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龜息初探(二)
- 玄煞天尊
- 魚與余于俞
- 3887字
- 2025-06-19 02:23:42
他不再在鋪子里嘗試修煉。每日關了鋪門,他都會借口去城外砍柴或采些廉價草藥,背著一個破舊的竹簍,一頭鉆進青石城西面那片連綿起伏、人跡罕至的亂石荒山。
這里怪石嶙峋,草木稀疏,靈氣比城里更稀薄,除了偶爾有采藥人或獵戶經過,平時鬼影都看不到一個。陸遙花了點時間,在一個極其隱蔽的、被幾塊巨大山巖半包圍的天然石坳里,清理出一小塊地方。這里背風,上方有巖壁遮擋,從外面幾乎無法發現。
這里,成了他修煉《龜息術》的秘密據點。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教訓,陸遙更加小心。每次取出鐵片,他都會先在周圍仔細探查,確認絕對安全,然后才盤膝坐下,收斂心神,將意識沉入鐵片。
冰涼的氣息再次被引動,沿著那繁復曲折的路線緩緩運行。這一次,他心神守一,不再急于求成,只是耐心地引導著那縷微弱的氣息,一遍又一遍地沖刷著那些極其偏僻細小的支脈。
過程緩慢得令人發指,如同水滴石穿。每一次運轉,都只能讓那氣息壯大微不足道的一絲,讓運行的路線清晰模糊的一點點。但陸遙沒有絲毫焦躁。他深知“茍道”真諦——慢即是穩,穩即是快!
數日堅持下來,效果開始顯現。他對那縷氣息的控制越來越得心應手,運轉路線也漸漸熟悉。最直觀的感受是,當他運轉《龜息術》時,整個人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塊沒有生命的巖石,呼吸心跳幾近于無,氣息徹底內斂。即使有野兔從他藏身的石坳旁跳過,也毫無察覺。
身體的改變也在悄然發生。力氣似乎比之前又大了一些,動作更加協調敏捷,五感也變得更加敏銳。雖然距離傳說中“耳聞蟻斗,目視秋毫”的境界還差得遠,但聽風辨位、黑暗中視物比常人清晰不少。
這天下午,陸遙結束修煉,將鐵片仔細藏好,背著竹簍,里面象征性地放了幾把干柴和幾株不值錢的止血草,準備下山。他特意繞了點路,避開平日走熟的小道,選擇了一條更靠近西城門的、相對熱鬧些的路徑。他需要去坊市買些鹽巴,家里的快用完了。
西城門附近有個小型的散市,比不得南市繁華,但賣些日用雜貨、普通草藥、低劣符箓的攤子不少,人流也混雜。
陸遙低著頭,混在人群中,腳步不疾不徐,眼神卻如同最精密的儀器,不動聲色地掃視著四周。他在一個賣雜貨的老漢攤前停下,挑了一小包粗鹽。
“兩枚銅錢。”老漢聲音沙啞。
陸遙摸出銅錢遞過去,正要接過鹽包。
“喲,這不是百味鋪子的陸小哥嗎?”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
陸遙心頭一凜,循聲望去。只見三個穿著黑虎幫標志性黑短打的混混,正抱著膀子,一臉不懷好意地圍了過來。為首的是個刀疤臉,陸遙認得,是劉三的一個心腹,綽號“刀螂”。另外兩個也是熟面孔,平日里跟著劉三欺行霸市。
“刀螂哥。”陸遙臉上迅速堆起那副人畜無害的溫和笑容,微微躬身,“您幾位也來買東西?”
“買東西?”刀螂嗤笑一聲,三角眼上下打量著陸遙,目光在他背著的、裝著干柴和草藥的破舊竹簍上掃過,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老子是專門來找你的!”
“找我?”陸遙露出恰到好處的茫然和一絲惶恐,“刀螂哥,我…我沒得罪您幾位吧?”
“沒得罪?”刀螂旁邊一個獐頭鼠目的混混立刻跳出來,指著陸遙的鼻子罵道,“裝什么蒜!三哥躺床上起不來,是不是你小子搞的鬼?那天在巷子里,你喊的那句‘聚寶閣分紅’,害得三哥被趙莽那莽夫往死里打!你敢說不是?!”
