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主持公道
- 1977:我在桃花村當(dāng)小祖宗
- 醉酒千年
- 3421字
- 2025-07-10 00:00:00
翌日清晨,桃花村祠堂。
沉重的木門被推開,天光涌入,照亮了肅穆而壓抑的空間。
祠堂正中的八仙桌旁,小祖宗陳啟明坐在上首,族長陳守根端坐在旁邊,臉色凝重。
同坐的還有幾位須發(fā)皆白的族老,都是眉頭緊鎖。
陳水生作為隊委會代表,拿著厚厚的工分賬本,坐在側(cè)位。
祠堂里擠滿了聞訊趕來的社員,交頭接耳,嗡嗡作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祠堂中央那片空地上站著的幾個人身上。
陳鐵柱挺直了腰桿站著,像一株歷經(jīng)風(fēng)霜卻終于要破土而出的勁松。
他身旁,是臉色蒼白、緊緊牽著她兒子狗剩小手的張翠花。
狗剩怯生生地躲在母親身后,大眼睛里滿是惶恐。
他們的對面,是陳鐵柱的“家人”。
陳周氏雙手叉腰,三角眼里噴著火,嘴里不干不凈地咒罵著“喪門星”、“小野種”。
陳老蔫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煙霧遮住了他木然的臉。
陳鐵生和趙金花則是一臉的不屑和看好戲的譏諷,仿佛陳鐵柱和張翠花是供人取樂的小丑。
祠堂的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
“肅靜!”陳守根猛地一拍桌子,聲音洪亮,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他目光嚴(yán)厲地掃過陳周氏,后者悻悻地閉上了嘴,但眼神依舊怨毒地剜著張翠花。
“鐵柱,”陳守根看向陳鐵柱,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fù)雜,“你當(dāng)著祖宗和全村老少的面,再說一遍,你要做什么?”
陳鐵柱深吸一口氣,胸膛起伏,他環(huán)視了一圈祠堂里的鄉(xiāng)親,目光最終落在上首的小祖宗陳啟明身上,他正坐在陳守根特意安排的一張小椅子上,平靜地看著這一切,那目光,給了陳鐵柱莫大的勇氣。
“小祖宗,族長,各位族老!鄉(xiāng)親們!”陳鐵柱的聲音洪亮,帶著壓抑多年的悲憤和破釜沉舟的決絕,“我陳鐵柱,今年三十二!起早貪黑,干活從不惜力!河灘撈蝦,我工分排在前頭!掙的錢,是集體的,也是我陳鐵柱的血汗!可我這個家……”
他猛地指向?qū)γ婺菐讖埨淠哪槪骸暗镅劾铮挥形业艿芤患遥∥覓甑墓し皱X,是他們的!是侄子狗蛋的!我陳鐵柱想成個家,想娶個知冷知熱的媳婦,他們罵我胳膊肘往外拐!罵我想敗家!罵我看上的女人是喪門星!克夫!晦氣!”
他聲音哽咽,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陳周氏:“娘!你摸著良心說!從小到大,家里的重活累活,是不是我陳鐵柱干得最多?弟弟,弟妹屋里屋外,可曾沾過一指頭灰?我三十多了!我連給自己娶媳婦的錢都不能做主嗎?!你們把我當(dāng)兒子,還是當(dāng)一頭能拉磨、能擠奶的牲口?!”
這番話如同重錘,砸得祠堂里一片寂靜。
不少社員看向陳周氏一家的目光都帶上了鄙夷。
陳鐵柱的勤快和老實,村里人有目共睹。
陳鐵國兩口子的懶散和算計,大家也心知肚明。
“放屁!”陳周氏跳了起來,指著陳鐵柱的鼻子尖聲罵道,“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我生你養(yǎng)你,供你吃供你穿,倒供出仇來了?你的錢?沒有這個家,你早餓死了!你的命都是老陳家給的!你掙的,就該填這個家!想拿錢去貼那個克夫的寡婦?做夢!我告訴你,只要我活著一天,你就別想出這個門!這個家,分不了!”
見陳周氏撒潑眾人沉默,這陳周氏在桃花村可是有名的潑婦。
“我看這個家肯定分不了,那陳周氏能舍得鐵柱這么好的勞力?”
“是啊,鐵柱也是命苦,趕上這么一家人。”
“唉。”
眾人小聲議論起來。
“分不了?”一個平靜稚嫩的聲音響起,帶著冰冷的穿透力。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陳啟明身上。
只見陳啟明從椅子上跳下來,邁著小腿,走到祠堂中央,站在了陳鐵柱和張翠花身前。
小小的身影,卻仿佛一道無形的屏障。
“陳周氏,”陳啟明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你說鐵柱的命,是老陳家給的?”
陳周氏被小祖宗點名,氣勢一滯,但依舊嘴硬:“當(dāng)……當(dāng)然!沒有我十月懷胎,沒有老陳家一把屎一把尿……”
“十月懷胎?”陳啟明打斷她,漆黑的眼睛如同寒潭,直視著陳周氏閃爍不定的三角眼,“三十二年前,桃花村后山破廟里,那個凍得半死的棄嬰,是你生的?”
轟——!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在祠堂里炸響!所有人都驚呆了!
陳周氏的臉?biāo)查g慘白如紙,如同見了鬼一般,嘴唇哆嗦著,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四歲的小祖宗怎么會知道這個秘密?一種驚恐感油然而生。
陳老蔫的旱煙桿“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陳鐵國兩口子更是如同見了鬼,眼珠子瞪得溜圓!
陳鐵柱如遭雷擊,猛地轉(zhuǎn)頭看向陳周氏,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難道他不是親生的?
