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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復健 罐頭與光下的綠意

左肩的痛像塊燒紅的烙鐵,死死焊在骨頭上。真嗣咬著后槽牙,額頭抵著復健室冰冷的金屬門框,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剛才硬撐著自己挪過來,每一步都扯得傷口一跳一跳地疼,現在緩口氣都費勁。

復健師是個精瘦的中年男人,話不多,眼神像卡尺。他示意真嗣躺上那張硬邦邦的臺子。冰涼的皮革貼到后背,激得他一哆嗦。

“左肩,水平外展,十五度?!敝噶钕駲C器吐出的鋼珠,又冷又硬。

真嗣閉上眼,吸了口氣。右臂撐著臺面,左肩那塊僵死的肌肉被強行喚醒。骨頭縫里像有砂紙在磨,每挪動一毫米都是酷刑。手臂抖得厲害,汗珠子砸在臺面上,洇開一小片深色。

“角度不足。發力,對抗阻力?!睆徒熞恢皇职丛谒媳弁鈧龋┘訅毫?。力道不大,卻像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呃……”一聲悶哼從牙縫里擠出來。眼前發黑,視野邊緣炸開細碎的金星。腦子里那根名為**絕對理性**的弦繃到極致,瘋狂運轉:“肌肉撕裂傷未愈,肌腱粘連……強行對抗加劇損傷風險37%……但停止訓練延緩恢復,下次戰斗適應期縮短……”

媽的。他在心里罵了一句。沒有選擇。他調動起每一絲能控制的力氣,對抗著那只手,也對抗著自己身體里叫囂的痛楚。手臂像生銹的杠桿,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向外挪動了一丁點。

復健師松開了手。真嗣像被抽了骨頭,猛地松懈下來,癱在臺子上大口喘氣,左臂沉重地落回身側,一陣更猛烈的鈍痛襲來。

“保持。十秒?!睆徒煹穆曇艉翢o波瀾。

真嗣盯著慘白的天花板,汗水流進眼角,刺得生疼。他不敢眨眼,怕一閉眼就撐不住。心里默數:一、二、三……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長。身體的疲憊和疼痛像鉛水,灌滿了四肢百骸。模糊的記憶碎片不受控制地閃現:倒懸十字架核心爆炸的熾白強光,插入栓里令人窒息的警報聲,還有……監護室里,明日香那張蒼白得沒有一絲生氣的臉。

數到八,左肩的肌肉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數到十,他猛地泄了力,整個人陷進皮革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休息兩分鐘。下一組,肩關節前屈?!睆徒熢诒咀由蟿澙艘幌?,走開了。

真嗣癱著,感覺肺像個破風箱。左肩的痛楚稍稍平息,留下火燒火燎的余燼。他側過頭,望向復健室角落那扇狹窄的高窗。窗外是NERV龐大地下結構冰冷的鋼鐵骨架,應急指示燈在幽暗的管道間投下鬼魅般的紅光。視線下意識地搜尋——那個簡陋的罐頭盒花盆。

它果然還在那里。孤零零地放在通道外那個閑置的金屬工具柜頂上。一束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淡金色光柱,不知穿透了多少層厚重的阻隔,頑強地從更高處某個縫隙漏下來,不偏不倚,正好籠罩著罐頭盒里的那點綠色。

綠蘿的葉片在微光里顯得很安靜。邊緣的枯黃依舊刺眼,但中心那點新冒出的嫩芽,似乎比昨天更舒展了一些,努力地朝著光源的方向探出一點頭。光柱里漂浮著細小的塵埃,無聲地旋轉、沉浮。

真嗣看著那點微弱的綠意,在絕對的冰冷和幽暗里固執地存在著。一種極其疲憊的平靜,像深水下的暗流,暫時覆蓋了身體里翻騰的痛楚和焦躁?;闹噯??當然。但此刻,這荒謬的存在,卻成了這片壓抑空間里唯一看得見的“活著”的證據。

兩分鐘到了。復健師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個冷敷袋。

“自己敷上。位置,三角肌前束?!彼驯f給真嗣。

真嗣用沒受傷的右手接過。冰袋表面凝結的水珠滑膩冰冷。他摸索著把冰袋按在左肩前方那團持續發熱的痛點上。刺骨的涼意瞬間穿透薄薄的病號服,激得他肌肉猛地一縮,隨即是短暫的麻痹感,壓下了灼痛。他靠在冰涼的墻壁上,閉上眼,感受著冰與痛在皮肉之下無聲地拉鋸。

***

回到病房時,真嗣感覺比打完一場使徒還累。每一步都拖著灌了鉛的雙腿,左臂像個沉重的累贅。他把自己摔進病床,連抬手的力氣都快沒了。

病房里空無一人。美里大概又去處理堆積如山的事務,或者去守著明日香了。慘白的燈光下,只有柜子上那本《常見室內植物圖鑒》還靜靜地躺在那里。

真嗣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罐頭盒——空的。

罐頭盒還在柜子上,但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圈濕漉漉的泥土印子。綠蘿不見了。

他愣了一下。被清理了?還是……

門被輕輕推開。綾波麗走了進來。她穿著那身白色連衣裙,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手里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個簡陋的罐頭盒。罐頭盒里,那株綠蘿的葉片上沾著細小的水珠,在燈光下亮晶晶的。泥土是新鮮的濕潤。

她走到柜子前,像放置一件精密儀器,把罐頭盒穩穩地放回原位。然后,她拿起旁邊那本圖鑒,翻到做了標記的那一頁,低頭看了看,又抬眼看看罐頭盒里的綠蘿,似乎在對照著什么。

做完這一切,她才轉向病床上的真嗣。紅色的眼眸平靜地落在他纏著繃帶的左肩和額角的紗布上,停留了幾秒。她的眼神里沒有關切,沒有同情,只有一種純粹的觀察,像是在記錄一組新的實驗數據。

“復健,”她開口,聲音平直得像一條直線,“完成?”

