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灰色的天空如同浸透了污血的裹尸布,沉沉壓在安平縣城上空,將最后一絲天光也吞噬殆盡。刺骨的寒風卷過空曠的街巷,揚起塵土和昨夜殘留的雪沫,如同無數冰冷的鞭子,抽打在云湛裸露的皮膚上,留下刀割般的刺痛。他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在城南貧民區迷宮般的斷壁殘垣間急速穿行,每一次蹬踏都精準地落在最不易發出聲響的碎石或凍土上。身后遠處,繡衣使者凄厲的鳴鏑聲如同鬼哭,雜亂的呼喝聲與兇猛的犬吠交織成一張無形的、正快速收縮的追捕之網,從不同方向朝這片污水橫流、死氣沉沉的區域兇狠地撲來。
肋下的舊傷在每一次蹬地發力時都傳來撕裂般的灼痛,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血腥氣,提醒著他昨夜藥鋪脫身時強行爆發留下的隱患。但他不敢停歇,不敢喘息,甚至不敢讓心跳的節奏出現一絲紊亂。懷中的青銅虎符緊貼著汗濕冰涼的肌膚,那冰冷堅硬的觸感,此刻竟隱隱傳來一絲微弱卻異常清晰的脈動感——咚…咚…咚…仿佛沉睡的遠古巨獸被外界的殺意驚醒,透著一股冰冷而原始的悸動,與他胸腔內狂跳的心臟形成詭異的共振。
這悸動非但沒有帶來恐懼,反而在云湛心中點燃了一簇危險的火焰,燒灼著冰原的邊緣。虎符!這引發王庭毀滅、將他拖入深淵的源頭,其深藏的秘密似乎近在咫尺!張子謙在客棧后院閑聊時,曾無意間提及,縣城西南三十里外的蒼莽群山深處,隱有一處前朝古跡——一座早已廢棄、只剩殘骸的秦代烽燧。秦代……虎符正是秦物!這絕非巧合!那烽燧,或許就是解開虎符之謎、暫時躲避追殺的絕佳之地!一個擺脫當前絕境的微弱希望,在殺機四伏的黑暗中閃爍。
他猛地剎住腳步,靈貓般閃身躲入一處半塌的土墻后,后背緊貼著冰冷粗糙的土坯,胸膛劇烈起伏,冰冷的空氣灌入灼痛的肺葉,帶來一陣窒息般的刺痛。追兵的呼哨聲在幾條街外清晰可聞,犬吠聲也越發逼近。他需要立刻擺脫身后的尾巴,否則別說三十里,三里都難逃。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周圍污穢的環境:傾倒的垃圾堆散發著腐臭,凍硬的泥濘小路上車轍縱橫,幾間搖搖欲墜的窩棚黑洞洞地敞著破門……最終,他的視線死死鎖定了不遠處一個散發著濃烈惡臭的污水塘。塘水烏黑粘稠,漂浮著爛菜葉、動物內臟和說不清的穢物,在寒風中散發著令人作嘔的酸腐氣息。塘邊堆積著附近居民傾倒的垃圾,幾只瘦骨嶙峋、皮毛骯臟的野狗正貪婪地在里面翻找著腐食,發出滿足又警惕的低嗚。
沒有猶豫。時間就是生命。云湛屏住呼吸,迅速脫下身上那件相對干凈、便于行動的深灰色外衣,用力揉成一團,連同腰間一把普通的、用于偽裝的精鐵匕首,一起塞進塘邊一個散發著濃烈魚腥臊氣的破舊魚簍底部。然后,他咬緊牙關,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猛地撲入冰冷刺骨的污水塘中!
“噗通!”
污濁發黑的泥水瞬間淹沒至腰際,刺骨的寒意如同無數鋼針穿透皮肉,直刺骨髓,幾乎讓他瞬間失去知覺。更可怕的是那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腥臭,混合著糞便、腐爛有機物和某種化學物質的怪味,瘋狂地涌入他的口鼻。他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奮力攪動粘稠渾濁的水體,雙手捧起腥臭的淤泥,不顧一切地涂抹在臉上、脖頸、手臂、乃至頭發上所有裸露的皮膚上。冰冷的污泥如同活物般鉆進衣領、袖口,黏膩的觸感令人作嘔。他用力搓揉,直到全身覆蓋上一層厚厚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污泥鎧甲,徹底掩蓋了原本的膚色、輪廓和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細節。此刻的他,活脫脫一個在污泥中掙扎求生的、瀕臨凍斃的流民。
他艱難地、搖搖晃晃地爬上岸,渾身濕透,冰冷刺骨,惡臭熏天。每一次動作都牽動肋下的傷痛,讓他額角青筋暴跳。他撿起一根被丟棄的、前端分叉的粗木棍當作拐杖,刻意模仿著嚴重凍傷或腿疾的跛態,深一腳淺一腳,朝著與西南群山完全相反的東南方向,沿著污水塘邊緣骯臟的泥濘地,極其緩慢而痛苦地挪動。口中發出含混不清、斷斷續續、充滿了絕望和痛苦的呻吟,聲音嘶啞微弱,卻足以在寂靜的寒夜里傳出很遠。
幾息之后,兩道黑影如同貼地飛行的獵豹,帶著凌厲的風聲撲到污水塘邊。他們穿著便于行動的緊身勁裝,外罩便于偽裝的深色短褂,臉上蒙著面巾,只露出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冰冷的光芒。正是追蹤而至的繡衣使者!
