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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禍水東引

楔子:殺意凝冰

呼——!

那純粹到極致的殺意,如同西伯利亞冰原深處噴涌而出的滅世寒流,瞬間灌滿了整個烽燧廢墟的每一寸空間。空氣變得粘稠如冰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刺入骨髓的寒意,吸入肺腑的仿佛不是空氣,而是無數細小的冰針。云湛的心臟在玄翦身影凝實的剎那,如同被無形的玄冰之手狠狠攥住,驟停了一瞬,隨即以近乎炸裂的瘋狂頻率搏動起來,每一次跳動都撞擊著傷痕累累的胸腔,發出沉悶而急促的回響。

沒有言語,沒有試探,甚至連一絲多余的氣息波動都沒有。對于玄翦而言,目標的存在本身,就是啟動毀滅程序的唯一、終極的指令。他那雙隱藏在兜帽深淵下的冰魄眼眸,鎖定的瞬間,便是死亡降臨的倒計時!

第一節:絕境獵殺

就在云湛因那刺骨殺意和左臂秘毒驟然爆發而身體陷入短暫僵硬的千鈞一發之際——

玄翦動了!

沒有風聲呼嘯,沒有衣袂破空,甚至沒有一絲殘影的拖曳!仿佛空間本身在他腳下發生了瞬移般的扭曲折疊!前一瞬,他還在坍塌拱門投下的濃重陰影之中,如同亙古矗立的死神雕像;下一瞬,一道純粹的、吞噬所有光線的黑暗已經跨越了數丈的距離,如同瞬移般直撲云湛的面門!那速度,超越了人眼捕捉的極限,超越了生物反應的邊界!

一股尖銳到極致、仿佛能洞穿靈魂的死亡氣息,如同無形的、淬毒的冰針,瞬間刺向云湛的眉心!那是純粹殺意的凝聚,是死亡本身的宣告!

“呃!”云湛全身的寒毛在生死大恐怖下瞬間根根倒豎!源自草原狼王血脈深處、歷經無數次生死搏殺烙印下的戰斗本能,在這一刻強行壓過了身體的僵硬和劇痛!他根本來不及思考,大腦一片空白,身體遵循著刻入骨髓的反應,猛地一個極其狼狽的、近乎貼地的“鐵板橋”,上半身如同折斷的弓弦般極限后仰!動作幅度之大,以至于后背的傷口狠狠擦過冰冷粗糙的地面,帶來一陣火辣辣的劇痛!

嗤——!

一道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如同毒蛇吐信的破空聲,緊貼著他仰起的鼻尖掠過!冰冷的銳氣甚至割斷了他額前幾根飄起的、沾染著血污的發絲!他眼角的余光,在極度的專注下,只勉強捕捉到一道比最深沉夜色還要幽暗、細若牛毛的烏光一閃而逝,無聲無息地深深沒入了他身后堅硬的秦代青磚墻壁,只留下一個針眼大小、深不見底的孔洞,邊緣泛著詭異的金屬冷光!

暗器!無聲無息,歹毒致命,速度與隱蔽性都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翻滾的動作尚未結束,身體還在失衡的狀態,玄翦如同附骨之疽、精準預判的第二擊已然降臨!他鬼魅般的身影仿佛無視了物理規則,瞬間出現在云湛翻滾路徑的上方,那只籠罩在純黑、非皮非革材質手套中的右手,五指成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如同鐵鉗般直抓云湛脆弱的咽喉!那爪風凌厲,蘊含的力量足以輕易捏碎精鋼頭盔!更讓云湛瞳孔驟縮的是,在對方手腕關節高速運動的瞬間,他清晰地捕捉到一絲極其細微、非自然的冷硬金屬光澤一閃而過,伴隨著幾乎微不可聞、卻又精準無比的“咔噠”機括運轉聲!這絕非血肉之軀能達到的速度、力量和精準度!

機關術改造!黑冰臺最頂級的秘衛——“玄翦”,其身體本身就是一件為殺戮而生的、融合了血肉與冰冷金屬的終極兵器!

避無可避!退無可退!死亡的陰影如同實質般籠罩而下!

“吼——!”云湛口中爆發出野獸瀕死般的嘶吼,眼中血絲瞬間密布!左臂那剛剛被虎符奇異能量壓制下去的麻痹劇毒,在生死刺激下竟被強行壓榨出最后一絲力量。他不再試圖格擋那足以洞穿鐵石的利爪,而是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將手中緊握的、冰冷沉重的青銅虎符,如同投擲戰錘般,狠狠砸向玄翦抓來的手腕關節處!目標,正是那閃爍著非人金屬光澤的改造部位!

鐺——!!!!

一聲刺耳欲聾、完全不似金鐵交鳴、更像是山岳碰撞般的詭異巨響在廢墟狹窄的空間內轟然炸開!狂暴的音波震得頭頂簌簌落下塵土!刺目的火星如同煙花般在撞擊點猛烈迸濺!

玄翦那足以洞穿重甲、蘊含著恐怖動能的手爪,抓在看似古樸無華的青銅虎符之上,竟如同抓中了萬載玄鐵鑄就的山巒!一股沛然莫御、冰冷狂暴、帶著遠古洪荒氣息的反震之力,如同決堤的冰河,順著他的手臂關節洶涌反噬而上!他那雙萬年寒冰般、從未有過絲毫波瀾的眼眸深處,極其罕見地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漣漪——是驚訝于虎符的堅不可摧?還是對那股反震力量中蘊含的、遠超他認知的古老氣息的確認?

“噗——!”云湛則感覺一股根本無法抗拒的恐怖巨力從虎符上傳來,左臂如同被一柄無形的攻城巨錘正面轟中!劇痛伴隨著骨骼不堪重負的、令人牙酸的呻吟聲瞬間傳遍全身!麻痹感被撕裂般的疼痛取代,隨即是更深的麻木!他整個人如同被狂風卷起的破麻袋,被狠狠砸飛出去,后背結結實實地撞在另一側布滿苔蘚的斷壁之上!

