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拍完最后一場戲，劇組人員正忙著收拾清場，周里京那哥們兒拍完自個兒離開。

龔雪簡單收拾了下，看到陳兵還坐在小板凳上翻劇本，走過來坐在他身旁。

“小陳，謝謝你！”

“謝我什么，那是你自己表現(xiàn)好。”

龔雪搖了搖頭，《口吃》里關(guān)于女主角的戲挺少的，但非常細膩地，沒有陳兵的幫忙，她一個人不知道還要琢磨多久。

“我的演繹生涯起初并不順利，沒有你這段時間的幫忙，說不定我還要接著碰壁！”

陳兵想了想，掰著手指頭數(shù)，道：“被李秀明搶了角色，在尹一青導演的劇組里跑龍?zhí)讌s沒有露臉鏡頭……”

“不止呢！”

還沒說完，龔雪搶過話頭，接著道：“我還投考過上海戲劇學院，由于插隊落戶的關(guān)系，學校不敢收！還有還有……

“75年的時候，上影廠的宋崇導演親自到話劇團想調(diào)我演電影，找團里領(lǐng)導磨了大半個月愣是沒同意！”

說到這里，她突然有些好奇，“哎，為什么當初團里不同意上影廠借調(diào)我，但北影廠好像跑了兩趟就讓我過來！

“難道北影廠的面子這么大么？”

王好為當時跟陳正華跑了一趟總政話劇團，回來后找了謝鐵黎和汪揚打聽也不行，還是陳兵直接向王瀾西報告情況。

“是啊，為什么呢？”陳兵哼哼笑了，龔雪撅了一下嘴，不明所以。

那是以前，現(xiàn)在自己來了，能一樣么！

于是他翻開了下一頁。

“劇本還沒看完？”

“我在思考該如何改這個劇本……”陳兵定定地看著龔雪，忽道：“有了！”

他掏出了隨身攜帶的鉛筆，在稿紙的空白處記錄靈感。

《口吃》的篇幅過短，對于女主角的設定其實無比單薄，陳兵只將其設定為聾啞青年，主角的筆友。

這回電視臺要拍成一小時以上的時間，勢必要擴展人物設定。

這一時期社會復蘇，青年對知識的渴求涌動，但總體觀念陳舊。

女主保留聾啞青年的設定，有一個可以理解她的家庭，一份相對包容的宣傳員工作。

內(nèi)心世界極其豐富，聰慧敏銳，精通繪畫，喜歡用畫作表達自我和思考，由于成長環(huán)境相對寬容，有強烈的自我證明和融入社會的欲望。

咦，怎么還代入到她人身上去了！

“咦，你這樣一補充，女主人公好像更加圓滿了！”龔雪驚訝地捂著嘴，十分喜歡陳兵筆下的人物。

陳兵笑了笑，接著寫，既然女主精于畫圖，那么男主就設定為精于寫作！

男主同樣保留口吃設定，除了父親無一人理解他，除了寫作外動手能力也極強，卻因口吃敏感，多次想表達想法時受阻，恐懼社交。

倆人的背景得換一換，讓他們在一個工廠上班好了！

陳兵打算開局換成女主的視角切入，以便與《口吃》分開來。

女主在宣傳欄張貼繪畫，卻因聾啞被不懂手語的工人在背后議論，才華被忽視，溝通需求得不到理解，但卻被路過的新職工記住了畫作的精妙。

新職工自然是主角。

一日，廠里召開大會，主角在會上被點名發(fā)言，卻因口吃說不出話來，被急躁的工段長打斷發(fā)言。

女主注意到了主角的生理缺陷，主動接近他，發(fā)現(xiàn)了對方的方案草圖設計精妙，用手語贊賞。

但主角不通手語，想表達卻因口吃加劇，面紅耳赤。

在劇情里這是第一次挫折，二人都不理解對方。

緊接著男主鼓起勇氣在紙上寫下對畫作的感受，女主欣喜回應，二人成為筆友。

后面的劇情便是女主教主角基礎手語，主角教女主寫作，他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藝術(shù)、文字、繪畫成為了溝通的橋梁……

陳兵想了想，在最下方寫下標題，改叫有一對青年！

不知不覺坐到了中午，大綱和人設完成得差不多，劇組人員早已離開了攝影棚。

曾唸平初時還想過來喊陳兵，卻發(fā)現(xiàn)他和龔雪都快靠在了一起，靜默默地獨自離開，想來是去找李紹紅了。

“寫得真好！”龔雪感嘆道。

陳兵挺直了腰板，捶了捶腰間兩側(cè)。

好像代入了不少情緒到故事中去……

“這個故事，要不你來寫？”他提議道。

“啊！”

龔雪擺擺手，“我不行的，我沒有寫作經(jīng)驗！”

“沒事兒，我教你，很簡單！”

“我可以么……”

“一定可以，相信我！”

龔雪抿著嘴唇，忽然意識到不對，“咦，故事主角也教女主人公寫作。”

“什么，竟如此巧合！”

“你沒意識到？”

陳兵瞪大了雙眼，演得跟真的似，岔開話題道：“那什么，寫劇本有故事節(jié)拍，我跟你講講你就清楚了……”

倆人邊聊邊往外走，一個認真地講，一個認真地聽。

不知不覺走到了小食堂外，剛下班的鄭文英和陳正華看到了這一幕，繞著花壇回到了宿舍，勾勒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

《口吃》拍攝完畢，陳兵整日往錄剪樓跑，不停地催促著付正義。

老頭苦不堪言，連眼睛都熬腫了，囔囔著要找廠辦議論，說他虐待廠里老職工。

陳正華親自上門，悄默默從包里掏了一瓶虎鞭酒，不敢暴露在其他人眼中。

老頭笑瞇瞇地收下，當天晚上便飲了數(shù)杯，三日便完成了剪輯，混錄雙片。

配錄好音樂后，將原底拷貝和標準拷貝交給王福林，陳兵又讓北影廠多拷了一份。

這日上午，他回到家中找了個旅行包，來到306號宿舍開始收拾。

“小陳，你看看開頭寫得如何……”

人未至，清脆悅耳的聲音先入了耳，陳兵停下手頭上的動作，一抬頭看到龔雪闖了進來。

她穿了件米白色的長裙，恰到好處的露出了脖頸，不張揚的妝容越顯柔美，腳上還是那雙平底鞋，很小巧。

陳兵目測了幾次，內(nèi)心認定是35碼。

“你要出門么……”

“明天學校開學，我的借調(diào)暫告一段落了。”

龔雪皺了皺鼻子，看著衣物疊得七倒八歪的，有些不順眼。

“我來幫你收拾吧，你看看故事寫得怎么樣！”

將劇本塞到他手上，挽起袖子主動攬活，麻利地拍了拍衣裳，三兩下便疊得平平整整。

“呃……”陳兵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點頭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