兩人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迅速掃視著泥濘的岸邊、渾濁的水面、以及周圍可能藏身的廢墟角落。他們自然也看到了那個在塘邊泥濘中艱難挪動、散發著沖天惡臭的“泥人”,聽到了那痛苦絕望的呻吟。一個繡衣使者嫌惡地皺了皺眉,目光在那“泥人”身上短暫停留了一瞬——那污泥覆蓋下的佝僂身形,那痛苦到扭曲的步伐,那濃烈到無法作偽的惡臭,無不指向一個真正的、瀕死的底層流民。他迅速移開目光,掃向更遠處幾處斷墻的陰影和傾倒的窩棚,那里才是目標可能藏匿的地方。
“分頭追!他不可能跑遠!氣味到這里有點亂,但主方向應該沒變!”另一個繡衣使者壓低聲音,語氣斬釘截鐵。他抽動了一下鼻子,空氣中殘留的、屬于目標的那一絲極淡的、混合著汗味和血腥氣的獨特氣息,在污水塘濃烈的惡臭干擾下變得極其微弱且混亂,但大致指向東南和東北兩個方向,唯獨忽略了近在咫尺的污泥源點。兩人身影一晃,如同離弦之箭,朝著東南和東北兩個方向疾掠而去,衣袂破風之聲迅速消失在寒夜中,完全忽略了那個在泥濘中掙扎的“泥人”。
直到那兩道充滿死亡壓迫感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黑暗的街巷盡頭,云湛才停下蹣跚的腳步。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污泥,露出下方那雙燃燒著冰冷火焰、卻布滿疲憊血絲的眼睛。沒有絲毫停留,他辨明方向,將手中的木棍狠狠擲入污水塘中,然后如同掙脫了泥沼束縛的獵豹,再次射入無邊的黑暗,朝著西南群山的巨大陰影,朝著那未知的秦代烽燧遺跡,亡命奔去!冰冷的污泥緊貼著皮膚,帶走體溫,卻帶不走他心中那簇名為“虎符之秘”的危險火焰。
黎明前最黑暗、最寒冷的時刻。云湛像一頭負傷的孤狼,終于抵達了張子謙描述的那片荒涼山域。長時間的極限奔跑和冰冷的污泥,幾乎榨干了他最后一絲體力,肋下的舊傷如同燒紅的烙鐵,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劇痛。眼前是一座孤峰,在鉛灰色天幕的映襯下,嶙峋陡峭,怪石如同上古巨獸猙獰的獠牙,犬牙交錯地刺向壓抑的天空。凜冽的山風毫無遮攔地刮過,卷起地上的雪沫和砂石,發出鬼哭般的嗚咽。在山脊背風的一處凹陷,一座巨大的、殘缺的黑色剪影沉默地矗立著,如同遠古巨獸風化腐朽后遺留在天地間的骸骨——那便是秦代烽燧的遺跡。
走近了看,這座烽燧的殘骸遠比想象中更為巨大、更為蒼涼,也更令人感到一種時光碾壓下的沉重。巨大的、表面粗糙的條石根基深深嵌入堅硬的山體,許多石塊已經碎裂、移位,布滿了青黑色的苔蘚和歲月侵蝕出的蜂窩狀孔洞。原本應高達數丈、夯土筑成的巨大臺基,早已在風雨戰火中坍塌了大半,形成一個巨大的、覆蓋著枯黃蒿草和帶刺荊棘叢的斜坡,像一道潰爛的傷疤。臺基之上,殘留著半截用巨大厚重的青磚壘砌的塔狀結構,磚石縫隙里,幾株生命力頑強的、扭曲變形的小樹掙扎著鉆出,更添幾分破敗。整座遺跡被一層薄薄的、骯臟的殘雪覆蓋,在慘淡的微光下反射著冰冷的死寂。一種沉重、肅殺、被時光徹底遺忘的蒼茫氣息撲面而來,仿佛能聽到數百年前戍卒的悲歌和烽火的嗚咽。
云湛沒有立刻靠近。求生的本能和無數次在死亡邊緣徘徊的經驗告訴他,越是看似安全的地方,越可能隱藏著致命的陷阱。他如同最謹慎的獵食者,伏低身體,幾乎與冰冷的地面融為一體,利用嶙峋的山石和枯草荊棘叢的掩護,繞著烽燧殘骸緩緩移動了一個大圈。銳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掃過每一寸可能留下足跡的地面,每一塊可能藏匿伏兵的巨石陰影,每一叢可能擾動氣流的荊棘。他翕動鼻翼,仔細分辨著風中的氣味——只有枯草敗葉的腐朽、冰冷巖石的土腥、動物糞便的臊臭以及冰雪的凜冽,并無活人身上特有的汗味、油脂味或金屬鐵器的氣息。他側耳傾聽,將聽力提升到極限——耳邊只有山風穿過殘破磚石縫隙時發出的、高低起伏如同嗚咽的哨音,遠處山林深處偶爾傳來的幾聲夜梟凄厲啼鳴,以及自己胸腔內沉重如擂鼓的心跳。并無第二個活人的心跳聲、呼吸聲或衣物摩擦的細微聲響。