真嗣有些意外她會問這個?!啊??!彼麘艘宦?,聲音嘶啞。

綾波麗點了點頭,像是得到了一個確認的反饋。然后,她就不再說話,目光重新落回罐頭盒上,安靜地站在那里。病房里只剩下真嗣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寂靜。

過了一會兒,她似乎確認綠蘿的狀態符合她的觀察(或者圖鑒的要求),才轉身,無聲地離開了病房,像來時一樣。

真嗣看著柜子上那盆重新出現的綠蘿。葉片上的水珠慢慢滑落,滲進泥土里。綾波麗剛才……是去給它澆水了?按照圖鑒上的“每日15ml”?

一種極其復雜的疲憊感涌上來。身體的疼痛,戰斗的陰影,未來的不可知,像冰冷的鎖鏈纏繞著他。而這盆綠蘿,和那個執著于給它澆水、把它挪到唯一光線下、甚至跑去復健室門口“觀察”他的綾波麗……這一切都荒謬得像一出蹩腳的默劇。

他閉上眼,只想沉入無夢的睡眠,暫時逃離這疼痛和荒謬交織的現實。

***

接下來的兩天,成了疼痛、復健和那盆綠蘿構成的單調循環。

真嗣在復健室里咬牙對抗著身體的反抗,汗水一次次浸透病號服。左肩的活動范圍在極其緩慢地擴大,從十五度到二十度,每一次微小的進步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痛楚。復健師精準而冷酷的指令是唯一的背景音。

每一次復健結束,拖著仿佛散架的身體挪回病房,幾乎都能在門口或病房里遇到綾波麗。她出現的時機精準得不像巧合。有時她只是安靜地站在矮柜旁,看著罐頭盒里的綠蘿;有時她正拿著一個小量杯(不知從哪里弄來的),小心翼翼地往罐頭盒里倒水,眼睛還盯著圖鑒上的刻度線;有一次,真嗣甚至看到她用一塊干凈的白色小布片(像是從無菌敷料上拆下來的),極其輕柔地擦拭綠蘿葉片上的灰塵,動作生疏得像個第一次接觸易碎品的孩子。

她從不主動說話,只是偶爾在真嗣回來時,目光會短暫地從綠蘿移到他身上,落在他被汗水浸濕的額頭或者因為用力而蒼白的臉上,停留片刻,然后移開,繼續她與綠蘿的“交流”。那眼神,與其說是關心,不如說更像是在監控兩個需要“維護”的獨立項目。

真嗣也習慣了。他累得沒力氣去探究她的動機。通常只是沉默地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后把自己摔進病床,在止痛藥和疲憊的夾縫中尋求短暫的喘息。左肩的疼痛成了身體里永不停歇的低頻噪音,提醒著他此刻的脆弱。

這天下午,復健比平時更狠。復健師似乎覺得他恢復太慢,加大了活動幅度和對抗力度。真嗣幾乎是爬回病房的,左肩像被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反復穿刺,每一次心跳都帶起一陣劇痛。他連水都不想喝,只想立刻昏死過去。

病房里沒人。他摸索著躺下,側著身,盡量避開左肩。意識在疼痛的浪潮里浮沉。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極輕微的腳步聲靠近。他以為是護士換藥,沒睜眼。

腳步聲停在床邊。沒有藥瓶碰撞的聲音,也沒有體溫計。只有一種極淡的、雨后森林般的干凈氣息,若有若無地飄過來。

是綾波麗。

真嗣勉強睜開一條眼縫。她果然站在床邊,手里沒拿量杯,也沒拿圖鑒。她微微低著頭,紅色的眼眸平靜地看著他。目光在他被汗水浸得半濕的鬢角、緊蹙的眉頭和因為忍痛而咬出印子的下唇上掃過。

然后,她做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動作。

她似乎想抬起手,但動作只進行到一半就停住了,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那只手最終沒有伸過來,只是垂在身側。她只是那樣安靜地站著,看著他,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又像是在運行一個復雜的程序,遇到了某個無法處理的指令分支。

病房里一片死寂。真嗣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撞擊耳膜的聲音。綾波麗的沉默和那抬起又放下的手,像一道無聲的詢問,懸在冰冷的空氣里。

為什么?她在困惑什么?是困惑于他為什么這么痛苦?還是困惑于自己剛才那一瞬間想做什么?

真嗣沒有力氣去猜,也沒有力氣說話。巨大的疲憊和疼痛像沼澤,將他往下拖拽。他重新閉上眼,將臉埋進枕頭里,隔絕了那道平靜卻令人無所適從的目光。

綾波麗在原地又站了一會兒。真嗣能感覺到她的視線還停留在自己身上。過了足足有半分鐘,那極淡的氣息才緩緩移動。腳步聲再次響起,很輕,走向門口。

門被輕輕帶上。

病房里只剩下真嗣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左肩那永不停歇的、令人窒息的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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