“哇!”一大口滾燙的鮮血再也壓制不住,如同噴泉般從他口中狂噴而出,濺在冰冷的磚石和塵土上,觸目驚心!肋下那道昨夜在藥鋪強行爆發留下的舊傷,如同被燒紅的烙鐵再次狠狠燙過,撕裂般的劇痛讓他眼前瞬間被一片猩紅的金星占據,視野模糊,耳鳴不止。

差距!如同天塹鴻溝般令人絕望的差距!

玄翦的身形僅僅是在巨大的反震之力下微微一頓,那雙冰冷的眸子鎖定咳血不止、氣息萎靡的云湛,沒有絲毫人類的情感波動,更沒有所謂的“驚愕”帶來的停頓。他的殺意如同精密的程序,只會在目標失去反抗能力后終止。沒有絲毫停頓,他再次化作一道索命的純粹黑影,如影隨形般撲來!這一次,他雙手齊出,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在身前劃過詭異的軌跡,指尖彈動間,數道比之前更加凝練、更加迅疾、帶著刺骨寒意的烏光,如同精準制導的毒蜂,呈品字形激射而出,徹底封鎖了云湛所有可能閃避、翻滾的角度!同時,他腳下的步伐變得詭異莫測,看似直線突進,實則每一步都蘊含著無數細微到極致的變向,身體如同沒有骨頭的毒蛇,在殘垣斷壁的陰影間高速滑行,軌跡刁鉆狠辣,封死了云湛任何借用地形周旋的可能!

真正的絕殺!死亡的氣息濃稠得如同實質,扼住了云湛的咽喉!

第二節:困獸之斗與一線生機

背靠冰冷刺骨的斷壁,退路已絕,閃避空間被徹底鎖死。看著那索命的烏光和鬼魅般、帶著非人壓迫感逼近的黑影,云湛意識深處那片象征著理智的“冰原”發出震耳欲聾、連綿不絕的碎裂聲!毀滅的熔巖在極致的絕境與死亡的威脅下瘋狂咆哮、沸騰、積蓄著焚盡一切的狂暴力量!

“滾開——!”他發出一聲源自靈魂深處的、帶著血腥味的野獸嘶吼,眼中血絲幾乎要爆裂開來!精神在死亡的刺激下被強行壓榨、高度凝聚,不顧一切地將剛剛因劇痛刺激而勉強恢復的一絲微弱意念,混合著左臂經絡中那被虎符引動、尚未完全散去的冰冷奇異能量,如同點燃生命之火的引信,狠狠地、孤注一擲地灌入手中緊握的青銅虎符!

嗡——!

掌心那枚沉寂的青銅虎符猛地一顫,發出一聲低沉、渾厚、仿佛來自遠古戰場的威嚴嗡鳴!其表面那些繁復的紋路,似乎有極其微弱、轉瞬即逝的幽光流轉!

目標,不是玄翦本身!而是散落在玄翦撲擊必經之路上、先前被他發現并隱隱感覺與虎符存在關聯的那幾塊奇異的金屬構件殘片!尤其是其中一塊拳頭大小、邊緣鋒利如刀、斷口閃爍著星辰般金屬冷光的灰黑色殘骸!

在云湛近乎燃燒靈魂本源、榨取最后生命力的意念驅動下,那塊沉重的灰黑色金屬殘片,毫無征兆地、完全違反物理常理地猛地從布滿灰塵的地面彈射而起!沒有外力作用,沒有機關觸發,它就那樣憑空躍起,仿佛被一只無形的、來自洪荒的巨手狠狠掄起,帶著撕裂空氣的凄厲尖嘯,化作一道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死亡灰影,以雷霆萬鈞之勢,狠狠砸向玄翦撲來的面門!速度之快,力量之猛,遠超強弓勁弩!

這突如其來、完全超出人類認知范疇的“襲擊”,即使是身經百戰、心如玄冰的玄翦,那雙冰冷的眸子也在瞬間收縮成了針尖!縱使他經歷過無數詭異戰場,也從未見過金屬能脫離物理法則自行飛起攻擊!刻入骨髓的戰斗本能和超越凡人的反應速度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他!他那如同毒蛇般刁鉆前撲的身軀,在不可能的情況下強行扭轉,以一種完全違背人體工學、近乎直角的后折鐵板橋姿勢,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足以開碑裂石的致命一擊!

嗤!

那灰黑色殘片帶著恐怖的風壓,擦著他兜帽的邊緣飛掠而過,“噗”地一聲悶響,如同熱刀切牛油般,深深地、毫無阻礙地嵌入了后方厚實的夯土墻體之中,只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和周圍蛛網般的裂紋!其蘊含的動能之恐怖,令人膽寒!

然而,強行驅動這遠超自身精神負荷極限的金屬操控,對云湛而言無異于自殺!他只覺得自己的頭顱如同被一柄無形的、燒紅的巨斧狠狠劈開!難以言喻的劇痛瞬間淹沒了一切感官!眼前驟然一黑,緊接著是無數扭曲旋轉的金星和猩紅的光斑!溫熱的液體不受控制地從他的鼻孔、耳孔、甚至眼角同時滲出!強烈的眩暈感和翻江倒海的嘔吐感讓他眼前發黑,天旋地轉,身體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軟軟地順著冰冷的斷壁滑倒在地,僅靠最后一絲堅韌到極致的意志強撐著,才沒有徹底昏死過去。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著濃重的鐵銹味和靈魂撕裂般的痛苦。

玄翦成功避開了這匪夷所思的一擊,身形在數丈外重新凝實,那雙冰冷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地、帶著一絲審視與探究的意味,落在了癱倒在地、七竅滲血的云湛身上,最終聚焦于他手中那枚看似古樸、此刻卻散發著微弱神秘波動的青銅虎符。剛才那顛覆常理的一幕,顯然超出了他對“目標”的初始評估,這枚符節的價值,在黑冰臺的絕密檔案中,恐怕需要重新定位。

但這停頓,對于執行抹殺指令的玄翦而言,只有電光石火般的一瞬!黑冰臺最高秘衛的字典里,不存在“猶豫”與“權衡”!只有目標的湮滅!玄翦的身影再次變得模糊,如同融入光暗交錯的背景之中。這一次,他的攻擊模式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不再是追求一擊必殺,而是變得更加謹慎、高效,如同最精密的殺戮機器進入分析模式!雙手在身前幻化出無數殘影,一道道無聲無息、卻更加刁鉆致命的烏光,如同傾盆而下的死亡之雨,覆蓋式地射向云湛周身要害——眉心、咽喉、心臟、四肢關節!同時,他自身如同鬼魅般在廢墟的斷壁殘垣、倒塌梁柱的陰影間高速閃爍、位移,每一次停頓都選擇在最佳的狙擊位置,每一次移動都封堵云湛可能的退路,冰冷的目光如同掃描儀,死死鎖定目標,尋找著虎符力量間歇的破綻,等待著云湛精神徹底崩潰、防御瓦解的致命瞬間!