此地暫時安全。緊繃的神經略微松弛了一絲。他這才像一道沒有重量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滑入烽燧坍塌形成的巨大、深邃的陰影之中。
內部的空間遠比從外面看到的更為廣闊和復雜。巨大的夯土臺基和上層磚石結構并非完全崩塌,而是以一種災難性的方式傾頹、堆疊、擠壓,形成了一個個不規則的、如同野獸巢穴般的陰暗洞穴和狹窄扭曲的通道。空氣陰冷潮濕,帶著濃重的、深入骨髓的塵土味、巖石腐朽的霉味以及一種淡淡的、鐵銹般的血腥沉淀感,仿佛數百年前戍卒的鮮血早已浸透了這里的每一寸磚石。殘破的穹頂和巨大的裂縫如同天空的傷口,透下最后一點慘淡的、灰藍色的微光,勉強勾勒出廢墟內部猙獰的輪廓。光線無法觸及的角落,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仿佛隱藏著吞噬一切的巨口。
云湛背靠著一塊冰冷刺骨的巨大青磚斷壁,劇烈地喘息著,冰冷的空氣吸入肺中,帶來刀割般的痛楚。他需要盡快處理身上的污泥,恢復體溫,否則不等追兵或嚴寒,他自己就會先倒下。他迅速剝下那身早已凍硬、散發著惡臭的破爛外衣和里衣,用積雪和冰冷的巖石用力擦拭身體,直到皮膚被擦得通紅,微微發熱,才重新穿上相對干燥的內層衣物(雖然同樣冰冷)。做完這一切,他才靠著斷壁緩緩坐下,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里面是幾塊凍得硬邦邦的粗面餅。他用力掰下一小塊,塞進嘴里,用唾液艱難地軟化,緩慢地咀嚼、吞咽,補充著幾乎耗盡的體力。冰冷的食物滑入胃袋,帶來一絲微弱的熱量。
短暫的休整后,求知的渴望和對力量的迫切需求壓倒了一切。他開始借助那點微光,仔細搜索這片沉寂了數百年的廢墟,試圖尋找任何與虎符相關的蛛絲馬跡。
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墻壁。在那些相對完整、尚未完全被厚厚的青黑色苔蘚覆蓋的巨大青磚表面,刻印著一些模糊的線條和圖案。云湛湊近,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拂去覆蓋其上厚厚的積塵。灰塵簌簌落下,那些深深刻入磚石的線條變得清晰了一些——那是一種極其古老、結構復雜、每一筆都如同刀劈斧鑿、充滿了力量感和金石之氣的文字。秦篆!張子謙在客棧后院閑聊時,曾借著酒意,蘸著茶水在石桌上寫過幾個簡單的秦篆字形,并感慨其“古拙雄渾,筋骨嶙峋,非后世漢隸之圓潤可比”。
云湛努力回憶著張子謙的指點,結合自己懷中虎符紋路上某些神似的、充滿幾何美感的筆意走向,艱難地、一字一頓地辨認著那些被歲月侵蝕得模糊不清的刻痕:
“西……陲……烽……”一個巨大的、仿佛是用沉重的戰斧或巨鑿深深劈刻出的字跡,占據了大半塊青磚,透著一股撲面而來的蒼涼、孤寂與戍守絕域的決絕。
“……燔……狼……煙……”另一處相對較小的殘壁上,字跡密集而急促,筆畫轉折間帶著一種烽火告急時的凌厲韻律感,仿佛能看到當年戍卒點燃狼煙時焦急揮舞的手臂。
“……擅離……者……斬……”一塊斷裂倒地、半埋在塵土中的厚重石碑上,字跡冰冷如萬載玄冰,鐵畫銀鉤,透出森然刺骨的殺氣,每一個筆畫都像是一把出鞘的鍘刀,仿佛能聽到數百年前監軍官吏那毫無感情、如同金鐵交鳴的死亡宣判在耳邊回蕩。
“金……鐵……樞……機……”最后這四個字,刻在一處相對隱蔽的內墻角落,字跡異常規整、勻稱,線條流暢精準,透著一絲與軍事命令的粗獷截然不同的、近乎苛刻的精密感,更像是一份嚴謹的工程圖紙的注腳。
“金鐵樞機……”云湛低聲默念,心臟猛地一跳,仿佛被無形的重錘擊中。這四個字,與他懷中虎符那冰冷沉重、非金非玉的奇異質感,以及其內部那若隱若現、難以言喻的精密“結構”感,產生了某種強烈的、近乎共鳴的呼應!一種直覺告訴他,這絕非普通的軍事術語!
