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陳兵一大早便起床，簡單洗漱后回到家里吃飯。

鄭文英給他收拾衣物，旅行包塞得滿滿當當的一大袋，轉頭走進廚房里拿出了兩個鋁制飯盒，抱怨道：

“兒子，咱們這回再到十渡去，可不能再干什么危險事兒，你就老老實實跟著劇組，別瞎亂逛！”

陳兵喝了一口粥，翻了個白眼，剛想說話，陳正華從屋里走了出來，笑道：

“放心吧，這回他肯定老實點，他們劇組那些姑娘我都看過了，個個長得不錯，尤其是總政話劇團來的龔雪，最好看?！?

“昨兒下午才定下的名單，你怎么知道？”鄭文英把飯盒放進網兜里，抬起頭瞪了一眼。

陳正華訕訕道：“兒子的事業咱幫不上忙，也得關注一二，再說了，借調手續都經過人事部……”

陳兵打岔道：“您這話說得就不對，說得好像有漂亮姑娘在我就喘上了似的，我是那種人么？”

葛嘉掀開被子起了床，調侃道：“陳兵哥，有相中的姑娘你得抓緊機會，我還等著吃你喜酒呢！”

鄭文英接道：“就是，媽還等著你能帶個漂亮姑娘回來呢，別像小梁似的，快三十了還是單身漢！”

陳兵放下飯盒，嫌棄地看著葛嘉，“去去去，你怎么不說你哥！”

“他？”

眾人皆聳聳肩，一大早葛尤就跟葛存狀出了門。

上午王好為讓劇組演員到化妝車間和服裝室試妝容，臨近中午的時候與鐵路文工團的同志碰面，一塊進了站。

這年頭火車還是蒸汽機驅動，速度很慢。

綠皮車廂也不美好，一路上鐵軌的哐當聲和嘈雜聲響得陳兵腦仁疼，車廂內始終煙味繚繞，混雜著汗味、食物味等各種異味更讓人難受。

演員們和主創團隊聊著天，聊著聊著說到了昨晚的短片，唐囯強包里還特意帶了象棋。

陳兵睜開眼聊了兩句，發現龔雪正看著他，但很快又低了頭。

龔雪有意想要找他聊一聊香雪這個角色，卻看陳兵閉目養神，糾結了許久還是沒有打擾。

火車逢站必停，會車減速，一百公里的路程晃了三個小時，當經過十渡站的時候，王好為指著窗外向眾人介紹。

“我和美術師、制片主任勘過外景了，一致認為得在十渡拍攝，這邊風景更好?！?

演員們下意識起立，王好為開始安排工作，演“北京話”的唐囯強跟隨鐵路同志當乘務員，蔡銘劉小慶等人下車跟著制片主任安頓。

末了，她攔下了龔雪和陳兵，想了想又叫上梁曉生，笑道：“咱們到野三坡站下，先見見‘香雪’的原型?！?

陳兵笑道：“上回匆匆回城也沒好好告別，是該見見老鄉?！?

王好為和梁曉生知道陳兵的“趣事”，放聲哈哈大笑，龔雪有些不明所以，抿著嘴跟著笑了笑。

冰冷的鐵軌一路延伸至大山，穿過幽暗的隧道，綠皮火車終于在山區小站停下。

野三坡的站臺孤零零的，只有候車室的大門前站著四位提著編織竹籃的女孩，籃子里盡是山野貨，一陣山風吹過，她們顫巍巍地抖著雙手，也不知在這站了多久。

當列車?？亢煤螅儼鸦@子舉得高高的，開始推銷，卻不懂討價還價，只道：“你看著給吧。”

“哦，香雪！”

龔雪揉了揉眼睛，這場景就像劇本文字躍進了現實，香雪分明就站在眼前，為何還要讓她來演呢！

她的內心一時間無比緊張，害怕自己無法演好這個角色。

陳兵看了過來，笑道：“是的，那個穿粉色衣服，腳踩花布鞋的就是‘香雪原型’，她叫小玉，公社里唯一考上初中的姑娘?！?

眾人下了車，陳兵招呼道：“小玉！”

“咦，是前兩個月來的大學生！”

“你認識他們？”

“是陳兵，還有王導演！”小玉看了過來，興奮地手舞足蹈。

幾人打過招呼，等待著小女孩們推銷野貨，陳兵有些看不下去，上前幫她們說話。

回去的路上，小玉留了幾顆大棗給他們吃，陳兵接過后搓了搓放在嘴里，咬開后很甘甜。

這年頭拍電影前期籌備極為細致，王好為早就安排好了事項，提前跟老鄉們說好，騰出了兩間土屋。

……

這年頭，電視臺同樣處于恢復時期，播出的節目較為固定，央視一連放了四天的《棋逢敵手》，第五天稍作調整，停了……

短片新穎的拍攝手法和剪輯方式引起了廣大知青和學生的注意，他們正是接受新鮮事物的支持者，紛紛開始給電視臺寫信。

大量雪花片似的信件終于勇闖天涯，引起了電視臺領導的注意。

這一日，戴臨楓叫來王福林，將幾封重要的信件擺在他眼前。

“觀眾的心聲很重要，我看可以開設《趣味小短片》的欄目。”

戴臨楓一直致力于開拓新的節目。

為了解決經費問題，明年央視將播出第一條有償廣告，推銷美國的威斯汀豪斯電器，正是此人力排眾議。

同時他還親赴香港采購影片。

電視劇《大西洋底來的人》，后來的《加里森敢死隊》、《神探亨特》等等都是他在任期間引進。

后來《加里森敢死隊》播出16集后緊急停播了。

觀眾們不解，其實都與時代背景相關，一時多少年輕人組成菜刀隊、斧頭幫……引發了太多事件和不良影響，威力不亞于九十年代的古惑仔。

王福林道：“可咱們沒有拍攝短片的經驗，就怕觀眾不買賬！”

“這部短片是北電拍的，你到北電請他們寫劇本，可以由咱們自己來拍攝嘛！”

次日，王福林帶著介紹信前往朱辛莊，剛踏入北電校園時便注意到公布欄前，一大群考生正圍著一個年輕人。

“曾唸平，你是《棋逢敵手》的導演，快跟我們細致的分析一下短片！”

“一連看了幾天，內容都記下來，你快跟大家伙講講！”

“我提議讓學院公開放映短片，請導演逐幀逐幀給咱們分析！”

“就是，復試的時候臨時加了分析，你快跟我們講講！”

曾唸平……王福林想了想，這不短片的導演么！

曾唸平急得焦頭爛額。

短片象征性的署名，陳兵不在，自己算個屁的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