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初現(xiàn)之痕 水痕 綠蘿與失控的閥門
- 新世紀(jì)福音戰(zhàn)士:重啟之環(huán)
- 2kill
- 4291字
- 2025-06-21 14:11:25
冰冷的金屬門板硌著后背,黑暗中,真嗣的呼吸漸漸從急促的拉扯變成沉重而緩慢的起伏。每一次吸氣,都像把冰冷的空氣強(qiáng)行灌進(jìn)灼痛的肺里,帶著左肩肌肉撕裂般的鈍痛感。每一次呼氣,都帶著不易察覺的微顫。門外那微弱卻固執(zhí)存在的呼吸聲,如同無形的絲線,纏繞著他的神經(jīng),帶來一種被冰冷的探針持續(xù)掃描的、令人窒息的不適感。
她到底要站多久?
觀察什么?
匯報(bào)給誰?
無數(shù)冰冷的猜測在疲憊而疼痛的大腦里盤旋,又被更深的疲憊壓下。他不想思考了。只想讓這片黑暗和寂靜吞噬一切。
終于,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十分鐘,也許更久。門外那細(xì)微的呼吸聲,如同霧氣般悄然消散。腳步聲?沒有。只有一片重新降臨的、公寓本身固有的低頻噪音——冰箱的嗡鳴、遠(yuǎn)處管道水流淌過的嘶嘶聲。
她走了。
真嗣靠在門板上,又靜坐了幾分鐘,直到身體因?yàn)楸涞牡匕搴徒┯驳淖藙荻l(fā)出更強(qiáng)烈的抗議。他扶著門框,有些艱難地站起身。黑暗中,他摸索著脫掉汗?jié)窈蟊鶝稣衬伒挠?xùn)練服上衣,隨手扔在床腳。左肩靠近鎖骨的位置,一大片深色的淤青在窗外模擬黃昏的光線下隱約可見,邊緣已經(jīng)開始泛紫。
他走進(jìn)狹小的浴室,反手關(guān)上門,咔噠一聲輕響,鎖死。這是公寓里唯一能徹底隔絕外界的地方。
沒有開燈。只有窗外地下都市永不熄滅的、慘淡的“星光”透過磨砂玻璃,在小小的空間里投下模糊的光斑。空氣里彌漫著水汽和廉價(jià)香皂的混合氣味。他擰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流嘩啦啦地砸在不銹鋼水槽里,濺起細(xì)碎的水花。
真嗣低下頭,將臉整個埋進(jìn)冰冷刺骨的水流里。
嘶——!
冰冷的觸感如同無數(shù)根鋼針,瞬間刺穿了混沌的意識!左肩的疼痛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刺激暫時(shí)麻痹了。他屏住呼吸,任由冰冷的水流沖刷著頭皮、脖頸,試圖澆滅身體里那股無處發(fā)泄的燥熱和疲憊。
不夠。
還不夠。
他猛地抬起頭,水珠順著濕漉漉的黑發(fā)滴落,砸在鎖骨和胸前的淤青上,帶來一陣刺痛。他喘著粗氣,雙手撐在水槽冰涼的邊緣,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l(fā)白。鏡子里映出一張模糊的、蒼白的、滴著水的臉。額發(fā)濕漉漉地貼在額角,眼睛在昏暗中顯得格外幽深,里面翻涌著壓抑到極致的、無法言說的東西。
挫敗感。
不是輸給明日香。那種對抗的勝負(fù)毫無意義。
而是對自己失控的憤怒。
是剛才靠在門板上,被疼痛和疲憊擊垮時(shí),那絲該死的、軟弱的念頭!是那句沖口而出、關(guān)于“痛”的、多余的話!是此刻門外那個陰魂不散的藍(lán)發(fā)人偶帶來的、揮之不去的被窺視感!
是這具身體……為什么不能更強(qiáng)?!為什么還是會痛?!為什么……還是會感覺到累?!
**絕對理性**的閥門,在身體和精神的雙重高壓下,第一次出現(xiàn)了松動。冰冷的堤壩被洶涌的情緒洪流沖擊著,裂開了一道縫隙。
“呃……”一聲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從喉嚨深處擠出。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瓷磚墻壁上!
砰——!
沉悶的響聲在狹小的浴室里回蕩!指骨與堅(jiān)硬瓷磚碰撞的劇痛瞬間蓋過了左肩的鈍痛!手背的皮膚瞬間擦破,滲出細(xì)小的血珠。但這自殘般的痛楚,反而帶來一種扭曲的、短暫的釋放感。
不夠!還是不夠!
他像是跟自己較勁,又像是要砸碎眼前這令人窒息的模糊鏡像,再次抬起拳頭!手臂的肌肉因?yàn)閼嵟湍撤N說不清的絕望而繃緊、顫抖!
