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風暴席卷了整個狹小的設備間!那不是物理的沖擊,而是靈魂層面的海嘯!
三股截然不同卻因“源質”而強行糾纏的意志——傅沉舟那被徹底撕裂、充滿血污與絕望的靈魂碎片;傅嶼在沉睡維生艙中微弱卻因“源質”融合而異常敏感的恐懼波動;以及我胸腔中那顆名為“潘多拉Ω”的心臟里,燃燒得近乎要將自身焚毀的復仇業火——通過那枚融入傅嶼心臟的詭異藍鉆(源質結晶)作為樞紐,以我心臟里那未知的特質為放大器,形成了狂暴的、失控的共振!
“呃啊——!!!”
我死死抱住頭,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入大腦!傅沉舟那滔天的痛苦和悔恨如同熔巖般灌入,幾乎要將我的意識燒穿!那不僅僅是情緒,更是無數破碎的畫面:祖父傅鴻漸冰冷算計的眼神、蜂后貪婪的注視、傅嶼蒼白虛弱的面容、一次次被迫執行的冷酷命令、在神經同步中感知到的我的恐懼和掙扎……所有被他強行壓抑、此刻被真相徹底引爆的黑暗洪流,毫無保留地沖擊著我的精神壁壘!
同時,一股更微弱、卻帶著尖銳冰寒的恐懼感也纏繞上來,那是來自傅嶼!玻璃艙中沉睡的少年,似乎也在“源質”的共鳴中被強行喚醒了一絲意識,感知到了外界的殺戮、哥哥的崩潰,以及……我心臟里那狂暴的復仇意志!這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我的神經。
而我那焚盡一切的恨意,也像失控的野火,反噬著沖入共振的洪流,灼燒著傅沉舟本就破碎的靈魂,刺激著傅嶼那脆弱的精神!
痛苦!混亂!撕裂!
傅沉舟的狀況更糟!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我,瞳孔因為劇烈的精神沖擊而渙散、震顫!他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聲響,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鮮血從口鼻中不斷溢出。他試圖抵抗這來自靈魂深處的入侵,但破碎的精神壁壘根本無法阻擋這共振的洪流!這比他強行開啟神經同步鏈接時遭受的反噬,恐怖百倍!
“停……停下……!”他嘶吼著,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極致的痛苦和一種被徹底剝開、暴露無遺的恐懼。他引以為傲的控制力,他筑起的冰冷外殼,在這共振風暴面前,脆弱得如同紙糊!
“嗡——!”
就在這精神風暴幾乎要將我們三人意識徹底攪碎、同歸于盡之時,我心臟深處那奇異的震動再次傳來!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共鳴感,而是一種……**強烈的排斥**!一種源自“潘多拉Ω”核心的、保護自身意志不被外來精神徹底湮滅的本能!
這股排斥力如同一道無形的壁障,猛地在我意識核心炸開!
“噗——!”
如同琴弦崩斷的銳響在靈魂深處響起!
狂暴的共振洪流驟然中斷!
巨大的反噬力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三人身上!
“呃!”我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順著冰冷的管壁滑坐在地,頭痛欲裂,意識昏沉,仿佛靈魂被硬生生撕掉了一塊。
“咳……哇!”傅沉舟更是如同被巨力擊中胸口,整個人向后倒飛出去,狠狠撞在控制臺上!控制臺屏幕瞬間爆出大片火花!他蜷縮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嘔出鮮血,身體劇烈痙攣,眼神渙散,陷入了半昏迷狀態。強行中斷的共振,對他這個精神核心本就處于崩潰邊緣的人傷害最大!
控制臺上,代表傅嶼生命體征的曲線也出現了一陣劇烈的、不規則的波動,發出刺耳的警報聲,但最終緩緩歸于一種相對平穩,只是比之前更加微弱的狀態。強行中斷的共振,顯然也沖擊到了與“源質”融合的他。
死寂再次籠罩了設備間,只剩下維生系統刺耳的警報聲、遠處越來越近的激烈交火聲,以及我們兩人粗重痛苦的喘息。
精神風暴平息了,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靈魂廢墟。
我艱難地抬起頭,抹去嘴角的血跡,看向蜷縮在控制臺下、如同破敗玩偶般的傅沉舟。恨意依舊在胸腔燃燒,但目睹他此刻的慘狀,那恨意之下,卻翻涌起一種更深的、冰冷的疲憊和……一絲荒謬的悲憫。我們都被困在這名為“蜂巢”的煉獄里,被玩弄,被傷害,最終以這種互相撕咬的方式暫時掙脫了那詭異的精神鏈接。
就在這時!
