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狗急跳墻
- 家族崛起:從每日推演開始
- 宅心魚
- 2818字
- 2025-07-30 08:05:00
城南那家專供外地糧商歇腳的大車店里,更是雞飛狗跳。
院子里停滿了裝著糧袋的大車。
汗味、馬糞味和糧食特有的悶燥氣息混雜在一起。
幾個糧商圍著胡掌柜,七嘴八舌,臉上都是汗和焦慮。
胡掌柜一腳踢翻了旁邊的空酒壇,“哐啷”一聲,碎片四濺。
“奸商!都是奸商!”
他指著陽馬縣衙門的方向,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那個李墨!他娘的設了個天大的圈套!騙老子們進來!把老子們當羊宰!”
他想到自己變賣了祖田湊的本錢,腦袋嗡嗡直響。
旁邊一個年紀大些的吳糧商臉色灰敗,抱著頭蹲在地上,聲音帶著哭腔:
“我早說了別信那高價糧的風聲!你們偏要來!這下好了,城也出不去,糧也砸手里了!李墨他二百文一石往外放,誰還會買咱們三百文的?等著發霉吧!”
另一個糧商紅著眼眶,猛地捶打自己的腦袋:
“我的本啊!連棺材本都賠進去了!腸子都悔青了!”
他扯著自己的頭發。
絕望像瘟疫一樣在院子里蔓延開來。
傍晚時分,倉廩主簿一路小跑著進了縣衙后堂,連汗都顧不上擦:
“大人!城西的隆興號糧鋪掛出牌子了!”
正在審閱文書的李墨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珠看著他。
主簿喘了口氣:“牌子上寫——二百八十文一石!”
李墨愣了愣,隨即咧開嘴,笑了兩聲:
“好,傳我命令,明日糧價再降五十文!”
“是!”
......
又過了兩日,
一處隱蔽的宅院,
燭火在密室內搖晃,幾個人影被拉長投在斑駁的墻上。
屋子里很悶,彌漫著煙草的味道。
明河縣幾大糧號的家主都聚在這里,沒人說話,只偶爾有茶碗碰觸桌面的輕響。
陳記糧號的陳掌柜打破了沉默,他把手里的旱煙桿重重磕在茶幾上,煙灰灑了出來。
“姓李的這手釜底抽薪,咱們幾家的貨,全砸手里了,本錢都收不回來。”
泰豐隆糧號的柳家主枯瘦的手指絞在一起,關節發白。
“官府硬壓著,外地那些更早進來的都扛不住了,咱們還能撐幾天?一天天耗下去,糧倉里的米早晚得糟!”
上首隆興糧號的趙老太爺閉著眼,臉上松弛的皮肉微微抖動,緩緩開口:
“找上面疏通的路子也斷了,李墨捅破了天,聽京城來的人說朝堂上下都震怒,陛下還派了龍衛下來查他!他這次是鐵了心要絕了我們的路!
如今是神仙打架,夾在中間,咱們就是螻蟻。”
他睜開渾濁的眼睛,里面有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兇光。
而就在這時,
一個靠在陰影里的中年男人忽然出聲,聲音像砂紙摩擦木頭:“神仙打架?那就讓神仙下臺,換個小鬼上來。”
眾人目光齊刷刷轉向他,
那是孫記糧號的掌柜。
陳掌柜皺眉:“孫老弟,此話怎講?”
孫掌柜的臉在陰影里看不真切,只有低沉的聲音傳出來:
“活路沒了,那就斬斷死路,只要李墨死,一切就能回到從前!誰當縣令,都好過現在這個瘋子。”
短暫的死寂過后,
柳家主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殺......縣令?!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不干,就是等著家破人亡,祖業盡毀。”
孫掌柜的聲音冷冰冰的,像塊冬日里的寒鐵,
“賭一把,或許有生路。”
趙老太爺瞇起眼,死死盯著孫掌柜:
“說得輕巧!殺官如同造反!誰去做?誰敢接?”
孫掌柜往前傾了傾身子,燭光終于照亮了他半張臉,那上面沒有任何表情。
他壓低了聲音,幾乎只剩氣音:“雨殺樓。”
三個輕飄飄的字,卻像是萬斤巨石砸在在座的人的心里!
“雨殺樓?”王老差點驚叫出聲,隨即捂住嘴,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震驚,“那,那不是傳說里的殺手組織嗎?真有?”
