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機出現在第四天的晚上。

劉洋照例坐在老位置，剛和調酒師吐槽完硅谷的陽光太燦爛。就在這時，旁邊不遠處一個卡座里兩個人的談話片段飄進了他的耳朵：

“……邁克，你那個瀏覽器模塊的文檔搞定了沒？我這邊等著對接呢！”

“查理，別催了！昨天測試環境又出幺蛾子了，折騰半天，估計是底層庫的毛病……”

“又是它？真該建議上面換掉了！累死累活……”

瀏覽器模塊！文檔！測試環境！底層庫！

這幾個技術味十足的關鍵詞，加上他們略顯疲憊又熟悉的吐槽語氣，瞬間讓劉洋精神一振！目標出現了！這很像是程序員，而且是遇到技術難題的程序員。

他不動聲色地端起自己的蘋果汁，臉上掛著自然的微笑，起身走向那個卡座。卡座上坐著兩個年輕人，二十七八歲模樣，一個戴著黑框眼鏡叫邁克，一個頭發有點亂叫查理，面前都放著喝了一半的啤酒。

“嘿，伙計們，”劉洋用輕松隨意的口吻打招呼，晃了晃手中的果汁杯，“聽你們聊得挺投入，技術大拿?。坎唤橐馄磦€桌吧？一個人喝果汁有點干巴巴的?！彼男θ莺苡杏H和力，帶著點自來熟卻不讓人反感。

邁克和查理抬起頭，看到劉洋是個亞裔面孔，都愣了一下。邁克推了推眼鏡：“呃，當然，請坐。你是……？”

劉洋順勢坐下，笑容不變，用流利的美式英語回答：“劉洋（Leo）?？茨銈兞牡脽峄鸪?，像是遇到了什么技術難題？我這‘觀光客’正好奇硅谷的工程師們平時都怎么‘打怪升級’呢！”他沒有刻意強調族裔，而是用“打怪升級”這個程序員容易理解的游戲術語來拉近距離，顯得自然且符合他的ABC背景。他的語氣輕松，帶著點善意的調侃和好奇。

查理放松了些：“哈，你好，Leo。我叫查理，這是邁克。難題？每天都在跟各種‘怪獸’（bug）搏斗！”他做了個夸張的搏斗姿勢，引得大家都笑了。氣氛輕松了不少。

“網景的勇士？”劉洋順勢猜測，并用手指了指酒吧墻上的裝飾和名字“開拓者”，“‘開拓者’，這名字跟你們公司的氣質很搭??！”他沒有直接問，而是通過環境暗示，顯得更自然。

邁克和查理對視一眼，有些驚訝，也笑了：“哈，你眼力不錯！是網景的。你聽說過我們？”

“當然！”劉洋立刻露出“久仰大名”的表情，“你們那個‘領航員’瀏覽器太酷了！簡直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我這次來硅谷，網景可是必‘打卡’的圣地之一！”他精準地點出對方公司的核心產品，語氣真誠，充滿了對創新的贊賞。

“哈哈，過獎了！主要是公司里那些真正的大牛們的功勞。”邁克被夸得有點不好意思，但顯然很受用。查理也點點頭。

“別謙虛??！”劉洋笑道，“沒有你們這些優秀的工程師把天才的想法一行行敲成代碼，再好的設計也飛不起來啊！對了，我是從東海岸過來的，專門來硅谷開開眼界，感受下這世界科技心跳最快的地方！”他自然地說明了來意，并用“科技心跳”代替了之前略顯夸張的“靈氣”、“仙氣”，更貼切。

“東海岸？紐約那邊？”查理問道，“專門來看硅谷？有想法！”

“對啊，”劉洋聳聳肩，語氣帶著點自嘲和輕松，“聽說這里連空氣里飄的都是代碼和創意！我這個‘金融民工’也想來呼吸點新鮮空氣，看看真正的技術前沿是啥樣的，回去跟同事吹牛也能多點硬貨不是？”他用“金融民工”這個略帶自嘲的稱呼來形容自己，對比“技術前沿”，既幽默又顯得坦誠，更容易引起共鳴。邁克和查理都被他這接地氣的自黑逗笑了，氣氛更加融洽

“熱鬧是熱鬧，壓力也大??！”邁克喝了口啤酒，吐槽道，“天天跟代碼死磕，頭發都快熬沒了！”他夸張地摸了摸腦門。

查理立刻補刀：“別聽他瞎制造焦慮！他就是被昨天的技術問題搞郁悶了！不過說真的，劉哥，這里節奏快，壓力確實不小?！?