他的目光瞬間被刻字下方地面散落的幾塊不起眼的物體牢牢吸引。那不是普通的石頭或崩落的青磚碎片。它們呈現一種黯淡的、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線的灰黑色,邊緣銳利如刀鋒,斷口處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如同碎裂星辰般的細碎金屬結晶光澤,在微光下閃爍著點點寒星。云湛蹲下身,撿起一塊較大的、約有巴掌大小的殘片。入手瞬間,那遠超尋常鋼鐵的恐怖重量讓他手臂一沉!殘片的形狀扭曲怪異,布滿斷裂的茬口和撕裂的痕跡,顯然曾經是某個更大、更復雜構件的組成部分。殘片表面,殘留著極其精細、肉眼幾乎難以分辨的凹凸紋路和光滑如鏡的圓滑孔洞,其鑄造工藝之精妙絕倫,風格之奇異獨特,既迥異于他所熟知的草原部落粗獷的鍛打技藝,也完全不同于漢地常見的、相對實用的冶鐵手法。這絕非用于建筑這座烽燧的材料!它們更像是……某種龐大得超乎想象、精密得如同神造、最終卻被某種恐怖力量暴力摧毀后的核心殘骸!一種強烈的、源自靈魂深處的直覺如同電流般擊中他——這些冰冷的金屬殘片,與墻上那“金鐵樞機”四字,甚至與他懷中的青銅虎符,存在著某種深邃的、血脈相連的隱秘關聯!
他立刻盤膝坐下,背靠冰冷刺骨、刻滿歲月痕跡的秦磚墻壁,努力平復著因發現而激蕩的心緒。懷中的青銅虎符被鄭重地取出,置于因寒冷和激動而微微顫抖的掌心。此刻身處這秦代軍事遺跡的核心,感受著周圍冰冷磚石中殘留的、屬于那個鐵血時代的古老肅殺氣息,掌中虎符傳來的脈動感似乎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更加有力!那冰冷的觸感下,仿佛真的蟄伏著一頭來自遠古、隨時可能睜開毀滅之瞳的金屬巨獸!
他閉上雙眼,強行壓下肋下的傷痛和身體的疲憊,排除腦海中一切紛亂的雜念——追兵的威脅、張子謙的安危、漢唐的烽煙、王庭的毀滅……將全部的精神意志高度凝聚、壓縮,最終凝聚成一道無形無質卻又堅韌無比的“意念探針”。他小心翼翼地將這道意念探針,刺向掌中那枚看似平凡無奇、卻重若千鈞的青銅虎符。
起初,意念感受到的依舊是那亙古不變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與堅硬,如同橫亙在凡人面前的、不可逾越的銅墻鐵壁。但云湛沒有放棄,他摒棄了強行突破的念頭,轉而想象著自己的意念如同最細微、最柔和的水流,無孔不入地滲透進那些繁復玄奧紋路的每一條最細微的縫隙,試圖與這冰冷的造物建立某種難以言喻的“溝通”。
時間在絕對的寂靜與專注中緩慢流逝。廢棄烽燧內只有風穿過縫隙的嗚咽和他自己沉重的心跳。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半個時辰的漫長煎熬,也許只是精神高度凝聚下的一瞬永恒,一種奇異的感覺出現了!