云湛此刻如同被剝皮抽筋的困獸,只能憑借草原人天生對危險的野獸直覺、無數次在死亡邊緣掙扎磨礪出的對殺氣的敏銳感知,以及烽燧內部復雜如同迷宮的坍塌地形,進行著狼狽不堪、耗盡生命的躲避和翻滾。他抓起地上的碎石、塵土、甚至腐爛的木塊,胡亂地向攻擊襲來的方向拋擲,試圖干擾那精準到可怕的烏光軌跡。他利用坍塌形成的狹窄通道、傾倒的巨大磚石作為掩體,連滾帶爬地閃轉騰挪,每一次動作都牽動著全身的傷口,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和眩暈。身上的血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肩頭被一道烏光擦過,帶走一大塊皮肉,鮮血瞬間染紅了半邊身子;大腿外側被另一道烏光洞穿,留下一個汩汩冒血的孔洞,深可見骨,每一次移動都帶來鉆心的疼痛;后背更是被一道刁鉆的烏光貼著脊椎劃過,撕開一道尺余長的猙獰血口,皮肉翻卷,鮮血迅速浸透了他早已破爛不堪的衣衫,混合著污泥和汗水,讓他看起來如同剛從血池地獄中爬出的惡鬼。

死亡的陰影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將他層層包裹,一點點擠壓著他殘存的生命空間。玄翦就像一位掌控著死亡節奏的頂級獵手,不急不躁,用最精準、最節省力量的方式,一點點壓縮著獵物的活動范圍,消磨著獵物最后的氣力和意志。云湛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冰冷的目光如同手術刀,剖析著他的每一次閃避,評估著他每一次驅動虎符后的虛弱狀態,冰冷地計算著他崩潰的倒計時。

第三節:三方亂局與血染晨曦

就在云湛被玄翦如同驅趕獵物般逼至一處相對開闊、幾乎無處藏身的角落,數道致命的烏光如同毒蛇般鎖定了他周身要害,眼看就要將他釘死在冰冷的斷壁上,徹底終結這場獵殺之時——

“咻——啪!!!”

一支特制的響箭帶著尖銳到撕裂耳膜的凄厲呼嘯,如同瀕死之鳥的哀鳴,驟然劃破了黎明前山野死寂的帷幕!緊接著,在烽燧廢墟上空不足二十丈的高度,猛地炸開一團刺目無比、如同鮮血般猩紅的焰火!那光芒瞬間照亮了下方殘破的烽燧輪廓和周圍嶙峋的山石,也映亮了玄翦那毫無表情的兜帽陰影!

“包圍烽燧!四面合圍!一只蒼蠅也別放出去!”一個刻意壓低卻充滿威嚴和急促的聲音在廢墟外圍的黑暗中響起。

“發現目標!在東南角斷墻后!注意!還有…還有一個黑衣高手!身法詭異!極度危險!”另一個聲音帶著驚疑和警惕迅速回報。

“是秦人的秘衛!看身手是黑冰臺頂尖的‘翦’級!格殺勿論!優先確保目標生擒!他身上有重大秘密!”一個似乎地位更高的聲音,帶著斬釘截鐵的殺伐之意,迅速做出了判斷和指令!

漢室的繡衣使者!這群帝國陰影下的鬣狗,終究還是循著云湛在安平縣城留下的蛛絲馬跡,或者更可能是玄翦獵殺時那短暫卻無法完全掩蓋的能量波動與動靜,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群,追蹤而至!他們的人數顯然不少,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刻意壓低的腳步聲、金屬甲葉與兵刃摩擦的碰撞聲、弓弩上弦的咯吱聲,如同潮水般迅速逼近,顯示出精良的訓練和嚴密的組織!

玄翦那如同跗骨之蛆般連綿不絕的攻勢,在這一刻終于出現了一個極其短暫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凝滯。他那雙冰冷的眸子,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瞬間掃向烽燧唯一坍塌入口的方向。濃烈的殺意沒有絲毫減弱,反而更添了一絲被螻蟻打擾、干擾了高效獵殺進程的冰冷厭煩。但他沒有回頭,甚至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程序的核心指令優先級最高!他只是將攻擊的頻率和角度瞬間調整得更加刁鉆狠辣,如同驟然加速的精密齒輪,雙手幻化的殘影幾乎連成一片,射出的烏光更加密集,軌跡更加飄忽難測,顯然要在繡衣使者合圍形成、帶來更多變數之前,以雷霆之勢徹底解決掉云湛這個首要目標!

繡衣使者的出現,對云湛而言,是更加兇險的絕境,卻也撕開了一道通往混亂、通往唯一生機的裂縫!三方糾纏的死亡旋渦,就是他這條困龍掙脫枷鎖的最后機會!

“呃啊——!”強忍著精神和肉體雙重崩潰邊緣帶來的、如同海嘯般席卷的劇痛與眩暈,云湛口中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悶吼,布滿血絲的雙眼瞬間爆發出孤注一擲的瘋狂光芒!趁著玄翦被繡衣使者合圍的動靜那微不可察的分神瞬間,他用盡最后殘存的一絲力氣,如同瀕死的孤狼發出最后的撲咬,猛地將手中緊握的、微微發燙的青銅虎符,對準了烽燧入口方向——那里,地面散落著一大堆銹跡斑斑、早已廢棄的箭鏃、折斷的矛頭以及破碎的甲片!

“給我——起!!!”他在靈魂深處發出無聲的、燃燒生命的咆哮!殘存的精神力如同被點燃的蠟燭,瘋狂地壓榨著最后的光和熱,不顧一切地灌注進虎符!

嗡——!

青銅虎符在他掌心猛地一震,一股無形的、帶著金屬質感的奇異力場瞬間擴散開來,籠罩了那片廢銅爛鐵!