祠堂里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陳啟明小小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洞悉一切的冰冷。
他前世記憶中,關(guān)于陳鐵柱身世那點模糊的碎片,在此刻化作了最鋒利的刀。
他看著陳周氏那張因極度驚恐而扭曲的臉,聲音平靜地繼續(xù)落下,每一個字都像冰錐:
“你把他撿回來,不過是看他是個男娃,有力氣,長大了能當(dāng)勞力使喚。這些年,他給你們家當(dāng)牛做馬,掙的工分錢養(yǎng)活了你們一家子,還不夠還你當(dāng)年那碗米湯的恩情?如今他三十有二,想成家立業(yè),你們還要榨干他最后一滴血汗,連他做人的資格都要剝奪?陳周氏,你這‘娘’,當(dāng)?shù)每烧鎵颉柿x’!”
“不……不是……小祖宗……您……您別聽人瞎說……”陳周氏徹底慌了神,語無倫次。
“瞎說?”陳啟明冷笑一聲,目光掃過那幾個同樣面無人色的族老,“三十年前,村東頭陳三還在吧?他可是親眼看著你從破廟把孩子抱回來的,要不要請陳三過來問問?”
這話一出,陳周氏最后一絲僥幸也破滅了,癱在地上。
祠堂里一片嘩然!真相大白!所有的鄙夷、同情、憤怒的目光,瞬間從陳鐵柱身上轉(zhuǎn)移,如同無數(shù)支利箭,狠狠射向癱軟在地的陳周氏和那一家子臉色慘白的吸血鬼!
陳守根臉色鐵青看向陳鐵柱,眼中充滿了復(fù)雜和一絲愧疚,“鐵柱……這事……族里……”
“族長!”陳鐵柱猛地打斷了他,聲音嘶啞卻異常堅定。
他看了一眼身邊同樣震驚卻緊緊握住他手的張翠花,又看了一眼陳啟明,眼中燃燒著新生的火焰,一字一頓道:
“過去的事,我不問了!我只求今天,當(dāng)著祖宗的面,分家!把我這些年該得的工分錢,算清楚!從今往后,我陳鐵柱,與這家人,恩斷義絕!橋歸橋,路歸路!”
“好!”陳守根也被陳鐵柱的決絕感染,重重點頭,看向陳水生,“水生!查賬!按工分本,從水產(chǎn)副業(yè)組成立那天起,把鐵柱的工分,一分一厘,算清楚!該他得的錢,當(dāng)場結(jié)清!少一分,我拿你是問!”
“是!”陳水生立刻翻開厚厚的賬本,拿出算盤,噼里啪啦地打了起來。清脆的算珠碰撞聲在死寂的祠堂里回蕩,每一聲都像在抽打陳周氏一家的臉。
李梅還想撒潑:“那……那家里的房子、鍋碗……”
“房子就用村西頭那個破屋,以后可以蓋新的。”陳啟明冷冷地看了一眼李梅又指向祠堂角落堆著的、預(yù)備年底分紅后分給各戶的農(nóng)具和日用品:“從集體分紅給鐵柱哥的那份里,先支一口鐵鍋,兩個碗,兩雙筷子!夠他開伙了!”
很快,賬目算清。
陳水生報出一個數(shù)字。
陳守根親自從隊委會帶來的集體錢款中,點出厚厚一沓鈔票,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遞到了陳鐵柱顫抖的手中。
“鐵柱,”陳守根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錢,拿好。家,分了。從今往后,你是你,他們是他們。帶著翠花和孩子,好好過你們的日子!桃花村生產(chǎn)隊,認(rèn)你這個社員!祖宗祠堂,也認(rèn)你這個后人!”
陳鐵柱接過那沉甸甸的錢,又緊緊握住張翠花冰涼的手。
看著眼前這張寫滿鼓勵和祝福的族長的臉,再看向那個小小的、為他主持了公道的小祖宗,這個鐵打的漢子,終于再也忍不住,滾燙的淚水洶涌而出。
他拉著張翠花和狗剩,朝著祠堂正中的祖宗牌位,朝著陳守根,朝著小祖宗陳啟明,深深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謝小祖宗,謝族長,謝各位族老為我陳鐵柱主持公道。”
說完,站起身,一手緊緊攥著那疊象征著新生和尊嚴(yán)的鈔票,一手緊緊牽著張翠花,抱起了懵懂的狗剩。挺直了脊梁,像一棵終于掙脫了藤蔓絞殺的大樹,迎著祠堂門口涌入的、明晃晃的日光,一步一步,堅定地走了出去。
身后,是癱軟如泥的陳周氏絕望的哭嚎,是陳鐵國兩口子灰敗如土的臉,是祠堂里社員們復(fù)雜卻最終化為祝福和唏噓的目光。
陳啟明看著陳鐵柱一家三口消失在明亮的陽光中,小小的嘴角,終于緩緩地、向上彎起一個極淡卻真實的弧度。
他轉(zhuǎn)過頭,目光平靜地掃過祠堂里神色各異的眾人,稚嫩的聲音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沉穩(wěn),清晰地響起:
“都散了吧。日子,還長。該掙工分的,去河灘。該記工分的,去隊部。咱們桃花村的集體家業(yè),還得靠大家伙兒,一簍子一簍子,掙出來。”
祠堂里的人漸漸散去,陽光重新填滿了空曠的空間。
陳啟明走到祠堂門口,望著遠處河灘上熱火朝天的勞動景象,又望向村西頭那片屬于陳鐵柱和張翠花的新生之地。
他小小的身影沐浴在金色的晨光里,仿佛一尊無聲的守護者,守護著這方土地上,每一個掙扎著、卻也頑強生長著的、新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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