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東西收拾到一半，附近幾家鄰居和過路的村民已經聚集了七八人圍在李建國開來的拖拉機旁，嘰嘰喳喳的和旁邊的人打聽魏家這是要去做什么。

有來得早的已經通過和李建國打聽以及從魏家人的只言片語里搞清楚了狀況在和后來的人咬耳朵。

“他們家啊，這會要送魏老實去瑞城縣醫院看病呢。”

“瑞城縣醫院？我不是聽說他家早就沒錢了，連地都賣了嗎，去瑞城醫院得花不少錢吧，他家哪來的錢。”

“誰知道呢，不是借水錢，就是又找到哪家親戚去借錢了唄，他家還欠著我們家五十塊錢呢，有這錢去糟蹋，也不曉得先把欠別人的錢還了。”

“就是說啊，他家都這樣了，還要去瑞城看病，以后的日子還過不過。”

“哎，趙老實倒了，你瞧瞧還剩兩個女人和一個半大小子能頂什么事，估摸著還不是別人說什么就聽什么，聽人說瑞城醫療條件好，就急吼吼的去碰碰運氣，也不想去了那邊吃的住的都要錢，他家給負擔得起。”

“別說了，他家小子走過來了，一會聽到了不好。”

“怕什么，我們說的不都是事實。”

幾人雖然嘀嘀咕咕的這般說著，但等魏子義抱著一床捆好的被子走到近處，他們還是放輕了議論聲。

李建國靠在拖拉機上，手里夾著根煙，看見魏子義走出來，他皺著眉頭催促。

“趕緊的，收拾好沒有，一會天都黑了，我還得趕回來呢。”

魏子義不知道聽沒聽到他們說的話，臉上像是沒事人一樣淡笑著和鄰居點點頭，轉頭看向李建國什么話也沒說，只是拿眼不冷不淡的掃了他一眼。

周圍的鄰居看到魏子義這樣的反應，臉上訕訕的也沖著他點點頭，假模假式的開口關心。

“小義哥，這么晚了還去瑞城，路上得注意安全啊。”

李建國被魏子義這么一看，不知道為什么只覺心里一寒，等他后知后覺的回過神，發覺自己被個半大小子嚇得說不出話后，本想開口再說上兩句。

但嘴巴張開，看著魏子義折返回去的背影，愣是沒能說出口，只將一根煙塞進嘴里深深吸了一口，再用力吐出來。

剛剛還在悄悄吐槽魏家，對魏家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的村民，目睹了這一幕后，又將火力轉向李建國。

李建國的為人，附近百姓有目共睹，見他這樣，當即有看不慣的村民以調笑的語氣開口道。

“喲，他大舅哥今天不錯嘛，還曉得開車送送老丈人，怎么著，他們家去瑞城看病的錢，有你一份？”

李建國聞言臉色登時變得有些難看，他又抽了口煙，含著煙扭頭看向說話的人，邊噴煙氣邊說道。

“關你什么事，你操的什么心，擱這瞎打聽什么呢。”

說完這句，他干脆將抽的只剩一個煙蒂的煙扔到地上，用腳尖踩滅，扭頭對著圍觀的村民吼道。

“行了，行了，都散開些，我要調頭準備出發了，你們也該干嘛干嘛，該回家回家，別都在這杵著擋著路。”

說完，他拿起一根L型鐵桿插進拖拉機前頭的啟動爪，快速轉動數圈，拖拉機登時發出“突突突”的啟動聲。

他坐在拖拉機上，一邊特意將方向轉得大一些，好將周圍的人驅散開，一邊坐在駕駛室里，扭頭對已經準備用木板抬著魏老實出來的魏家母子喊道。

“差不多就走吧，一會天黑了夜路不好走，岳丈也得跟著遭罪。”

魏子義他們是傍晚挨近八點出發的。

今天中午出了一天的大太陽，晚上雖然沒有路燈，但好在道路干爽，路況要比昨夜好一些，等他們趕到瑞城縣醫院的時候，時間剛過晚上十二點。

瑞城縣醫院的大門關著，側邊開了個小門，醫院內一片漆黑，只在門診樓一樓和住院部亮著幾盞昏黃的燈。

李建國幫著卸下一車東西，將他老丈人抬到醫院門口放下后，便以還要趕回去上班為由，啟動拖拉機朝著來時路離開。

站在醫院小門外，看著門內黑黝黝的建筑和老舊開裂的水泥地面，趙秀瓊心中閃過一絲茫然，一時不知道今晚跟著子女折騰這一遭是對是錯。

就在這時，魏子義轉頭招呼他二姐。

“姐，你和媽抬著那頭，我們先把爸給抬進去，再出來拿東西。”

聽到招呼，趙秀瓊再顧不上發呆，趕緊應了一聲，走過去一人抬起木板的另一邊，轉頭對想走上前幫忙的魏愛菊道。

“你就在這守著東西，等著我們。”

說話間，她一個用力，已經配合著魏子義將床板穩穩抬起，看上去并不比魏子義費力。

魏子義一直知道他娘雖然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但骨子里有股韌勁，平時干農活挑擔子向來是把好手，抬一個成人雖然對他來說有些吃力，但也還能勉強勝任。

這個年代，要是將東西扔在醫院門口不管人走開是真的很可能丟掉的，東西雖然不值多少錢，丟了卻還是有些麻煩。

聽他娘這么安排，魏子義也沒有堅持讓二姐和他娘一起抬，而是就這么和他娘兩人一頭一尾將魏林才抬進了門診大廳。

將木板放下后，魏子義沒有折回醫院大門外，而是交代他娘一聲，直接走向掛號處，抬手‘咚咚咚’，敲響了掛號處的玻璃，對著里頭喊道。

“有人嗎？”

趙秀瓊則邁步走出門診樓，去和魏愛菊穿梭于夜色中，一趟趟的往醫院里搬東西。

這一夜，注定是一個忙碌而混亂的夜。

瑞城這會急診的概念還沒有徹底成型，夜間醫生分內外科，分別在兩個樓層值班。

魏子義帶著他的家人先在掛號處等著一臉不耐煩的護士，用手寫的方式登記完信息，接著給他們指明外科醫生所在的樓層。

為了不讓二姐和他媽太辛苦，也為了避免搬運過程中再次出現意外，魏子義扔下她們先去住院部花錢請了兩個護工今晚臨時幫一下忙。

在兩個護工的幫助下，魏子義在那棟散發著霉味和來蘇消毒水味的住院樓里，上上下下的跑動，在收費處，住院登記處，護士站，藥房往返奔波數趟后，終于在夜里三點多，將他爸抬到外二科走廊內的加3床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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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小書蟲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