周圍幾個攤販和行人見是黑虎幫的人找茬,紛紛避讓開,生怕殃及池魚,但又不愿錯過熱鬧,遠遠地瞧著。
陸遙臉上的惶恐更甚,連連擺手:“這位大哥,冤枉啊!那天劉三哥被趙爺抓著,我…我是嚇壞了!胡亂喊了一句,想幫三哥解圍來著!誰知道趙爺他……我真不知道會這樣啊!”他的聲音帶著點顫抖,眼神無辜又害怕,將一個被嚇壞的小學徒演得惟妙惟肖。
“解圍?我看你是存心火上澆油!”刀螂冷笑,上前一步,幾乎貼到陸遙面前,一股濃烈的汗臭味和劣質煙草味撲面而來,“三哥發話了,他這傷,得算在你頭上!要么,你現在乖乖拿出十塊下品靈石給三哥治傷賠罪;要么……”他捏了捏拳頭,骨節發出“咔吧”的脆響,眼神兇狠,“老子就打斷你兩條腿,讓你也嘗嘗躺床上的滋味!”
“十…十塊下品靈石?”陸遙“嚇得”臉色發白,后退一步,差點撞到后面的攤子,“我…我哪有那么多錢啊!把我賣了也不值十塊靈石啊!”
“少廢話!不給錢,那就別怪哥幾個不客氣了!”獐頭鼠目的混混獰笑著,和另一個混混一左一右逼了上來,伸手就要抓陸遙的肩膀。
周圍響起幾聲低低的驚呼和嘆息,似乎已經預見了這小學徒的悲慘下場。
就在兩只手即將碰到陸遙肩膀的瞬間,他眼中那抹偽裝出來的驚恐和無助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潭般的冷靜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厲色!
身體如同沒有重量的柳絮,在間不容發之際向后一滑,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兩只抓來的手。同時,他背在身后的右手閃電般從竹簍里抓起一把上山時特意準備的、混雜著碎石子的干燥泥土,猛地向前一揚!
“噗!”
塵土夾雜著碎石,劈頭蓋臉地罩向刀螂三人!
“啊!我的眼睛!”
“咳咳!什么東西!”
“操!小兔崽子使陰招!”
刀螂三人猝不及防,被塵土迷了眼睛,頓時又驚又怒,一邊揉眼一邊破口大罵,陣型瞬間散亂。
陸遙要的就是這個時機!他腳下發力,身體如同離弦之箭,不是逃跑,而是猛地沖向距離他最近、也是剛才罵得最兇的獐頭鼠目混混!
那混混眼睛被迷,正慌亂地揉搓,根本沒看清陸遙的動作。只覺得一股惡風撲面,接著小腹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陸遙的膝蓋,如同攻城錘般狠狠頂在了他的要害!
“嗷——!”獐頭鼠目混混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整個人像只煮熟的蝦米一樣弓起身子,眼珠暴突,口水混著白沫噴了出來,瞬間失去了戰斗力。
一擊得手,陸毫不停留!借著前沖的勢頭,身體猛地一個矮身旋繞,如同滑溜的泥鰍,躲開了旁邊另一個混混胡亂揮來的拳頭。同時,他左手從后腰一抹——那里藏著一把在鐵匠鋪幫陳石頭打下手時,自己偷偷磨利的、半尺長的剔骨刀!
冰冷的刀鋒在昏暗的散市光線下,劃過一道致命的寒芒!
“嗤啦!”
沒有選擇咽喉或心臟等要害,陸遙的刀鋒精準而狠辣地捅進了那混混毫無防備的側腰!這里是腎臟位置,劇痛且能讓人瞬間失去行動力!
“呃啊!”那混混只覺得腰間一涼,隨即是炸裂般的劇痛席卷全身,力氣瞬間被抽空,捂著腰側軟軟地跪倒在地,鮮血迅速染紅了他的手掌和地面。
兔起鶻落,電光石火!
僅僅兩個呼吸間,兩個兇神惡煞的混混就躺倒在地,一個蝦米般抽搐,一個跪地哀嚎!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刀螂剛剛勉強揉開被塵土迷住的眼睛,看到的卻是兩個手下已經倒下的慘狀!