下一剎那,令人頭皮發麻的景象出現了!

那堆沉寂了數百年的銹蝕兵器殘骸,如同被一場無形的、狂暴的金屬磁暴瞬間席卷!數十枚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箭鏃、矛尖、碎甲片,如同被無數張無形的強弓硬弩同時激發!帶著刺破耳膜的凄厲尖嘯,化作一片混亂而致命的金屬風暴,劈頭蓋臉、毫無規律地朝著正從入口煙塵中小心翼翼涌入的數名繡衣使者激射而去!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覆蓋范圍之廣,遠超任何人力投擲!

“小心——!有機關暗器!”

“舉盾!快舉盾!”

“啊——!我的腿!”

入口處瞬間陷入一片極度混亂!沖在最前面的幾名繡衣使者猝不及防,只來得及發出驚恐的示警!金屬撞擊在匆忙舉起的包鐵木盾上發出沉悶的爆響,火星四濺!更有倒霉者被角度刁鉆的碎甲片直接洞穿了皮甲,刺入大腿或手臂,發出凄厲的慘嚎!剛剛組織起來、試圖保持陣型突入的繡衣使者隊伍,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超越理解的“金屬風暴”打亂,人仰馬翻,驚怒交加的喝罵聲與傷者的痛呼交織在一起!

與此同時!

云湛看也不看自己這搏命一擊造成的混亂結果,求生的本能驅使著他榨干身體最后一絲潛能!他如同受傷卻爆發出最后兇性的野獸,猛地撞向身后一處被大量碎石半掩著、看似最為厚實的夯土墻壁!在身體即將撞擊到墻面的瞬間,他那因劇痛和透支而近乎渙散的意念,再次如同回光返照般強行凝聚,死死鎖定墻壁縫隙深處一根手臂粗細、早已銹死、布滿銅綠的巨大青銅門栓!

“咔噠…嘎吱…嘣!”

一聲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屬哀鳴的扭曲斷裂聲驟然響起!那根與磚石幾乎長為一體的青銅門栓,在虎符那蠻橫霸道的奇異力量強行干擾下,其內部銹蝕的結構竟詭異地、短暫地發生了劇烈的形變與應力斷裂!原本死死卡住的沉重機括,出現了一絲致命的松動!

轟隆——!!!

云湛合身全力撞上!本就因年代久遠和結構受損而不再牢固的夯土墻體,連同那根扭曲變形的巨大青銅門栓一起,被他這凝聚了所有求生意志的撞擊,硬生生破開了一個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的、犬牙交錯的破洞!煙塵彌漫,碎石簌簌落下!

沒有絲毫猶豫!云湛如同離弦之箭,不顧身上崩裂的傷口帶來的劇痛,手腳并用地從破洞中滾了出去,重重地撲入了烽燧外那冰冷、潮濕、卻充滿了草木氣息和廣闊自由的山林之中!

冰冷的、帶著露水寒意的晨風瞬間包裹了他滾燙而殘破的身軀,帶來一絲短暫的清明,卻也帶來了更多、更嘈雜的追兵呼喝聲與犬吠聲!

“他從后面破墻跑了!”

“快追!別讓他進山!”

“分一隊人堵住入口!其他人跟我繞過去追!”

身后,煙塵尚未散盡的破洞處,玄翦那如同跗骨之蛆、吞噬光線的純黑身影,如同瞬移般無聲無息地穿透而出!冰冷的殺意沒有絲毫減弱,如同實質的冰錐,再次牢牢鎖定云湛踉蹌奔逃的背影!烽燧坍塌的入口處,繡衣使者也已迅速從混亂中穩住陣腳,在小頭目的厲聲指揮下,分出精干人手,如同訓練有素的獵犬群,從左右兩側的山坡包抄過來,試圖形成合圍!

一場跨越黎明、在危機四伏山林中展開的亡命奔襲,正式拉開了血腥的序幕!

第四節:荊棘血路

云湛渾身浴血,如同一個從地獄血池中爬出的修羅。肋下、肩頭、大腿的傷口在劇烈的奔跑中不斷崩裂,每一次肌肉的拉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新鮮溫熱的血液不斷滲出,染紅了破爛的衣衫,也滴落在沿途的枯草和冰冷的巖石上,留下斷斷續續、刺目的猩紅印記。精神的透支如同跗骨之蛆,深入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肺部火辣辣的灼痛,眼前的景物如同蒙上了一層晃動的血紗,時而模糊發黑,時而出現扭曲的重影,腳下的地面仿佛在起伏搖晃。左臂的麻痹感在劇痛和透支下反復發作,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塊,每一次擺動都帶來撕裂經絡般的痛苦。

但他不敢停歇!不能停歇!停下就意味著死亡!意味著張子謙的血白流!意味著虎符落入敵手!

求生的意志如同在狂風中搖曳的殘燭,卻死死不肯熄滅!他利用虎符那微弱而危險、每一次動用都如同在靈魂上剜肉的金屬操控能力,在山林間亡命奔逃,同時制造著混亂,只為爭取那片刻的喘息:

鐵蒺藜之舞:當他沖過一條被落葉覆蓋、看似平坦的林間小道時,意念如同無形的掃帚掃過地面。隱藏在枯葉下的十幾枚銹跡斑斑、帶著倒刺的鐵蒺藜,如同被賦予了生命般猛地彈跳而起!沖在最前面的兩名繡衣使者座下的戰馬猝不及防,堅硬的蹄鐵踏上了這些致命的尖刺!“希律律——!”戰馬發出痛苦的嘶鳴,前蹄失穩,轟然跪倒!馬背上的騎手被狠狠甩飛出去,撞在樹干上,筋斷骨折!后方跟進的騎隊頓時一陣人仰馬翻,追擊速度被硬生生打斷!