那堅不可摧的“墻壁”仿佛在精神感知的層面變得“透明”了!虎符的內部,不再是一塊實心的青銅疙瘩,而是一個由無數極其細微、閃爍著幽冷藍白色光芒的“光線”和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光點”構成的、龐大到令人絕望、復雜到足以讓最睿智的學者發瘋的立體幾何迷宮!這些光點和光線以一種無法理解的、充滿數學美感和冰冷邏輯的規律排列、延伸、交錯、循環、嵌套,構成一個精密、復雜、宏大、超越了云湛認知極限的……能量與信息的“結構體”!它像是最精密的機括核心在微觀層面的無限放大,又像是一片被強行拘禁凝固在方寸之間的、微縮的宇宙星空!云湛的精神意念一接觸到這個浩瀚無邊的結構體,立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的強烈眩暈和靈魂被強行撕扯的劇痛,仿佛凡人的意識根本無法承載如此磅礴、如此超越維度的信息洪流,隨時可能被徹底沖垮、湮滅!
就在他精神意念即將被這信息洪流徹底撕碎、意識陷入混沌的瞬間,一些模糊而破碎、卻又帶著強烈真實感的畫面,如同決堤的滅世洪水,不受控制地、狂暴地沖入他的腦海,瞬間將其淹沒:
熔爐地獄:視野被無邊無際的、狂暴的金紅色火焰占據!那火焰并非凡火,溫度高得扭曲了空間,映紅了整個龐大到如同地下世界般的巨大洞穴穹頂!無數赤膊的、瘦骨嶙峋的身影,在彌漫的灼熱蒸汽和監工手中呼嘯的、帶著倒刺的皮鞭下,如同螻蟻般圍繞著數十座如同小山般的熔爐奔忙。爐口噴吐著熾熱的氣浪,金紅色的、粘稠如同巖漿的金屬溶液,咆哮著從爐口傾瀉而下,注入下方巨大的、刻滿閃爍著幽光的奇異符文的黑色陶范之中。金屬溶液注入陶范時發出的“嗤嗤”聲、冷卻收縮時發出的刺耳尖嘯、力士們拉動巨大風箱的號子、皮鞭抽打在皮肉上的脆響……各種聲音混合成一片地獄的喧囂,沖擊著耳膜!
巨人組裝:場景轉換到另一個更加深邃、更加宏大的地下空間。高聳的穹頂隱沒在無邊無際的黑暗里,只有下方零星的火把提供著微弱搖曳的光明。借助這微弱的光,看到無數巨大得如同房屋的青銅構件——彎曲的骨架、布滿齒輪的基座、粗若巨柱的傳動軸——被手臂粗細的黝黑鐵鏈懸吊著,在數十名力士推動的巨大絞盤和低沉號子聲中,如同巨神的骨骼般緩緩移動、旋轉、尋找著契合的位置。巨大的青銅齒輪在力士的撬動下緩緩嚙合,發出沉悶如雷、震撼心魄的“咔噠”巨響!粗若兒臂、燒得通紅的青銅鉚釘被力士用數百斤重的巨錘狠狠砸入預留的孔洞,濺起大蓬大蓬刺眼的火星,如同節日的煙火!一個龐大到難以想象、形態猙獰、仿佛集合了所有戰爭兇器的青銅巨獸的恐怖輪廓,在黑暗與跳躍的火光中若隱若現,散發出令人靈魂戰栗的、足以碾碎山岳的恐怖壓迫感!
長城之脊:凜冽到足以凍結靈魂的寒風如同億萬把無形的刀子,刮過連綿萬里、起伏于世界屋脊之上的巨龍脊背。巨大的條石在近乎垂直的陡峭山崖上被人力不可思議地壘砌,直插鉛灰色的、翻滾著暴雪陰云的天空。但畫面聚焦之處,并非普通城墻的垛口箭樓,而是一段段如同巨獸筋骨般深深嵌入城墻內部的、閃爍著幽冷金屬光澤的奇異構造——那是巨大到足以發射攻城巨弩的、布滿精密刻度、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轉調整角度的青銅弩炮基座;如同密集蜂巢般排列、黑洞洞的管口閃爍著寒光、似乎隨時能噴吐出焚城烈焰的金屬管陣;還有沿著城墻內部深邃暗道無聲滑行、由復雜青銅軌道和絞盤驅動的、裝載著磨盤大小、表面刻符石彈的沉重運載車……這些冰冷、精密、非人的金屬殺戮造物,與厚重滄桑的石質城墻完美地融為一體,形成一道堅不可摧又時刻散發著死亡氣息的終極壁壘!
地脈奔涌:視野沉入最深、最黑暗、最灼熱的地心深處。巨大的、布滿玄奧凸起符文的青銅管道,如同神話中支撐大地的虬結龍筋,深深扎入下方滾燙的、流淌著暗紅色巖漿的巖層。管道內壁同樣刻滿了流動著幽藍色光芒的奇異符文鏈。隱約可見管道內部,某種粘稠的、散發著令人心悸的灼熱氣息的、如同熔融的赤金色水晶般的液態能量,正被一股無形的、沛然莫御的力量強行抽取、引導,沿著這青銅的“血管”奔騰咆哮,發出沉悶如萬馬奔騰、又似地心怒吼的恐怖轟鳴!這澎湃的能量被輸送到地表,為那些龐大如同山岳的青銅戰爭機器提供著毀滅性的動力源泉!
