬到令人發指的……誤會?!
十年!整整十年!林晚因為這致命的誤會,撕毀通知書,遠走他鄉,在底層掙扎,背負著仇恨和心碎,獨自舔舐傷口,最終積勞成疾,倒在絕癥的病榻上!而他,背負著“背叛者”的枷鎖,被悔恨和尋找折磨得面目全非,用盡十年也無法掙脫這無邊的苦海!
真相!這就是他苦尋十年、以為能救贖彼此的真相?!
“呵……呵呵……”一聲極其怪異、如同砂紙摩擦玻璃般的、破碎的笑聲,毫無預兆地從江嶼緊抿的、毫無血色的唇間溢了出來。那笑聲越來越響,帶著無法形容的悲愴、荒謬和一種被命運玩弄至死的絕望,在安靜得落針可聞的VIP病房里回蕩,顯得格外瘆人。
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幾乎要滴出血來的眼睛,如同淬了劇毒的利箭,死死地、狠狠地射向病床上臉色慘白、渾身劇烈顫抖的沈薇!
“所以……”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硬生生摳出來的、帶著血肉碎塊的冰渣,“那天……你是故意的?你知道她會來?!你知道她會在那里看到?!你故意暈倒在我懷里?!就為了……就為了……”巨大的憤怒和荒謬感哽住了他的喉嚨,后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只剩下胸膛劇烈起伏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
“不是!江嶼哥!不是那樣的!”沈薇被他那噬人的目光和瘋狂的笑聲嚇得魂飛魄散,眼淚洶涌而出,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被身上的導管和點滴限制,只能痛苦地搖頭,聲音破碎不堪,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急于辯解的急切,“我那天……是真的……真的撐不住了……家里……家里剛告訴我……我媽她……”她猛地頓住,似乎觸及了更深的痛苦,嘴唇劇烈地哆嗦著,泣不成聲,“……我……我當時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我……我不知道林晚姐會來……我……我暈倒……不是裝的……是真的……站不住了……”她哭得幾乎喘不上氣,瘦弱的肩膀劇烈地聳動著。
“你不知道?!”江嶼猛地咆哮起來,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痛苦而徹底撕裂,他抓起茶幾上那張印著“避免劇烈情緒波動”的翻譯件,狠狠地、如同投擲匕首般砸向沈薇的病床!紙張在空中散開,飄落在她蓋著的真絲薄被上!
“你看看!你看看這上面寫的什么?!‘避免劇烈情緒波動’!‘嚴格靜養’!你他媽的剛從鬼門關爬出來十二天!你跑到我樓下淋著大雨哭天搶地?!沈薇!你告訴我!這他媽叫不知道?!”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不顧一切地想要沖過去,卻被陳默和門口聞聲沖進來的保鏢死死攔住!
“江總!冷靜!”陳默用盡全力抱住他,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
“滾開!”江嶼瘋狂地掙扎著,赤紅的眼睛死死釘在沈薇那張驚恐絕望的臉上,“你毀了她!你毀了我們!就因為你那該死的……”后面的話被保鏢捂住嘴的動作強行阻斷,只剩下憤怒而絕望的嗚嗚聲。
“對不起……對不起……江嶼哥……林晚姐……”沈薇蜷縮在病床上,看著如同惡鬼般被制住的江嶼,看著飄落在被子上那張冰冷的紙,巨大的痛苦和愧疚如同海嘯將她徹底淹沒,只能發出微弱而破碎的哭泣和道歉,“我……我不知道會這樣……我真的不知道……對不起……對不起……”
病房里一片混亂。保鏢死死控制著狀若瘋魔的江嶼。陳默焦急地勸阻。沈薇在病床上痛哭失聲。
就在這時——
“江總!”陳默口袋里的手機突然瘋狂地震動起來!他一邊用力按住掙扎的江嶼,一邊迅速掏出手機接通,只聽了兩秒,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猛地抬頭,看向被保鏢死死按在墻上、依舊如同困獸般掙扎低吼的江嶼,聲音帶著巨大的驚駭和急迫:
“ICU打來的!林小姐……林小姐突發心跳驟停!正在搶救!!”
如同被一道九天驚雷狠狠劈中!
江嶼所有的掙扎、所有的憤怒、所有的嘶吼,在瞬間戛然而止!
他整個人徹底僵住!像一尊瞬間被冰封的雕像。布滿血絲的眼睛猛地瞪大到極致,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里面所有的瘋狂、憤怒、痛苦,在剎那間被一種更加純粹的、足以凍結靈魂的、滅頂的恐懼所取代!
心跳……驟停……
這三個字,像三把燒紅的鋼刀,狠狠地、精準地、同時捅進了他的心臟!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病房里沈薇的哭泣聲、保鏢的喘息聲、陳默焦急的話語……所有聲音都瞬間遠去。世界只剩下他自己那顆在胸腔里瘋狂擂動、下一秒似乎也要停止跳動的心臟,和腦海中一片無邊無際的、死寂的空白。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目光穿過混亂的人群,穿過病房敞開的門,似乎想要穿透層層墻壁,望向那個此刻正與死神進行最后搏斗的地方。
“晚……”一個極其微弱、帶著血沫和靈魂碎裂聲的氣音,從他緊抿的、毫無血色的唇間艱難地逸出。
下一秒,他眼前猛地一黑!身體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的軟泥,徹底失去了支撐,在保鏢的鉗制下,軟軟地、無聲地向下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