捕獸牢籠:慌不擇路間,云湛瞥見山坡上一處半塌的獵人廢棄陷阱小屋。意念集中,強行“捏”向小屋木門上那把銹跡斑斑的巨大鐵鎖內部復雜的簧片結構!精神如同細針般強行刺入、扭轉!“咔噠!”一聲脆響,在追兵驚愕的目光中,那把看似堅固的鐵鎖竟詭異地自行彈開!云湛撞開木門沖入小屋,反手用盡力氣將屋內堆積的、布滿尖銳鐵齒的沉重捕獸夾推倒,如同倒垃圾般傾瀉在狹窄的門口!當追兵趕到時,面對的是滿地張開猙獰鐵齒的死亡陷阱,不得不小心翼翼清理,再次被延緩了腳步。

滾石驚雷:逃至一處陡峭的碎石坡,下方包抄上來的繡衣使者已經張弓搭箭,冰冷的箭鏃在微弱的晨光下閃爍著寒芒。云湛目眥欲裂,牙齦咬出了血!他猛地停下腳步,背靠一塊巨石,不顧腦海中撕裂般的劇痛和眼前陣陣發黑,將最后殘存的一點意念如同壓榨骨髓般灌注進虎符,狠狠“砸”向山坡頂端一塊風化了不知多少年、搖搖欲墜的、房屋大小的懸空巨巖底部支撐點!

轟隆隆——!!!

一陣沉悶如同大地呻吟的巨響猛然爆發!伴隨著令人心悸的巖石斷裂、摩擦聲!那塊巨大的懸巖根部在虎符力量的蠻橫沖擊下,本就脆弱的結構終于徹底崩解!無數大小不一的石塊如同脫韁的野馬,裹挾著煙塵和毀滅的氣勢,沿著陡峭的山坡轟然滾落!雖然未能造成毀滅性的塌方,但如同冰雹般砸落的碎石和沖天而起的滾滾煙塵,有效地遮蔽了下方的視線,嚴重阻礙了繡衣使者弓箭的瞄準和追擊的速度!連玄翦那鬼魅般的身影,也不得不暫時放棄直線追擊,如同輕煙般繞行,避開這混亂的落石區域。

然而,這些用生命和靈魂換來的掙扎,在玄翦那如同神魔般的絕對實力面前,只能算是杯水車薪的拖延!每一次動用虎符之力,都讓云湛的精神瀕臨崩潰的邊緣,身體的狀態更是雪上加霜。玄翦的身影如同索命的幽魂,總能在混亂平息后第一時間穿透障礙,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云湛身后不遠處的陰影中,那股冰冷純粹的殺意如同毒蛇的信子,時刻舔舐著他的后頸,提醒著他死亡的臨近。繡衣使者雖然被連續制造的混亂暫時甩開了一段距離,但他們如同跗骨之蛆,訓練有素的呼哨聲傳遞著方位信息,兇猛的獵犬吠叫聲在山林間此起彼伏,如同不斷收緊的絞索,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在快速收攏。

就在云湛被身后追兵逼得慌不擇路,幾乎力竭,踉蹌著沖出一片濃密的、掛著晨露的荊棘林,前方豁然開朗,出現一條蜿蜒向下、通往山下官道的崎嶇小路時——

“云兄!這邊!快!”

一個熟悉而焦急、帶著劇烈喘息和濃濃擔憂的聲音,如同天籟般,從前方路旁一塊巨大的、布滿青苔的巖石后面傳來!

張子謙!

他不知何時換上了一身便于在山林行動的粗布短打,褲腳和袖口都沾滿了泥濘和草屑,原本清瘦的臉上此刻布滿了汗水、塵土和長途跋涉的疲憊,嘴唇干裂,眼神卻充滿了焦急和不顧一切的決絕。他手中緊緊攥著一把不知從哪里撿來的、刃口都崩缺了的短柄柴刀,刀柄上還沾著新鮮的泥土,顯然是一路追蹤著云湛逃亡的痕跡,冒險深入這危機四伏的山林,只為接應!

“張兄?!你怎么…胡鬧!快走!!”云湛心頭猛地一沉,如同被巨石砸中!巨大的擔憂瞬間壓過了逃出生天的短暫欣喜!他寧愿張子謙在安平縣城那間破舊的屋子里安全地待著!這里是什么地方?是玄翦和繡衣使者獵殺的修羅場!張子謙出現在這里,無異于羊入虎口!

“別管我!快!跟我來!我知道一條采藥人走的近道,能更快下山!”張子謙根本不給云湛拒絕的機會,也來不及解釋自己是如何擺脫監視、又是如何一路追蹤至此的。他看到云湛渾身浴血、搖搖欲墜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心痛,不由分說地沖上前,一把抓住云湛血跡斑斑的手臂,就要將他拖向巨石后方一條被茂密藤蔓遮掩、極其隱蔽的陡峭獸徑。

然而,命運的殘酷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太晚了!

嗖!嗖!嗖!

數支弩臂強勁的軍用臂張弩射出的弩箭,帶著撕裂空氣的凄厲尖嘯,如同索命的毒蜂,從側后方的密林陰影中激射而出!角度刁鉆狠辣,目標直指被張子謙拉住的云湛!是另一隊從側翼包抄過來的繡衣使者!他們顯然發現了張子謙這個意外的“接應者”,毫不猶豫地發動了致命的襲擊!

“小心——!!”張子謙的瞳孔在瞬間收縮成了針尖!那是一種超越了恐懼、源自本能的反應!他幾乎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在弩箭破空而至的剎那,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將云湛朝著巨石后方那相對安全的凹陷處猛地推了過去!同時,他自己的身體,下意識地、完全地擋在了云湛原本的位置!

噗嗤!噗嗤!

一支弩箭擦著被推開的云湛的肩膀飛過,鋒利的箭鏃帶走了一小塊皮肉,帶起一溜刺目的血花!而另一支力道更猛、角度更正的弩箭,卻帶著沉悶的入肉聲,結結實實地、深深地貫入了張子謙毫無防護的后心!巨大的沖擊力帶著他瘦弱的身體猛地向前踉蹌撲倒!

“呃啊——!!!”張子謙口中發出一聲短促而痛苦的慘呼,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大股大股帶著泡沫的、滾燙的鮮血如同泉水般從他口中狂涌而出,瞬間染紅了胸前的粗布衣衫,也噴濺在近在咫尺的云湛臉上!那溫熱而帶著腥甜的鐵銹味,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云湛的靈魂深處!