這些碎片化的、充滿了金屬冰冷質感、火焰狂暴毀滅、機械力量震撼以及一種非人意志絕對精密與冷酷的景象,瘋狂地沖擊、撕扯著云湛的意識。劇烈的頭痛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在顱內穿刺攪動,冷汗瞬間浸透了剛剛恢復一絲暖意的內衫,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這些……難道是鑄造和使用這枚虎符的“記憶碎片”?這枚小小的、可以握在掌心的符節,竟然是那個龐大得如同神跡、又恐怖得如同深淵地獄的青銅戰爭體系的一部分?是啟動那滅世巨獸的鑰匙?還是……控制那地脈奔涌能量的核心樞紐?!
就在云湛的意識在這狂暴的信息洪流中苦苦掙扎,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徹底撕碎、意識陷入永恒的黑暗時——
一股尖銳到無法形容、仿佛要將靈魂都撕裂的劇痛,從左臂毫無征兆地、如同火山般猛烈爆發!那是黑冰臺秘毒帶來的、如同跗骨之蛆的麻痹刺痛感,此刻在虎符內部信息洪流的劇烈沖擊和精神瀕臨崩潰的雙重刺激下,仿佛無數根淬了劇毒的冰針猛地刺入骨髓深處,并沿著經絡瘋狂蔓延!
“呃啊——!”劇痛如同九天神雷劈開混沌的識海!在這極致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刺激下,云湛瀕臨潰散的精神意志反而被強行壓縮、淬煉、凝聚到極致,如同百煉精鋼,爆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本能的穿透力!他那股在信息洪流中苦苦支撐、即將被沖散的探索意念,如同被這劇毒淬煉過的、帶著毀滅氣息的箭矢,在混亂狂暴的信息風暴中,奇跡般地、精準無比地“捕捉”到了那龐大結構迷宮深處一個極其微小、卻散發著核心波動的“節點”——那是由數條最為明亮、最為凝練的幽藍光線交匯纏繞而成的、一個如同微型宇宙漩渦般緩緩旋轉的“點”!
幾乎是出于瀕死反擊的本能,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云湛將全部殘存的、被劇痛淬煉過的意念,連同左臂傳來的那股撕裂靈魂的毒力刺痛感,混合著胸腔中噴薄欲出的、最原始最強烈的求生欲望,狠狠地、不顧一切地“撞”向那個幽藍的漩渦節點!
嗡——!!!
掌中的青銅虎符猛地一震!一股遠比之前清晰強烈百倍、如同沉睡的太古兇獸心臟被強行喚醒般的沉重脈動感,透過掌心,如同攻城巨錘般狠狠撞擊在云湛自己的心臟上!一股冰冷、精純、帶著純粹金屬質感和毀滅性氣息的奇異能量流,如同從冰封萬載的深淵中涌出的涓涓寒泉,順著他的手臂經絡瞬間涌入!
這股能量流所過之處,左臂那深入骨髓、如同萬蟻噬咬的麻痹刺痛感,竟如同驕陽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力量充盈、經絡通暢的奇異通泰感!甚至連肋下那如同烙鐵灼燒的舊傷劇痛,也如同被冰水澆淋,瞬間緩解了大半!一種難以言喻的舒爽感瞬間傳遍全身,仿佛干涸的河床迎來了甘霖。
然而,這令人沉醉的舒泰感僅僅維持了不到一息!
緊隨其后,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冰冷而狂暴、純粹得不含一絲雜質的殺戮渴望,如同掙脫了枷鎖的遠古兇獸,咆哮著沖垮了理智的堤壩!那并非憤怒,并非仇恨,而是一種更本質、更原始、更貼近宇宙冰冷法則的東西——純粹的、對“破壞”與“終結”的渴望!如同饑餓到極點的猛獸嗅到了新鮮的血腥!它瘋狂地沖擊著云湛殘存的理智,誘惑著他,驅使著他去撕碎、去毀滅眼前所能感知到的一切!意識深處那片象征著理智的“冰原”,在巨大力量的沖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其下象征著毀滅本能的“熔巖”在瘋狂地沸騰、咆哮,隨時可能噴涌而出,焚盡萬物!