“有。”
孫掌柜的聲音很確定。
“就算有,去哪找?那些人神龍見首不見尾。”
陳掌柜嗤了一聲,不太相信。
“我能找到。”
孫掌柜平靜地說,從懷里摸出一個東西。
是一個沉甸甸、巴掌大小的銅牌,上面刻著一道模糊的雨滴痕跡。
“幾年前,有人給我留了這個,一次機會。”
說著,他把銅牌展示給眾人一觀。
屋里徹底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沉重的呼吸聲和燭火燃燒的噼啪聲。
王老的臉慘白得像紙,嘴唇哆嗦著:“不行,不行啊!這是把我們全家的性命都押上去了!萬一......”
“沒有萬一。”
孫掌柜打斷他,聲音第一次帶上了厲色,“只有殺了他保全家產,或者大家一起完,你們選哪個?”
又是長長的沉默。
趙老太爺死死抓著椅子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看看面如土色的王老,又看看焦躁的陳掌柜,再看看一臉豁出去的柳家主。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孫掌柜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上。
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渾濁的老眼里只剩孤注一擲的狠絕。
他盯著孫掌柜,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礫摩擦:
“去做吧,辦干凈點!”
屋子里再無人說話,沉重的氣氛幾乎讓人窒息。
窗紙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雨點敲打屋檐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
......
街道上行人紛紛加快腳步或就地躲雨,
齊嘆踩著雨水,身上披著斗笠,
雨水順著斗笠邊緣滴落,在青石板路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他穿行在陽馬縣的街巷里,目光掃過街邊的景象。
官設糧點前,隊伍依舊蜿蜒,但已不似前幾日那般擁擠絕望。
人們撐著破爛的油紙或草帽,安靜等待,臉上雖然還是蠟黃,卻少了那份空洞的恐慌,就連差役們的吆喝也松緩了些。
他走到糧店聚集的那條街。
孫記糧鋪,一塊新木牌靠在門邊,上面的墨字寫著“二百五十文一石”。
再往前看,另一家名為周記糧鋪的伙計正爬上梯子,費力地將一塊寫著“二百三十文”的舊牌子摘下,換上一塊新的——“二百二十文”。
雨幕中,他看到那些堆在路口的大車棚布下,濕漉漉的麻袋依然高高堆著,那是外地糧商運來的糧。
這時,一輛載滿糧袋的馬車正停在孫記門口,幾個伙計冒著雨卸貨,動作匆忙。
“老爺,真賣二百二?這可虧大發了啊!”
一個伙計忍不住對門口監工的掌柜喊了一句,聲音在雨聲里顯得悶悶的。
周老爺臉色鐵青,盯著嘩嘩的雨水,聲音也發悶:
“不賣怎么辦?等著爛?”
他煩躁地揮手,“動作快點!”
街角幾個正在躲雨的漢子在閑談。
“還真讓官家把糧價打下來了?”
“可不是嘛!這兩天外地糧販都扛不住了,都在便宜賣!”
“官倉放糧也痛快,雖然還是稀,但總算能領點……”
“就是這城門啥時候開啊?家里婆娘娃娃還在城外窩棚里呢,雖說那邊不缺吃的,可實在想念啊。”
“快了快了,聽差爺說,等糧價穩一穩。”
齊嘆聽著零碎的話語,嘴角不禁微微上揚一絲。
李墨的棋雖然險,但確實在見效。
他竟有點佩服這縣令的膽魄和盤算,
尋常官員,面對如此災情,多半是束手待斃或一味彈壓,李墨想的卻是把投機者也變成棋子,行險一搏以解民困。
他轉身朝縣衙走去,該再去看看那位李縣令了。
縣衙二堂燈火通明,李墨披著件單薄的舊官袍,伏案看著公文,手邊一盞殘茶已經冰涼。
他眼窩深陷,顴骨顯得更高了。
“李大人。”
齊嘆走進來,摘下濕漉漉的斗笠,放在一旁。
李墨抬起頭,見是齊嘆,忙要起身。
齊嘆擺擺手:“不必,我來看看情況,城里的糧價,確實如你所料,在大幅回落。”
他的語氣平淡,沒有多余的贊揚,但眼神中的審視和敵意已然消弭。
李墨緊繃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極其短暫的疲憊笑意,很快又被凝重取代。
“下官不敢居功,百姓得活便好,
只是城門尚封著,流民安置和糧價徹底穩定,還需時日,
而府州那邊,恐怕很快就要知道軍糧動用的事了。”
他揉了揉發酸的眉心。
“我會據實稟報陛下,”齊嘆說,算是給了個承諾,“你的計策見效了,這功勞我不會抹殺。”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而且,風險也是你擔的。”
李墨拱了拱手,算是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