“張兄——!!!”云湛目眥欲裂,心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瞬間捏爆!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如同受傷孤狼般的狂吼,完全不顧身后再次響起的弩箭破空聲和追兵的呼喝,猛地返身撲過去,在張子謙的身體完全倒地之前,用盡全身力氣將他癱軟的身體緊緊抱住,托在臂彎里。

“走…快走…別…別管我…”張子謙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如金紙,沒有一絲血色。他口中不斷涌出帶著氣泡的鮮血,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伴隨著血沫的翻涌,生命的光輝如同風中殘燭般迅速黯淡。然而,他那雙漸漸失去焦距的眼睛,卻死死地、牢牢地盯住云湛布滿血污的臉龐,里面充滿了無法言喻的焦急、擔憂,以及一種深沉的、仿佛看透了這漢地繁華表皮下的腐朽與不公的悲愴。“他們…他們要抓你…去…去邊關…虎牢…漢地…亦有…不公…為…為我…活下…去…揭…揭…”

他的話語斷斷續續,每一個字都帶著生命流逝的沉重和血沫的阻隔,仿佛用盡了靈魂最后的力量在傳遞著什么。他那只沾滿鮮血和泥土的手,死死地抓住云湛的手臂,指甲幾乎要嵌入皮肉之中,傳遞著最后的、沉甸甸的囑托。最后一個“揭”字尚未完全出口,他眼中的光芒如同燃盡的燭火,驟然熄滅,徹底黯淡下去。那只緊抓著云湛的手,也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無力地、緩緩地垂落下去。

“不——!!!!”云湛仰天發出一聲悲慟欲絕、仿佛靈魂都被撕裂的咆哮!這咆哮穿透了山林,帶著無盡的痛苦與憤怒!他緊緊抱著張子謙那迅速變得冰冷、輕飄飄的身體,感受著懷中生命逝去的溫度,看著那張蒼白、凝固著焦急與悲憫的臉龐,這個在異國他鄉唯一給過他溫暖、為他打開了解這漢地世界的窗口、與他分享天下大勢、憂心民生疾苦、甚至最后為他付出了生命的落魄書生,就這樣倒在了他的懷里!冰冷的尸體,滾燙的鮮血,像一把燒紅的、淬毒的匕首,狠狠地捅進了云湛的心臟深處,將那本就燃燒著復仇火焰的“冰原”,徹底點燃、引爆!

“抓住他!要活的!”

“他跑不了!圍住!”

繡衣使者的呼喝聲、腳步聲如同潮水般迅速逼近,弓弩再次上弦的聲音清晰可聞。側方不遠處,玄翦那如同死神化身般的黑色身影,也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一棵古樹的陰影下,冰冷的、毫無人類情感的目光,漠然地掃過張子謙失去生命的軀體,如同掃過一片落葉,然后再次如同最精準的鎖鏈,死死地、牢牢地釘在了抱著尸體、渾身顫抖的云湛身上。

悲慟!如同海嘯般淹沒了他!憤怒!如同火山熔巖般在他胸中瘋狂噴涌、咆哮!漢地權貴對權力的貪婪傾軋!繡衣使者視人命如草芥的冷酷無情!黑冰臺如同機器般漠視生命的追殺!還有張子謙那滾燙的、帶著對不公控訴的鮮血!這一切的一切,如同最熾熱的熔巖,瘋狂地灼燒著云湛殘存的理智,將他心中最后一點對這片土地的復雜情緒焚燒殆盡,只剩下純粹的、焚毀一切的恨意與毀滅欲望!

虎牢關!漢唐邊境沖突!張子謙之前詳細講述的信息,如同劃破混沌夜空的閃電,瞬間劈開了云湛被悲憤充斥的腦海!

一個瘋狂到極致、血腥而暴烈、卻也可能是唯一能夠撕開這死亡絕境的計劃,在極致的悲憤和毀滅欲望中瞬間成型、清晰無比!

禍水東引!將這身后如同跗骨之蛆的致命追兵——冷酷的漢室繡衣使者、漠然的秦人秘衛玄翦——全部引向那即將被戰火點燃的巨型火藥桶!讓漢人的軍隊、唐盟的鐵騎、還有這該死的帝國爪牙們,在那片名為邊境的血肉磨盤上互相撕咬、互相毀滅!他要在這由他親手點燃的、混亂到極致的死亡烈焰中,焚出一條通往生路、通往復仇的血色之路!為了張子謙!也為了他自己!

“啊——!!!”云湛猛地放下張子謙尚有余溫卻已冰冷的尸身,甚至來不及再看一眼那張熟悉的面孔。他用盡全身殘存的所有力量,如同被逼到絕境的兇獸發出最后的、撕裂蒼穹的咆哮!這嘯聲中充滿了無盡的悲憤、滔天的恨意與破釜沉舟的決絕!他猛地轉身,不再有任何遲疑,不再有任何留戀,朝著東方——虎牢關的方向,如同離弦的血箭,發足狂奔!速度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快!那是燃燒生命本源、壓榨最后潛能換來的、近乎透支生命的速度!每一步踏出,都帶著傷口的崩裂和鮮血的飛濺!

“追!快追!絕不能讓他跑了!他要去虎牢關!快發信號!通知前方所有關卡攔截!”繡衣使者的小頭目看到云湛突然爆發的速度和那決絕的奔逃方向,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厲聲嘶吼著下令。他們非常清楚虎牢關方向那緊繃到極致的局勢,絕不能讓這個身份極度敏感、身懷明顯異寶(從云湛展現出的詭異能力已可確認)的危險分子逃入那片即將爆發的戰區!那后果不堪設想!

玄翦那如同融入環境般的黑色身影,也在云湛啟動的瞬間無聲無息地動了。他沒有理會地上的尸體和呼喝的繡衣使者,仿佛他們只是無關緊要的背景。他如同融入晨霧的陰影,又如同鎖定獵物的致命毒蛇,以絲毫不遜于云湛燃燒生命的速度,緊綴其后,疾追而去!張子謙的死,對他而言,不過是抹去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數據點。他的目標,始終只有一個——云湛,和他手中那枚蘊藏著驚天秘密的青銅虎符!

一場跨越數百里、賭上性命與國運的亡命奔襲,在黎明初現的慘淡曙光下,帶著濃烈的血腥味,拉開了更加慘烈的序幕!

