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龍那通不歡而散的電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李小沐心里,并且迅速化膿潰爛。龍憤怒的掛斷,被他固執地解讀為“心虛”和“被戳穿”;丫頭“不想接電話”的解釋,在他扭曲的認知里變成了“移情別戀”的鐵證。失聯的恐慌、王海死亡的陰影、工地的非人折磨、以及對自身價值的極度否定…這一切混合發酵,讓他徹底鉆進了猜忌的牛角尖。
他不再嘗試打電話。一種混合著受傷、憤怒和自暴自棄的情緒支配了他。他像一頭困獸,在工地上沉默地發泄著蠻力,眼神陰郁得嚇人。工友們見他這樣,也都識趣地不再招惹。
然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快就來了。
一天下工后,李小沐拖著疲憊的身體去工地外的小面館吃飯。剛坐下,就聽到鄰桌幾個同鄉的工友在唾沫橫飛地聊天:
“哎,聽說了嗎?李家村那個林丫頭,就是李小沐的對象,考上衛校了!”
“衛校?嘖嘖,以后可是穿白大褂的!體面!”
“體面有啥用?我聽說啊…”一個工友壓低聲音,帶著猥瑣的笑意,“她在衛校里可不安分!跟她同村的一個小子好上了!那小子家里有點錢,在衛校那片混得開!”
“真的假的?李小沐還在工地搬磚呢,他對象就跟別人跑了?”
“嗨!這有啥稀奇?人往高處走嘛!誰愿意跟個窮打工的?聽說倆人還那個了…在宿舍樓下親嘴,被人看見了!”
“嘖嘖嘖…李小沐這綠帽子戴得…真他媽憋屈!”
污言穢語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進李小沐的耳朵!他的腦子“嗡”的一聲!全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迅速褪去,留下徹骨的冰涼和一種滅頂的眩暈感!鄰桌工友那幾張帶著猥瑣笑意的臉,在他模糊的視線里扭曲變形!
**謠言?!**
他猛地站起身,帶倒了身后的凳子,發出刺耳的聲響!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野獸,雙眼赤紅,幾步沖到鄰桌,一把揪住那個說得最起勁的工友的衣領!聲音嘶啞地咆哮:
“你他媽放屁!誰告訴你的?!說!誰告訴你的?!”
工友被他猙獰的樣子嚇傻了,結結巴巴地說:“…都…都這么說…傳…傳回來的消息…好多人…都看見了…”
“看見你媽!”李小沐目眥欲裂,一拳狠狠砸在對方臉上!
場面瞬間混亂!勸架的,拉架的,看熱鬧的…李小沐像瘋了一樣,把連日來的憋屈、憤怒、猜忌和絕望,全都發泄在了拳頭和怒罵上!直到被聞訊趕來的監工和工友死死按住。
他被關了禁閉(在工棚里反省),還被罰了三天工錢。但肉體上的懲罰遠不及精神上的重創。工友的謠言,像一把鑰匙,徹底打開了他心中猜忌的魔盒!之前所有的懷疑——丫頭的失聯、龍的反常、她“心情不好”的借口——此刻都成了這謠言的佐證!他不再懷疑,而是“確信”了!
**她背叛了他!在他為了兩人的“未來”在工地拼命、在死亡的陰影下掙扎時,她投入了別人的懷抱!**
這個“認知”帶來的痛苦是毀滅性的!比王海的死更讓他絕望!憤怒、嫉妒、被背叛的恥辱感、還有深入骨髓的自卑和自厭…像無數只毒蟲啃噬著他的靈魂!他恨丫頭的“背叛”,更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里!
在極度的痛苦和一種扭曲的、想要“報復”和“解脫”的心態驅使下,一個瘋狂而黑暗的計劃在他心中成形。
他拿出那部好不容易攢錢買的二手手機(在丟了父親撿來的那部后買的便宜貨),屏幕碎裂,鍵盤油膩。他顫抖著手指,一個字一個字地,編寫著一條足以將兩人關系徹底炸毀的短信:
**“丫頭,我們分手吧。我對不起你。我在外面洗澡的時候,沒忍住…和一個按摩女發生了關系。我臟了,配不上你了。忘了我吧。祝你幸福。”**
編寫完,他盯著屏幕上那幾行字,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疼得無法呼吸。巨大的痛苦和一種自毀般的快意交織在一起。他知道這條信息發出去意味著什么。但他更知道,如果不這樣做,他會被自己的猜忌、憤怒和絕望徹底逼瘋!他要親手斬斷這讓他痛苦不堪的聯系!用一種自我毀滅的方式,來懲罰自己,也懲罰他想象中的“背叛者”!
他閉上眼睛,手指懸在發送鍵上,劇烈地顫抖著。幾秒鐘的停頓,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最終,他心一橫,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用力按了下去!
短信發送成功的提示音在死寂的工棚里響起,微弱卻清晰得如同喪鐘。李小沐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手機從汗濕的手中滑落,“啪”地一聲掉在冰冷骯臟的水泥地上。屏幕碎裂的紋路蔓延開來,像一張絕望的蛛網。他癱倒在散發著霉味的床鋪上,用胳膊死死壓住眼睛,身體因為無聲的、劇烈的抽泣而蜷縮成一團。**“結束了…都結束了…”**這個念頭帶來的是解脫般的空虛和更深的、無邊的黑暗。他不知道,這條由猜忌和絕望編織的謊言,將會把那個他曾經用生命去珍視的女孩,推向怎樣萬劫不復的深淵。而命運的齒輪,正帶著死亡的寒意,開始加速轉動——那個曾經和他一起在網吧吞云吐霧、在操場“借錢”的大個子王海的影子,似乎在冰冷的空氣中若隱若現,提醒著他,地獄的大門,才剛剛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