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鵬飛提供的五個選擇，各有利弊。

最穩妥的肯定是掛靠芙蓉鄉的工藝廠，但正因同屬翡翠行業，許多事情無法在對方面前保密，反而不好操作。

加之雖說廠子效益不好，到底是個實體工廠，指標上多半會把關較嚴，不容易在短期內拿到協議。

最快的是瑞城青年集體服務社，本來以魏子義高中畢業生的身份和時下解決待業青年就業問題的政策，他要拿到服務社的協議是最快最便捷的。

可這里頭有個關鍵問題。

魏子義不是瑞城人。

剩下的三個選擇，魏子義首先排除躍進街的街道辦，沒有熟人介紹，以他的經驗要在這樣的單位辦成事，會有諸多阻礙。

孫鵬飛倒是拍著胸脯說，如果需要他可以幫忙介紹，可他對魏子義家中的情況了解得比較詳細，且孫鵬飛這人太過精明，路子也廣，事成之前魏子義并不打算讓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免得被他洞悉意圖，給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或者憑空多出個競爭對手。

剩下兩個選擇，云峰鄉社隊聯合企業供銷處，這是由瑞城周圍幾個鄉村公社聯合成立的供銷處。

魏子義想起先前去營房村收玉如意時，曾遇到的那個趕馬老大哥，他家所在楊家坡大隊便是幾個鄉村公社之一。

而且他本人就是負責為聯合供銷處前往瑞城運送土特產的工人，魏子義才會和瘦猴在路上遇到他。

此前，他特意和那個老大哥交好，便是看中對方這一層身份，當時想的是以后他做生意，有可能會將貨鋪到鄉鎮供銷社來，到時有個熟人牽線會方便一些。

多虧重生回來，處處留心，此時才能多出這么一條路來。

如果和這個供銷社合作，除了能找老大哥牽線外，還有另一頭好處，聯合供銷社位處鄉村和瑞城隔著一段距離，監管不便。

這給了他更大的操作自由和運作空間，而且這個年代的鄉鎮供銷處多半也希望能在城內多一處城內關系。

除了云峰鄉社供銷處，滇緬邊貿工藝組其實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魏子義和商人打交道最多，最了解商人秉性，這是一個空殼公司，他只要愿意繳納管理費，并承諾愿意提供一定比例的利潤分成，對方很可能會同意答應讓他掛靠。

而且對方具備滇緬邊貿交易資格，他如果以后有心往國外發展，還能為他提供方便。

兩個都算不錯的選擇，魏子義左思右想后，最終決定優先選擇云峰鄉社聯合供銷處。

至于最終定下此處的主要原因是滇緬貿易合作組沒有實體只是一個空殼，還涉及邊境貿易不夠穩妥，若是出事容易被牽連。

而且聯合供銷社位于山區接壤邊境，容易吃到政策紅利，也能為后期開展邊境貿易提供便利。

拍板決定之后，魏子義不再猶豫，他掏出十塊錢和孫鵬飛購買十塊錢的肉票，并且順便打聽對方有沒有煙票。

這個年代的低價煙，可以不用煙票購買，但普通煙高檔煙尤其是高檔煙，都需要憑票購買，采用分等級限量供應，一般工人每月憑票也就能買到五六包普通香煙。

甲級煙票可以購買名貴香煙，但能弄甲級煙票的人一般也不會讓煙票淪落民間。

魏子義和孫鵬飛打聽的是乙級煙票可以購買普通香煙，這種煙票雖然也緊缺，但并不如甲票難弄。

除了乙票更容易到手外，還有個重要原因讓魏子義選擇先買乙票，第一次拜訪，不知道對方品性貿然帶太過貴重的香煙過去并不合適。

孫鵬飛身上各種票據都有一些，煙票他今天還真就恰好帶了兩張，但肉票并不足十塊錢。

他讓魏子義等一等，他回去取，魏子義皺眉想了想，轉而對孫鵬飛道。

“我還有點事，你去取票要多長時間。”

孫鵬飛立刻回道：“十多分鐘也就回來了。”

誰知魏子義卻遲疑道。

“我這兩天有點忙，要不這樣，你干脆把自行車也給我推來，省得你明天還得大老遠的給我送，今天租車的錢我照給，我半個小時后再來找你行不行。”

孫鵬飛笑道“成，這哪有不行的。”

商定完，魏子義匆匆離開。

孫鵬飛重新點燃一根煙，點火的間隙，他側頭看著腳步稍顯迅速的魏子義，想起他說的親戚，不由意味深長的笑著搖了搖頭。

這小哥看起來可不像這么熱心腸的人，他爸都生病住院了，他還有心情幫住院了都不出面幫忙的親戚打聽消息。

孫鵬飛深吸一口煙，看著魏子義已經走遠的背影，咧嘴一笑，轉頭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心道。

“這小子年紀輕輕的，是個人物。”

魏子義離開后，徑直去了供銷社。

他此前以私人身份撿漏翡翠穿戴如何并不重要。

但現在，他打算以小作坊名義掛靠集體單位，便不能穿得太隨便，至少不能繼續穿身上這套洗的發白，有布丁，一看就是學生日常穿戴的衣服。

魏子義想去供銷社買一套還算拿得出手的新衣。

到了84年這會，全國都已取消布票，買衣服只用給錢就行。

這個年代的衣服并不便宜，在供銷社一件衣服動不動就是十多元，抵得上普通人小半個月的工資。

必要的投資不能省，魏子義揣著雙手，邁步踏入了燈光明亮，柜臺干凈整潔的瑞城供銷社大樓。

為了省錢，這個年代的人們，更習慣買布料找裁縫量身定制衣服，哪怕是在供銷社里，布料也比成衣多。

男子成衣的款式相對單一，工裝褲，軍便服，化肥衫，白襯衫等幾種選擇，布料則有棉布，咔嘰布，的確良，晴綸布。

魏子義時間緊迫，現做肯定來不及，他的目光略過布料看向了柜臺后頭掛著的為數不多的成衣上。

打量得差不多后，他湊到柜臺前，指著印象中相對便宜的咔嘰布工裝褲，棉布白襯衫，抬頭笑著對板著臉的售貨員道。

“姐姐，這個褲子和襯衫，咱們供銷社倉庫里有沒有積壓的賣不出去的瑕疵品……”

十分鐘后，魏子義手里抱著一件衣服，一條褲子，一雙解放鞋，一個皮包，包里揣著三包牡丹煙走出了供銷社。

這一整套衣褲都是全新的。

魏子義想淘買的那種低價且穿出去不影響美觀的瑕疵品，早就已經有了去處。

剩下在倉庫里的，不是針腳歪斜得厲害，就是染色時顏色不均，根本沒法穿出去。

這套衣服衣服8塊，褲子9塊，鞋子4塊，皮包8元，香煙3元。

一套行頭花了他整整三十二塊，這還是他挑著便宜大方的選，包買的不用工業票的人造革，并且舍棄了襪子，才控制在這個價格。

他兩塊玉一共賣了一千二，兩天時間不到，各種七七八八零零碎碎的開銷后，他現在身上已經只剩下四百八十二塊三毛。

“不該省的錢是一分都省不下來啊。”

魏子義嘆著氣，找了個公廁，在廁所內，將這一身新衣穿到了身上。

用水簡單清理過頭發，抱著舊衣，魏子義踏出公廁，走進了日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