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來洗滌你身上的罪。”

蝕斑說完，林陌身上的絲線便條條崩裂，灰白如同霉菌，在他身上肆意生長。

他依然能感受到體內殘存的生命力，只是這些生命力已經跟他沒有太多關系了。

有那么一瞬間，他仿佛聽到了玻璃脆裂的聲音，眼中的世界變成了一副劣質油畫，開始逐漸褪色剝落。

“看見了嗎，這才是永恒。”

林陌聽到了蝕斑的聲音，但他卻完全無法動彈，他已經被蝕斑周身的死亡半徑所籠罩，仿佛步入了另一個世界。

眼角的余光中，無論是齊拾耳還是白忘川，都定格在了前一個瞬間。

“你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林陌問道。

“我是衰敗，是一切事物既定的結果。”蝕斑說著話，朝齊拾耳走去。

他像是一個虛影一般，直接穿過了林陌。

兩人相錯的那個瞬間，林陌很明顯地察覺到，畸變體與異象中那些存在的區別。

如果說異化體是適應了異象規則的實體，那么畸變體就是扭曲的，代表著某些特定規則的具象化。

蝕斑僅僅是一個二階解析者，就因為解析物失控，就變得如此強大，難怪執行局對解析物管控這么嚴格，也難怪都市里某些人要另辟蹊徑。

林陌回想起沈藍所說過的，要利用規則對抗規則。

他還是不太理解這幾者之間的關聯，也不理解這種畸變體的本質是什么。

時間這時候仿佛失去了所有意義，蝕斑才走兩三步，林陌就想到了很多東西。

從自己上學到畢業參加工作，從進入零號都市到現在，所有遇到過的人都在他腦海里過了一遍。

他不是個孤僻的人，但在生活的奔波中，與太多朋友都失去了聯系，現在回憶起來，在都市中遇到的這些人，竟然比原來的那個世界還要鮮活。

這些鮮活幾乎成了他現在所擁有的唯一顏色。

但這些記憶也慢慢褪去了，畸變體的能力像是一塊能抹去所有事物的橡皮，就連這些也不愿給他留下。

“該死！”

看到林陌漸漸失去顏色，蝕斑又緩緩朝著自己走來，齊拾耳怒罵一聲，猶豫了一會后，伸手握住了胸腔中的劍柄。

他不是第一面對畸變體，但能力如此詭譎、難以應付的，卻只在別人口中聽說過。

“再借點你的那些線給我。”齊拾耳回頭朝白忘川看去。

白忘川狀態極差，叮囑道：“你不想同時面對兩個畸變體的話，最好是有什么本事都使出來。”

說完就往虛空中抓了一把，音波絲線斷裂處迸濺銀色碎屑，但還是勉強纏繞住了齊拾耳的手腕。

“老子要有早就使了，還輪到你說！”

他確實還有壓箱底的東西，只是一直都不愿意用，但現在這種時候，再不用就沒什么機會了。

齊拾耳說完，咬牙拔出了第四把劍。

他的動作極為緩慢，仿佛看不到正在逼近的蝕斑，一邊拔劍一邊嘴里念叨著什么。

與前三把劍相比，這把劍格外不一樣，布滿斷紋的刃口泛著磷火幽光，劍格處蝕刻的篆文像未愈合的傷疤。

伴隨著劍刃抽出，齊拾耳胸口處發出陣陣難聽的刮擦聲，身上的絲線也根根斷裂，速度竟然比抵御蝕斑攻擊的時候還要快。

“媽的……”長劍終于被完全抽出，齊拾耳嘆了口氣，“小白臉，回去之后不給我執照的話，我天天去你直播間發你黑料。”

白忘川剛想問什么黑料，就看見齊拾耳身邊的長劍一把接一把的插入了他的身體。

每插入一把，齊拾耳都要痛苦的吶喊一聲。

“我去綁里面那個，一旦空間打開，我就把線條纏在他身上。”齊拾耳說道。

“你還好吧？”白忘川想要幫助齊拾耳，但手邊的絲線已所剩無幾，剩下的還要拿來維持這片空間的穩定，限制蝕斑的能力。

他的諧律控制裝置只能做到這一步，聲波攻擊對蝕斑幾乎沒有任何效果。

“好得很，前所未有的好，好到我還想加個鐘！”

因為疼痛，齊拾耳開始胡言亂語，不過很快他就說不出話了。

鏘！

最后一柄長劍漂浮起來凌空旋斬，斬去了齊拾耳的頭顱。

失去腦袋的齊拾耳并沒有死亡，傷口散發著跟長劍一樣的幽光，并沒有鮮血流出。

然后他便接住了這柄割下他頭顱的長劍，大步朝著蝕斑走去。

此時的他不再避開蝕斑身邊那片毫無生機的區域，反而主動闖入其中，劍刃直指蝕斑本體。

“腦袋要我給你收起來嗎？”白忘川苦笑著說道，然后動了動手指，抓住齊拾耳飛過來的腦袋。

齊拾耳當然無法回答他，進入蝕斑的領域后，他的動作變得極為緩慢，就連躲避蝕斑的攻擊都有些困難。

他的攻擊也愈發的生澀，灰白順著劍刃開始攀爬，每朝著蝕斑發動一次攻擊，劍身上的篆文便驟然亮起，將灰白逼退后，旋即熄滅。

但他還是堅持住了，白忘川甚至能察覺到蝕斑有所被壓制，就是不知道這種狀態的齊拾耳能夠堅持多久。

不是每個人都是林陌，掉了腦袋的齊拾耳如果不能快速解決掉敵人，恐怕迎接他的只有死亡。

“我這次死了還能活嗎？”

林陌感覺自身置身于另一個時間跟空間的凝固世界中，察覺不到外界的變化，也不知道時間的流逝。

他甚至覺得自己以后都會是這種狀態了，直到腦海里所有的記憶都褪色。

然后就會跟那些被抹除的火焰一樣，只留下一道痕跡。

“難怪外勤人員死亡率這么高，這下是全栽了。”

他開始思考自己以前是不是太過輕視這個世界了，仗著能夠復活，好像一切都不是那么可怕，也不理解都市中人類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心態。

他回頭看去，蝕斑已經離他有點距離了，不過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也不知道齊拾耳他倆怎么樣了，林陌心想道。

忽然他聽到了幾聲尖銳的蜂鳴，最初他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這個世界安靜到有些可怕，這突兀的聲音并不像是錯覺。

接著，幾道劍光出現在他視線中，仿佛整個世界都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