就在第二拳即將落下的瞬間——
嗒。
嗒嗒。
非常輕微,幾乎被水流聲掩蓋的敲門聲。
不是公寓大門。是……浴室的門。
聲音很輕,帶著一種近乎試探性的猶豫。敲了兩下,停頓,又輕輕敲了一下。然后就安靜了。
像一片羽毛,落在了即將爆炸的火藥桶上。
真嗣的動作瞬間僵住。高高舉起的拳頭停在半空,手臂的肌肉因?yàn)榫o繃而微微抽搐。他猛地扭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扇磨砂玻璃門!
誰?!
美里?不可能,她回來不會這么安靜。
明日香?更不可能,她只會把門拍得震天響。
只有……
綾波麗。
又是她!
她到底想干什么?!站在門外聽還不夠?!還要來敲浴室的門?!觀察他崩潰的樣子嗎?!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著被徹底侵犯的暴戾感,如同巖漿般瞬間沖垮了搖搖欲墜的理智堤壩!**絕對理性**的閥門徹底崩裂!
“滾!!!”
一聲嘶啞的、帶著破音的咆哮,如同受傷野獸最后的怒吼,毫無預(yù)兆地從真嗣喉嚨里爆發(fā)出來!聲音之大,震得小小的浴室嗡嗡作響!連他自己都被這失控的吼聲驚了一下!
吼聲之后,是死一樣的寂靜。門外再也沒有任何聲音。水流嘩啦啦地沖刷著水槽,是唯一的聲音。
真嗣劇烈地喘息著,胸口起伏不定。他看著鏡子里那個雙眼赤紅、表情扭曲、渾身濕透、手背還在流血的身影,感到一陣陌生的眩暈和……巨大的羞恥。
失控了。
他引以為傲的控制力,被疼痛、疲憊、憤怒和那個藍(lán)發(fā)人偶無聲的逼迫,徹底撕碎了。
他猛地關(guān)掉水龍頭。水流聲戛然而止,死寂瞬間吞噬了浴室。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帶著回音的喘息。
他靠在冰冷的瓷磚墻上,滑坐下去,蜷縮在濕漉漉的地板上。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褲子傳來,讓他混亂發(fā)熱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一點(diǎn)點(diǎn)。他看著手背上滲血的擦傷,又看了看鏡子里那個狼狽不堪的影子。
真嗣。
碇真嗣。
孟衛(wèi)。
他到底是誰?
一個頂著別人名字的孤魂?一個被塞進(jìn)殘酷劇本的演員?一個試圖用冰冷計(jì)算對抗命運(yùn)卻依舊會痛、會累、會失控的……可憐蟲?
深深的無力感和自我厭惡,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有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浴室的門把手,極其輕微地、試探性地……轉(zhuǎn)動了一下。
咔噠。
鎖著的。
門外又安靜了。
真嗣沒有動。他像一尊被抽掉了靈魂的泥塑,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濕透的黑發(fā)貼在蒼白的臉頰上,水珠順著下巴滴落。眼神空洞地望著磨砂玻璃門外那片模糊的、昏暗的光影。
然后,他聽到了極其細(xì)微的、布料摩擦地面的聲音。
有什么東西,被從門下的縫隙里,塞了進(jìn)來。
一小塊白色的、疊得方方正正的……毛巾。
純棉的質(zhì)地,很柔軟。帶著一股淡淡的、醫(yī)院消毒水混合著某種……無法形容的、類似雨后青草般的、極其微弱的干凈氣息。
它就那么安靜地躺在浴室門口冰冷的地磚上,在模糊的光線下,白得有些刺眼。
真嗣的目光凝固在那塊小小的白色方塊上。混亂的思緒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綾波麗?
她塞進(jìn)來一塊……毛巾?
在他失控地怒吼讓她“滾”之后?
為什么?
是任務(wù)指令?是某種程序化的“關(guān)懷”?還是……別的什么?