第五節:烽煙路上的血色奔襲

云湛如同一支染血的箭矢,撕裂了黎明,不顧一切地向著東方、向著那烽煙將起的方向亡命疾馳。他翻越陡峭如刀削斧劈的山嶺,嶙峋的巖石劃破了他的手掌和膝蓋;他趟過冰冷刺骨、暗流洶涌的溪澗,渾濁的河水沖刷著傷口,帶來鉆心的疼痛和刺骨的寒意;他穿過危機四伏、藤蔓纏繞的原始密林,尖銳的荊棘在他身上留下無數細密的血痕,毒蟲的叮咬帶來麻木和眩暈。身上的傷口在劇烈而持續的奔跑中不斷崩裂、惡化,新鮮溫熱的血液混合著汗水、泥漿,將他染成了一個移動的血人,在身后留下斷斷續續、觸目驚心的猩紅印記。精神的透支早已超越了極限,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鐵銹味和肺部灼燒般的痛苦,眼前的景物如同蒙上了一層晃動的血色紗幔,時而模糊扭曲,時而天旋地轉,腳下的地面仿佛在波浪般起伏,強烈的眩暈感如同跗骨之蛆,隨時可能將他拖入黑暗的深淵。左臂的麻痹感在劇痛和透支下反復發作、加劇,沉重得如同不屬于自己的身體,每一次無意識的擺動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提醒著他那深入骨髓的黑冰臺秘毒并未遠去。

但他不敢停歇!不能停歇!每一次心跳都可能是最后一次!張子謙染血的面容和臨終的眼神,如同最熾熱的烙鐵,時刻灼燒著他的靈魂,鞭策著他向前!向前!再向前!

身后,玄翦如同最執著的索命幽魂,始終保持著一種令人絕望的、不遠不近的距離。他的追蹤方式詭異到了極點,時而如同融入了山林陰影,氣息完全消失,讓云湛緊繃的神經幾乎斷裂;時而又如同鬼魅般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側翼的樹梢、巨石之后,發動一次快如閃電、刁鉆狠辣的致命突襲——或是一道無聲的烏光,或是一記蘊含恐怖力量的隔空掌風!每一次突襲都逼得云湛不得不強行改變路線,在險峻的地形中狼狽閃避,消耗著他本就所剩無幾的體力和精神。玄翦就像一位最冷酷的牧羊人,精準地驅趕著疲憊的獵物走向預設的屠宰場。

而繡衣使者,則如同附骨之疽,利用著龐大帝國機器的力量,展現出令人窒息的組織力和情報網。他們通過驛站快馬、信鴿、甚至可能是某種隱秘的通訊手段,調動著附近郡縣的駐軍和巡檢力量。前方必經之路的隘口、橋梁、渡口,布下了層層關卡哨卡,盤查森嚴,弓弩上弦;后方,精干的繡衣使者小隊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騎著快馬,帶著兇猛的獵犬,沿著云湛逃亡留下的血跡和蹤跡緊追不舍。好幾次,云湛都是在千鈞一發之際,憑借虎符那微弱而危險的金屬操控能力——或是讓追兵坐騎的馬蹄鐵在關鍵時刻詭異地打滑,或是讓攔路的沉重鐵索門閂在閉合前短暫地扭曲變形出現縫隙——才險之又險地沖破封鎖,在箭雨和怒吼聲中突圍而出,留下身后一地驚愕、憤怒的士兵和更加瘋狂追索的繡衣使者。

這一路亡命,他目睹了更多被戰爭陰云徹底籠罩的殘酷景象:通往東方的黃土官道上,運送軍糧輜重的牛車、馬車絡繹不絕,車輪深深陷入泥濘,押運的士兵盔甲歪斜,面容被風沙和疲憊刻滿,眼神麻木而緊張;沿途經過的村落,大多十室九空,殘破的土墻在風中嗚咽,荒蕪的田地里雜草叢生,偶爾看到的幾個蜷縮在墻角、面黃肌瘦的老弱婦孺,眼中充滿了對未知命運的恐懼和深入骨髓的麻木;每一個經過的關卡哨所,都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凝重氣氛,士兵如臨大敵,盤查嚴苛到近乎刁難,空氣仿佛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鐵塊。張子謙臨死前那句斷斷續續的“漢地…亦有…不公…”,在這片被權力和鐵蹄踐踏得滿目瘡痍的土地面前,顯得如此蒼白、如此微弱,如同狂風中的一點燭火,不僅未能帶來希望,反而如同滾油般,更加猛烈地澆在了云湛心中那團名為復仇與毀滅的冰冷火焰之上!

數日不眠不休、水米幾乎未進、完全依靠意志支撐的亡命奔襲,終于榨干了云湛這具殘破身軀的最后一絲潛力。當他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如同血葫蘆般撞開一片掛滿晨露、帶著倒刺的茂密荊棘林時,眼前豁然開朗的景象,卻讓他幾乎窒息,仿佛看到了地獄的入口。

第六節:血色河谷,三方殺局

前方,是一條寬闊而湍急的渾濁河流——黃河的一條重要支流,河水裹挾著大量的泥沙,咆哮著奔涌向前,發出沉悶如雷的轟鳴。河對岸,是連綿起伏、怪石嶙峋、如同巨獸脊背般的荒涼丘陵地帶。此刻,他正置身于一片相對開闊的、由河水沖擊形成的河谷灘地。而這片本應空曠的灘地,此刻卻已然化為了一個巨大無比、殺機四伏的角斗場!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鐵銹味、汗味和馬匹的腥臊氣,以及那股令人頭皮發麻的、大戰將臨的死亡壓抑感!

在他正前方約兩百步,一支騎兵如同用鋼鐵澆筑而成的雕塑群,肅然無聲地列成整齊的沖鋒陣型!

人馬俱著重甲!