“轟——!!!”
一聲遠比之前任何爆炸都要恐怖的巨響,如同大地深處的怒吼,從“云頂”最核心的區域——地下三層實驗室的方向傳來!整個地下空間如同遭遇了十級地震般瘋狂搖晃!刺眼的紅光伴隨著刺耳的、覆蓋了整個地下設施的蜂鳴警報瞬間亮起、響起!
“警告!警告!核心實驗室發生結構性坍塌!自毀程序已激活!倒計時:15分鐘!所有人員立即撤離!重復!立即撤離!”
冰冷無情的電子合成音響徹每一個角落!
蜂后!她啟動了自毀程序!在司法部攻入核心的最后關頭,她選擇了玉石俱焚!
“糟了!”“夜鶯”急促的聲音從通訊器殘留的公共頻道中傳來,帶著一絲罕見的凝重,“‘蜂后’引爆了地下支撐結構!通道大面積坍塌!‘蜂巢’要徹底沉了!所有單位注意!放棄抓捕!全力撤離!重復!全力撤離!目標‘蜂后’……她啟動了個人逃生艙!信號消失在……西南方深山地脈方向!請求空中攔截!”
蜂后跑了!她舍棄了整個經營多年的巢穴和大部分手下,獨自逃向了未知的深處!
而留給我們的時間,只有十五分鐘!十五分鐘后,整個“云頂”地下部分將連同地面建筑一起,被徹底埋葬!
“傅嶼!”我心頭巨震,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傅嶼的維生艙還在禮堂!那里是坍塌的重災區!
幾乎在我念頭的同一時間,控制臺下蜷縮的傅沉舟身體猛地一顫!那刺耳的倒計時警報和“傅嶼”的名字,像強心針一樣刺入了他瀕臨破碎的意識!他沾滿血污的手指猛地摳進冰冷的地面,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野獸般的低吼,布滿血絲的眼睛竟然強行聚焦,爆發出一種近乎燃燒生命的、不顧一切的決絕光芒!
“小……嶼……”他艱難地、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聲音,鮮血不斷從嘴角涌出。他無視了身上所有恐怖的傷口,無視了精神反噬帶來的劇痛,用盡全身力氣,用那條被合金戰刀砍得深可見骨、鮮血淋漓的左臂,死死撐住地面,一點一點……拖著殘破的身體,掙扎著爬了起來!
每移動一寸,都伴隨著骨骼摩擦的細微聲響和壓抑到極致的痛哼。鮮血在他爬行的路徑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紅痕。他眼中沒有任何其他東西,只有控制臺上那個代表著傅嶼維生艙還在運行的、雖然微弱但依舊存在的信號光點!
他爬到控制臺前,沾滿血污的手顫抖著,卻異常堅定地按下幾個關鍵按鈕。
“維生系統……切換……獨立應急電源……鎖定……抗壓模式……”他斷斷續續地命令著旁邊嚇傻的技術員,聲音嘶啞破裂,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技術員如夢初醒,手指在控制臺上飛快操作。屏幕上的傅嶼生命曲線雖然微弱,但被一層代表應急保護的綠色光環包裹住。
做完這一切,傅沉舟仿佛耗盡了最后一絲支撐身體的力氣,高大的身軀晃了晃,眼看就要再次倒下。
“走……”他猛地轉過頭,那雙燃燒著生命余燼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我,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帶他……走!”
這一次,不是命令顧淮之。
是命令我。
把他用生命守護的弟弟,交給我。
巨大的沖擊讓我瞬間失語。在倒計時的死亡陰影下,在蜂后逃亡的廢墟之上,在剛剛經歷完彼此精神撕扯的痛苦之后……他將傅嶼,托付給了我?這個他曾經視為工具、籌碼、如今卻帶著他無法理解也無力償還的血債的女人?
信任?不。這絕不是信任。這是一種在絕境中,在自身即將徹底崩潰之際,唯一能抓住的、絕望的選擇。為了傅嶼能活下去,他可以將他交給任何人,哪怕是他恨之入骨的人。
我看著他那雙眼睛。里面沒有了之前的冷酷、算計、暴怒,甚至沒有了剛才崩潰時的空洞和絕望。只剩下一種純粹的、燃燒到極致的、為了某個目標可以付出一切(包括尊嚴、生命,以及將我視為唯一可能的托付對象)的決絕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