就在這時,云湛因精神劇烈消耗而有些渙散的目光,無意間掃過腳邊不遠處的陰影。那里散落著一小堆銹跡斑斑的箭簇、折斷的矛尖和幾片破碎的甲葉,顯然是昔日戍守此地的秦軍遺落的殘破兵器。其中一枚三棱形的生銹鐵箭簇,恰好躺在烽燧穹頂一道巨大裂縫透下的最后一縷慘淡月光下,冰冷的金屬表面泛著微弱而黯淡的光澤。
那股剛剛涌入體內、尚未完全馴服的冰冷能量,以及那被強行喚醒的、源自靈魂深處的狂暴殺戮意念,在此刻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瘋狂地躁動、翻涌起來!一個瘋狂而誘人、充滿了毀滅美感的念頭在他被沖擊得近乎空白的腦海中轟然炸開:掌控它!用這力量!毀滅它!或者……重塑它!
他幾乎是完全被本能和那股殺戮意念驅使著,下意識地,將剛剛涌入體內、如同脫韁野馬般奔騰的冰冷能量流,混合著強烈到足以扭曲現實的意念,朝著那枚躺在冰冷泥土里、毫不起眼的生銹鐵箭簇,狠狠地“推”了過去!目標不再是虎符內部那虛幻的結構,而是外部真實的、觸手可及的實體金屬!
精神高度集中,意念如同無形的、帶著金屬寒意的巨手,狠狠攥住了那枚箭簇!同時,體內那股冰冷的能量流被強行引導,如同決堤的冰河,順著手臂的經絡瘋狂涌向指尖,仿佛要突破肉體的束縛,透體而出,直接注入那枚作為“受體”的冰冷金屬!
嗡……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來自虛空最深處、直接作用于靈魂的金屬震顫音響起!這聲音超越了聽覺的范疇,直接在云湛的腦海深處共鳴!
在云湛因精神極度消耗而視線模糊、意識恍惚的視野中,那枚躺在冰冷泥土里的生銹鐵箭簇,毫無征兆地、極其詭異地……動了一下!它如同被無形的、強大的磁力場吸引,竟違反常理地微微向上抬起了一個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微小角度!更令人驚駭的是,箭簇表面那層厚厚的、斑駁的褐色銹跡,在那一瞬間的月光照射下,仿佛活了過來,泛起了一絲極其微弱、轉瞬即逝的、如同熔融暗紅鐵水般的詭異流光!整個箭簇的形態,在云湛模糊的感知中,仿佛不再是堅不可摧的固體,而變成了一塊可以被意念隨意揉捏塑形的、柔軟而熾熱的“金屬泥巴”!
然而,這顛覆認知、足以令任何工匠大師瘋狂的景象,只維持了不到半息!
“噗!”云湛只覺得眼前驟然一黑,仿佛被一柄無形的萬斤重錘狠狠砸中了后腦!喉頭猛地一甜,一股帶著鐵銹味的腥熱液體直沖上來,又被他強行咽下!強烈的眩暈感和如同靈魂被抽空般的、極度的精神疲憊瞬間如同海嘯般將他徹底淹沒!那股奔騰的冰冷能量流如同失去了源頭,瞬間潮水般退去,與虎符那宏大結構體的聯系也如同被利刃斬斷,驟然中斷!
失去了無形力量支撐的那枚箭簇,“叮”的一聲極其輕微的脆響,重新落回冰冷的泥土里,依舊銹跡斑斑,形態如初,仿佛剛才那驚世駭俗、違反常理的一幕從未發生過,只是極度疲憊下的幻覺。
但云湛知道,那不是幻覺!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如同離水的魚,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胸腔火辣辣的疼痛,冷汗如同溪流般從額頭、鬢角涔涔而下,瞬間浸透了衣背。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巨鼓擂動,在寂靜的廢墟中清晰可聞。左臂的麻痹感雖然大幅減輕,但一種源自精神最深處、仿佛被徹底掏空的、更深層次的虛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蔓延至四肢百骸,讓他連抬起一根手指都感到費力。然而,就在這極度的疲憊與虛弱之中,他那雙因消耗過度而布滿血絲的眼眸深處,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如同極地寒星般的光芒!那不是狂喜,而是一種洞悉了足以顛覆世界認知的驚天秘密后,產生的極度震撼與隨之而來的、冰冷刺骨的決絕!
虎符!這絕非僅僅是調兵遣將的信物!它蘊藏著秦代早已失傳的、近乎神魔手段的核心機關術之秘!它……能操控金屬!它是鑰匙!是核心!是連接那個龐大得如同神話的青銅戰爭體系的中樞神經!這力量……足以讓山河易主,讓王朝傾覆!這力量,也必將引來這世間最貪婪、最瘋狂、最不擇手段的覬覦!懷璧其罪,從此刻起,他已然立于整個天下的對立面!
就在他因精神劇烈消耗而陷入短暫的意識恍惚,因這石破天驚的發現而心神劇震、難以自持的剎那——
呼!