那甲胄的樣式絕非漢軍制式,充滿了異域般的強悍美感。每一片甲葉都由上等精鋼反復鍛打、打磨得锃亮如鏡,呈現出完美的、符合人體和馬匹力學的流線弧度,如同覆蓋全身的銀色鱗片!騎士從頭到腳,連同胯下的高大戰馬,都被這閃爍著冰冷寒光的鋼鐵堡壘嚴密包裹,只露出頭盔面甲下兩道森然冷酷、毫無感情的目光。他們手中緊握的,是丈余長的重型馬槊,槊桿粗如兒臂,槊鋒長而銳利,在陰沉的天光下反射著懾人的寒芒,密密麻麻的槊鋒斜指蒼穹,形成一片死亡的金屬森林!腰間懸掛著厚重的長柄斬馬刀,馬鞍旁還掛著上好了弦的強弩。即使只是肅立不動,沉重的金屬甲葉在戰馬輕微的躁動下相互摩擦、碰撞,發出低沉而整齊劃一的、如同悶雷滾過大地般的“鏗鏘!鏗鏘!”轟鳴!一股如山如岳、帶著鐵血征服與毀滅氣息的恐怖壓迫感,如同實質的浪潮般撲面而來,讓空氣都為之凝固!

唐盟!玄甲重騎!名震天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鐵壁洪流!他們如同一堵移動的、不可逾越的鋼鐵城墻,橫亙在云湛的逃亡之路上!

而在云湛的左后方,通往他剛剛沖出的荊棘林方向,一隊約三十余人的漢軍騎兵也已拍馬趕到,馬蹄卷起的煙塵尚未完全落下。他們穿著漢軍制式的皮甲或鑲嵌鐵片的札甲,手持環首刀或騎弓,裝備和氣勢遠遜于對面那令人窒息的玄甲洪流,但同樣殺氣騰騰,眼神中充滿了緊張、戒備以及一絲面對強敵的畏懼。為首者,赫然是兩名身著繡衣使者標志性深色勁裝、眼神銳利如鷹隼、氣息精悍的漢子!他們顯然是通過某種緊急渠道,調動了附近戍堡的邊軍小隊,如同撒開的大網終于在此地收攏,堵住了云湛這條滑溜的“大魚”!此刻,所有漢軍和繡衣使者的目光,都如同鉤子般死死釘在河谷中央那個渾身浴血、搖搖欲墜、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闖入者身上,充滿了驚疑、貪婪和必得之意。

然而,最致命、最純粹的殺機,并非來自這兩方聲勢浩大的軍隊!

在云湛右后方,距離湍急河水更近的地方,一處被河水千萬年沖刷形成的、陰影濃重、布滿濕滑苔蘚的巨大巖石之后,一道純黑的、仿佛能吸收周圍所有光線的身影,如同從巖石本身的黑暗中剝離凝聚,無聲無息地浮現。

玄翦!

他依舊籠罩在那件寬大得有些不合時宜的黑色斗篷之中,兜帽下的陰影如同深淵,完美地遮蔽了面容。他既沒有去看前方那支氣勢洶洶、如同鋼鐵堡壘般的唐盟玄甲軍,也沒有掃視側后方嚴陣以待、劍拔弩張的漢軍繡衣。他那兩點冰魄般的、毫無人類情感的寒芒,穿透了空間的阻隔,穿透了戰馬的嘶鳴和兵器的鏗鏘,如同兩道最精準、最冰冷的死亡射線,死死地、牢牢地釘在河谷中央,那個孤立無援、如同狂風駭浪中一葉隨時傾覆的扁舟般的身影——云湛身上!

純粹的、凍結靈魂的殺意,如同無形的、不斷擴散的絕對零度冰環,以他為中心,再次彌漫開來,讓本就肅殺凝固、令人窒息的河谷空氣,溫度驟然降至冰點!連奔騰的河水咆哮聲,似乎都在這一刻被這極致的殺意所壓制!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湍急渾濁的河水,依舊在不知疲倦地咆哮著、奔涌著,卷起渾濁的浪花,奔向未知的遠方。

唐盟玄甲重騎,人馬肅立,如同鋼鐵澆筑的森林,槊鋒閃爍著死亡的寒光,沉重的金屬洪流沉默地積蓄著足以碾碎一切的毀滅力量。面甲下的目光冰冷地掃視著闖入者和他身后的追兵,如同在看一群螻蟻。

漢軍騎兵與繡衣使者,緊張地握緊了手中的兵器,弓弩上弦,箭鏃寒光閃閃,環首刀已然出鞘半尺,所有人的目光都緊張地在中央的云湛、對面恐怖的玄甲鐵騎、以及陰影中那道令人不安的純黑身影之間急速逡巡,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而巖石陰影下的玄翦,如同潛伏在深淵裂縫中的太古毒龍,收斂了所有氣息,卻散發著最致命的威脅,隨時可能發出撕裂一切的雷霆一擊。

三方勢力,如同三張拉滿的、弓弦緊繃欲裂的強弓!所有的箭矢,所有的刀鋒,所有的殺機,所有或貪婪、或冷酷、或漠然的目光,都如同聚焦的透鏡,死死地聚焦在河谷中央,那個單膝跪地、用一柄滿是缺口的環首刀深深插入泥土才勉強支撐住殘破身軀、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噴出血沫、血水混合著汗水如同小溪般不斷滴落在身下泥土中的身影上。

云湛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頭。布滿血污、污泥和汗水的臉上,那雙深陷的眼窩中,眸子卻亮得驚人!那不是絕望的灰暗,而是燃燒到極致、仿佛要將靈魂都焚盡的冰藍色火焰!是看透生死、焚盡一切的瘋狂!是縱使深淵在前,亦要踏破深淵、焚滅八荒的決絕!

他咧開干裂出血的嘴唇,露出被鮮血染得猩紅的牙齒,對著這片殺機四伏、強者環伺的天地,對著那高高在上的權柄與力量,發出無聲的、猙獰到極致的狂笑!那笑容里,沒有恐懼,只有最純粹的毀滅欲望和最冰冷的嘲弄!

掌心,那枚冰冷沉重的青銅虎符,緊貼著他滾燙的皮膚,依舊沉寂,卻又仿佛在回應著他靈魂深處那毀滅一切的咆哮與狂笑,傳來一絲微弱卻無比灼熱、如同心臟搏動般的脈動!一股無形的、帶著金屬質感的力場,似乎以他為中心,開始無聲地擴散、扭曲。

風暴的中心,已然形成。

而他,云湛,這個來自草原的復仇孤狼,這個身懷異寶的流亡者,這個被三方獵殺的困獸,就是點燃這場席卷天下風暴的——最初、也是最瘋狂的那一粒火種!

(第二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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