劉洋深表理解地點點頭：“明白明白！搞技術嘛，費腦子！你們經常來這里放松？”

“差不多，”邁克回答，“不加班或者加完班還有口氣，就來這兒喝一杯，吐吐槽，回回血。”他做了個回血的姿勢。

“明智！勞逸結合！”劉洋豎起大拇指，“我最近幾天晚上都泡這兒，感覺氛圍特好，跟你們這些真正的‘硅谷大神’坐一起，感覺自己也變聰明了點！哈哈！”他用了“大神”這個略帶夸張的恭維詞，配合自嘲，效果很好。

“哈哈！大神？我們頂多是‘碼農’！”查理被逗得哈哈大笑，“那你這位‘觀光客大神’，這幾天都感受到啥‘靈氣’了？”

劉洋也笑了：“感受到最多的就是……大家吐槽bug多、項目緊、頭發少！”他精準地總結了程序員吧臺永恒的話題。邁克和查理立刻產生了強烈共鳴，紛紛點頭吐槽起自己遇到的煩心事。

劉洋順勢問道：“那二位‘碼農大神’平時都耕耘些啥‘良田’??？我是指具體做哪塊？一直好奇硅谷工程師是不是都喝著咖啡，在超酷的辦公室里，鍵盤一敲，改變世界的產品就誕生了？”他用一種略帶夸張的好奇語氣問道。

邁克和查理被他這充滿“外行浪漫想象”的描述逗得前仰后合?！肮「鐐儍海憧苹闷炊嗔税?！”邁克擦著笑出的眼淚，“我們就是普通程序員！每天對屏幕、寫代碼、找bug、修bug！咖啡是續命水，辦公室也就那樣！改變世界？先搞定手頭的項目再說吧！”他說得非常實在。

“就是，”查理附和道，“什么超酷辦公室？格子間！鍵盤敲得響，頭發掉得快！我們就是互聯網世界的‘搬磚工’！”他用了個很形象的比喻。

劉洋立刻露出“恍然大悟”又帶著點“同情”的表情：“原來如此！看來‘大神’的背后都是‘搬磚’的辛勤汗水?。∈Ь词Ь矗榱藗ゴ蟮摹ヂ摼W搬磚事業’，我敬二位一杯！”他舉起果汁杯，“服務員，給這兩位辛苦的‘碼神’再來兩杯啤酒，算我的！”

邁克和查理沒想到劉洋這么爽快又風趣，連忙道謝，對他的好感度直線上升。三人邊喝邊聊，話題漸漸放開。劉洋憑借豐富的閱歷和刻意營造的幽默感，時而自嘲，時而恰到好處地捧場，時而分享些紐約有趣的見聞，把邁克和查理逗得笑聲不斷。他巧妙地避開公司敏感信息，更多地是聊硅谷的生活、文化，討論一些公開的技術趨勢。氣氛熱烈而融洽。

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九點多。邁克看了看表：“嘿，哥幾個，明天還得繼續跟bug斗智斗勇，得撤了?！?

查理也點點頭：“是啊，劉，跟你聊天真痛快！比寫代碼痛快多了！”

劉洋也站起身，笑道：“我也該回我的‘五星級充電站’休息了。今天收獲滿滿，終于跟真正的硅谷‘碼神’搭上線了！明晚還在這兒？我請客，繼續聽你們講‘搬磚’的精彩故事？”他發出了邀請。

“哈哈，沒問題！‘搬磚工’準時報道！”邁克和查理爽快地答應，約定明晚老地方見。

看著邁克和查理走出酒吧的背影，劉洋臉上的笑容依舊，但眼神深處卻閃過一絲亮光。雖然今晚的談話沒有涉及任何核心，但這第一步走得極其漂亮！風趣幽默消除了距離，真誠傾聽贏得了信任，對程序員群體的理解和尊重建立了初步的好感。搭上了網景內部普通員工的線，這就是一個極好的開端！有了這個開端，就像在陌生的土地上種下了一顆種子，耐心澆灌，總會有發芽的機會！

他心情愉悅地結賬，大方地給了調酒師一筆不錯的小費，走向門外那輛靜靜等待的紅色座駕。硅谷的夜風微涼，吹在臉上格外舒爽。網景的大門，似乎正在為他透出一絲縫隙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