“你……!”刀螂又驚又怒,頭皮發麻!他怎么也想不到,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任人拿捏的米鋪小學徒,下手竟然如此狠辣果決!這哪是什么小白兔,分明是頭披著羊皮的惡狼!
恐懼瞬間壓過了憤怒。他下意識地想去拔腰間的短刀,但陸遙那雙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睛已經鎖定了他。
沒有絲毫猶豫,陸遙腳下一蹬,沾著血跡的剔骨刀反握在手,身體如同捕食的獵豹,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殺氣,直撲刀螂!
“瘋子!”刀螂亡魂大冒,哪里還敢硬拼,怪叫一聲,轉身就想跑!
但他快,陸遙更快!
陸遙幾步追上,沒有用刀捅刺,而是猛地一個掃堂腿!
“砰!”
“哎喲!”
刀螂下盤不穩,被結結實實掃倒在地,摔了個狗啃泥。他掙扎著想爬起來,一只穿著草鞋的腳已經重重踩在了他的后背上,將他死死地按在冰冷骯臟的地面上。
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刀鋒,輕輕地貼在了刀螂的脖頸大動脈上。那冰冷的觸感,讓刀螂瞬間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冷汗如漿涌出。
“刀螂哥,”陸遙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比任何怒吼都讓人膽寒,“回去告訴劉三,我陸遙就是個想混口飯吃的小學徒。他不惹我,我絕不惹他。他若還想躺著收錢……我不介意送他一程,讓他永遠躺著。”
刀螂嚇得魂飛魄散,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脖子上刀鋒的銳利和陸遙話語里毫不掩飾的殺意。這絕不是虛張聲勢!
“聽…聽明白了!陸…陸哥!饒命!我…我一定把話帶到!劉三他…他再敢找您麻煩,我…我第一個不答應!”刀螂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
“滾。”陸遙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收回了腳和刀。
刀螂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掙扎起來,看都不敢再看陸遙一眼,也顧不上地上兩個還在哀嚎的手下,跌跌撞撞地擠出人群,瘋了一樣向城里跑去。
陸遙看都沒看逃跑的刀螂,他迅速蹲下身,動作麻利地在兩個失去反抗能力的混混身上摸索了幾下,摸出幾個零散的銅板和一小塊劣質的下品靈石碎塊。然后,他撿起掉在地上的鹽包,看也不看周圍那些驚恐、敬畏、復雜的目光,低著頭,背著竹簍,快步離開了這片混亂的散市,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城外的岔路。
他沒有直接回鋪子,而是再次鉆進了那片荒山。找到一個偏僻的山澗,他將沾血的剔骨刀在冰冷的溪水里反復沖刷,直到再也聞不到一絲血腥味。然后,他挖了個深坑,將那把刀埋了進去,連同從混混身上搜刮來的那點微不足道的錢財也一同埋掉。
做完這一切,他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山風吹過,帶來一絲寒意。
剛才的狠辣果決褪去,陸遙看著自己微微有些顫抖的手。第一次主動傷人,甚至差點殺了人……那種冰冷粘稠的血液濺到手上的感覺,揮之不去。
但他眼中沒有后悔,只有一片深沉的冷靜。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退讓只會迎來更兇狠的撕咬。既然麻煩找上門,那就用最直接、最有效、也最不留后患的方式解決!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他攤開手掌,看著掌心。剛才動手時,他似乎感覺到貼身藏著的鐵片,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溫熱?仿佛對那血腥氣息有著某種奇異的感應?
陸遙眉頭微蹙,眼神更加幽深。
劉三的報復,算是暫時打回去了,但麻煩遠未結束。黑虎幫不會善罷甘休,野狼幫那邊也埋著隱患。而這塊鐵片,似乎也并非表面那么簡單。
變強的需求,從未如此迫切!
他不再停留,轉身,身影再次沒入荒山的陰影之中,朝著那個隱秘的石坳走去。那里,有他通往未來的唯一路徑——隱匿、蟄伏、積蓄力量的《龜息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