一股冰冷、純粹、不摻雜任何人類情感的恐怖殺意,如同西伯利亞冰原上積蓄了萬年的滅世寒流,毫無征兆地從烽燧唯一的、坍塌了大半的拱形入口處,洶涌澎湃地灌入!瞬間充斥、凍結了整個廢墟空間的每一寸空氣!
這殺意是如此凜冽、如此純粹、如此絕對!它本身仿佛就是一種具有實質的、凍結靈魂的力量!空氣的溫度在剎那間驟降至冰點以下,墻壁縫隙中頑強生長的幾株枯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上一層厚厚的白霜,發出細微的“咔嚓”碎裂聲。飄浮在空氣中的微塵瞬間凝固,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凍結在了原地。時間,在這純粹的殺意領域內,似乎都變得粘稠、遲滯!
云湛全身的汗毛在瞬間根根倒豎!心臟如同被一只來自九幽地獄的冰冷鐵手狠狠攥住、捏緊,幾乎在剎那間停止了跳動!那股剛剛因虎符能量注入而稍稍平息的、源自左臂黑冰臺秘毒的麻痹刺痛感,在這股純粹到極致的殺意刺激下,如同被澆上了滾燙的沸油,轟然爆發!瞬間化作無數條冰冷的毒蛇,沿著手臂經絡瘋狂上竄,帶著撕裂般的劇痛,直沖心脈!極致的冰冷劇痛與外部灌入的恐怖殺意內外交攻,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喉嚨發緊,幾乎窒息!身體的本能在瘋狂尖叫:逃!快逃!但肌肉卻被那無形的殺意領域壓迫得僵硬如鐵!
他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猛地抬頭,動作因劇痛和殺意的雙重壓迫而顯得僵硬、遲滯,如同生銹的傀儡。
入口處,殘破的拱形門洞下,那被最后一點微光勾勒出的、如同地獄之門的輪廓里,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立著一個身影。
他全身籠罩在一件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純黑色寬大斗篷之中,沒有一絲雜色,沒有一絲褶皺,如同一個立體的、將周圍光線都扭曲吸入的絕對黑洞。斗篷的材質非布非革,隱隱流動著暗啞的光澤。兜帽壓得極低,濃重的陰影完全遮蔽了他的面容,只隱約勾勒出下頜一條冷硬如刀削般的線條。沒有呼吸聲,沒有心跳聲,甚至感覺不到一絲屬于活人的溫度與氣息。他僅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是整個廢墟空間絕對的核心,是死亡法則在此地的具象化身!
唯有兜帽那深邃無邊的陰影深處,兩點寒芒,如同九幽黃泉最底層永不熄滅的冰魄,穿透了物理的黑暗,穿透了空間的阻隔,帶著一種洞穿靈魂的銳利,死死地、牢牢地釘在云湛手中緊握著的那枚青銅虎符之上!
那目光,冰冷,漠然,沒有貪婪,沒有憤怒,沒有探究,沒有一絲一毫屬于人類的情感波動。只有一種絕對的、如同天道執行最終審判般的鎖定與……必殺!那是一種程序化的、只為抹除目標而存在的純粹意志!
秦黑冰臺!玄翦!
這個代表著帝國陰影下最致命、最神秘、最令人聞風喪膽的獵殺者代號,如同九天神雷般在云湛幾乎被凍結的腦海中轟然炸響!王庭毀滅之夜,那些如同來自地獄的鬼魅般收割著族人性命、沉默高效得令人絕望的黑影,他們的首領,那冰冷得如同萬載玄冰、毫無人類情感的目光,與眼前這雙眼睛……如出一轍!不!眼前這雙眼睛更冷!更純粹!更接近死亡本身!
終究……還是追來了!而且是在他剛剛觸碰到虎符那足以顛覆世界的驚天秘密、精神與身體都處于前所未有的低谷、最脆弱不堪的時刻!致命的危機,如同懸于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從未如此刻般真實而迫近!
冰冷的青銅虎符緊貼著他汗濕冰涼的掌心,其內部那剛剛被引動、尚未平息的毀滅性力量在沉寂中不安地躁動、低吼。左臂的劇毒在玄翦恐怖殺意的刺激下,如同被喚醒的毒龍,瘋狂地反撲、撕咬著他的經絡。而前方,是深淵般凝視著他、代表著帝國最高殺戮技藝的終極秘衛——玄翦!
意識深處,那片象征著理智的“冰原”在巨大的內外壓力下發出連綿不絕、令人牙酸的碎裂聲,裂痕如同蛛網般迅速蔓延。冰原之下,象征著毀滅本能的“熔巖”在瘋狂地咆哮、沸騰、積蓄著毀天滅地的力量,熾熱的光芒從裂縫中透射而出,將意識之海映照得一片猩紅!
深淵,已在腳下。下一步,是粉身碎骨,還是……焚盡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