無數(shù)冰冷的分析本能地涌上心頭,試圖解釋這個不合邏輯的行為。但在這一刻,所有的分析似乎都失去了意義。那塊靜靜躺在門縫下的白色毛巾,像一個突兀的、無法解析的符號,粗暴地嵌入了混亂的現(xiàn)實(shí)。
他盯著那塊毛巾,看了很久很久。浴室里冰冷的水汽凝結(jié)在他裸露的皮膚上,帶來細(xì)微的顫栗。左肩的疼痛,手背的傷口,精神的疲憊,似乎都被這塊小小的白色暫時(shí)隔開了。
一種極其復(fù)雜、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冰冷的廢墟里悄然滋生。混雜著茫然、困惑,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觸動。
他慢慢地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塊毛巾。棉質(zhì)的柔軟觸感帶著一點(diǎn)點(diǎn)殘留的微溫(或許是錯覺?),與他冰冷的手指形成鮮明的對比。他拿起毛巾,很輕,很軟。
猶豫了一下,他最終還是用這塊毛巾,胡亂地擦了擦臉上和頭發(fā)上的水漬。柔軟的棉布吸走了冰冷的水珠,帶來一種奇異的、短暫的舒適感。
他撐著墻壁,有些踉蹌地站起身。打開浴室門。
門外,空無一人。走廊里一片昏暗寂靜。只有對面綾波麗房間的門縫下,透出一線微弱的燈光。
真嗣拿著那塊半濕的毛巾,站在浴室門口。他低頭看了看毛巾,又看了看那扇緊閉的房門。
沉默了幾秒,他走到綾波麗的房門前。抬起手,指關(guān)節(jié)在距離門板幾厘米的地方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輕輕地、克制地敲了兩下。
篤。篤。
門內(nèi)沒有任何回應(yīng)。沒有腳步聲,沒有詢問。只有一片死寂。
真嗣沒有再敲。他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那塊用過的、半濕的毛巾,方方正正地疊好,輕輕地放在了綾波麗的房門前。
做完這一切,他直起身,沒有再看那扇門,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房間。腳步很輕,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疲憊和……某種釋然。
在他關(guān)上自己房門的瞬間,對面那扇一直緊閉的房門,無聲地滑開了一道縫隙。
一只纖細(xì)的、蒼白的手伸了出來,動作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手指撿起了地上那塊疊好的、半濕的毛巾。
門縫里,那雙空洞的紅色眼眸,靜靜地注視著對面那扇剛剛關(guān)上的、屬于真嗣的房門。幾秒鐘后,房門無聲地合攏,走廊重新陷入一片昏暗寂靜。
***
清晨六點(diǎn)。真嗣準(zhǔn)時(shí)睜開眼。
身體的疲憊感依舊沉重,左肩的淤青在晨光下顯得更加猙獰,手背的擦傷結(jié)了暗紅色的痂。但精神上的混亂和失控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被沖刷過的、冰冷而清晰的沙灘。
**絕對理性**的狀態(tài)重新接管,如同精密的儀器自檢重啟。昨夜的失控被清晰地標(biāo)記為“一次意外的閥門失效”,原因分析:身體損傷(左肩挫傷)、精神高壓(律子試探/明日香對抗/綾波麗持續(xù)觀察)、疲勞累積。解決方案:加強(qiáng)體能恢復(fù)(針對性理療)、預(yù)留精神緩沖時(shí)間、優(yōu)化對綾波麗觀察模式的應(yīng)對策略(以靜制動)。
他換上運(yùn)動服,動作因左肩的疼痛而略顯僵硬,但依舊平穩(wěn)。推開房門。
客廳里一片狼藉,但空無一人。美里和明日香的房門都緊閉著。他的目光習(xí)慣性地掃向陽臺。
那盆蔫頭耷腦的綠蘿……不見了。
真嗣的腳步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他走向陽臺。陽臺上空空蕩蕩,只有慘淡的晨光。欄桿上那塊被蹭掉灰塵的地方,依舊清晰可見。
他沉默地看了一會兒,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去晨跑。
就在這時(shí),身后傳來極其輕微的開門聲。
真嗣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腳步聲很輕,像貓。停在了他身后不遠(yuǎn)處。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
綾波麗站在她自己房間的門口。她穿著那身寬大的白色連體實(shí)驗(yàn)服(似乎是她的常服),赤著腳。晨光勾勒出她單薄的身影。她的懷里,正小心翼翼地捧著那盆小小的、蔫頭耷腦的綠蘿。
綠色的葉片在晨光下顯得無精打采,有幾片邊緣甚至開始發(fā)黃卷曲。她低著頭,紅色的眼眸安靜地注視著懷里的植物,長長的藍(lán)色睫毛垂著,神情專注得近乎虔誠。仿佛捧著的不是一盆快要死掉的廉價(jià)植物,而是什么易碎的珍寶。
她似乎沒有察覺到真嗣的目光,或者說,不在意。她只是捧著那盆綠蘿,安靜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捧著貢品的、沒有生命的美麗雕塑。
真嗣的目光落在她懷里的綠蘿上,又緩緩移向她低垂的側(cè)臉。晨光給她蒼白的皮膚鍍上了一層極淡的暖色,卻依舊驅(qū)不散那深入骨髓的非人感。
那塊半濕的毛巾……這盆被拿進(jìn)房間的綠蘿……
冰冷的邏輯鏈條在**絕對理性**的冰層下無聲地嚙合。行為模式依舊異常,但指向性……似乎發(fā)生了微妙的偏移?
他沒有說話。綾波麗也沒有抬頭。
兩人隔著幾米的距離,在寂靜的、彌漫著隔夜頹廢氣息的公寓晨光里,一個捧著即將枯萎的植物,一個帶著滿身的傷痛和未解的謎題,如同兩座沉默的孤島。
最終,真嗣收回目光,沒有再看她,也沒有再看那盆綠蘿。他轉(zhuǎn)過身,推開公寓大門,走進(jìn)了外面地下都市恒定的、冰冷的晨光里。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漸漸遠(yuǎn)去。
在他身后,綾波麗依舊安靜地站在房門口,低著頭,專注地看著懷里的那一點(diǎn)微弱的綠色。仿佛那是這片鋼鐵墳?zāi)估铮ㄒ恢档米⒁暤臇|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