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搶劫
- 我的世界,只有圓的半徑
- 翼翔羽.CS
- 1216字
- 2025-06-21 00:16:05
90年代的深圳,外來務工如潮水一般涌入這座新興的城市,自然也就魚龍混雜。
記得那天,母親像往常一樣準備好了飯菜。
“我們去看看爸爸吧。“她輕聲說道。年幼的我頓時雀躍不已,卻不知這將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旅程。
我們攔下一輛出租車,母親后來告訴我,那個操著外地口音的司機從后視鏡里投來的眼神就透著不對勁。
雖然母親已經多次往返監獄探視父親,對路線了如指掌,但這次出租車卻駛向了完全陌生的方向。警覺的母親立即要求停車,司機卻置若罔聞。直到母親厲聲威脅要呼救,車子才在一座人來人往的大橋上戛然而止。
慌亂中,母親推開車門讓我先下,囑咐我站在原地別動。就在她一手緊攥飯盒,彎腰取包的瞬間,那個喪心病狂的司機突然猛力關上車門。沉重的車門重重砸在額母親左耳后側,她當場昏厥過去。
我嚇得嚎啕大哭,而那個惡魔般的司機早已揚長而去。
令人心碎的是,即便在昏迷中,母親仍死死護著要給父親送去的飯菜。
鮮血從母親的耳后汩汩流出,或許是被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喚醒,她強忍劇痛蘇醒過來。那張因疼痛而慘白的臉上寫滿驚恐,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緊緊抱住我放聲痛哭。
多年后當我身為人父,才真正懂得當時那個無助的孩子內心有多么絕望
這一刻,苦難具象化為一個孤獨無依的女人:丈夫蒙冤入獄,手提包被搶走,那里裝著全家僅有的積蓄。
我常常在想,如果沒有我,父母的人生會不會是另一番光景?但這個永遠無解的假設,只會讓愧疚更深。
然而人間總有溫暖不期而至。橋上漸漸聚集的人群中,有人為母親包扎傷口,有人幫忙報警,還有好心人掏出身上所有的錢讓我們母子回家。
這些陌生人的善意讓我明白:這人世間讓人留戀的的從來不是壯麗風景或璀璨燈火,而是困境中伸來的援手,是絕望時溫暖的問候。
趕來的警察先帶我們去了監獄,卻被告知父親案情未明,暫時不能會見。在警局做完筆錄后,命運出現了轉機——新上任的警官恰巧是母親同鄉。聽聞我們的遭遇,他親自出來迎接(在那個年代,“迎接“二字何其珍貴),立即著手調查案件,并安慰母親不必再奔波:“只要查證屬實,很快就能放人。“
你看看,命運就是這樣戲弄人,先給你一場傾盆大雨,又悄悄遞來一把傘。臨別時,這位警官執意塞給母親幾百元錢應急。一周后,被羈押近百天的父親終于回家。我至今記得當時騎在父親肩上久久不愿下來的場景。
父親問起母親送去的飯菜,得知真相后怒不可遏——他在獄中不僅沒收到任何食物,還飽受虐待。若在今日,這必定會引發一場訴訟,但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這只是無數陰影中的一個片段。
后來父母專程去感謝那位警官,想請他吃飯卻被婉拒。如今想來,這位恩人應該已經身居高位或安享晚年,惟愿他身體健康、家庭幸福。感謝你,最溫暖的陌生人。
對父母而言,深圳既是傷心地,也是新起點。
當我們揮別這座給予太多傷痛的城市,轉身奔赴上海時,人生的新篇章就此展開。
雖然時隔多年,許多細節已然模糊,但這段刻骨銘心的記憶始終清晰如昨。如今已近不惑之年的我明白,正是從那個驚心動魄的下午開始,屬于我們家的苦難與救贖,才真正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