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玩意兒？”

里奧看著艾米麗臉上那副雖然疲憊但卻興奮的表情，有些勾起了好奇心。

“在我忙著應付馬庫斯塞給我的那兩個‘天才’的時候，我也沒閑著?！?

艾米麗從她那個看起來永遠裝不滿的公文包里，抽出了一份用藍色文件夾單獨裝訂的劇本。

封面上，是幾個充滿了未來感的冰冷的金屬字體。

《深空異種》

“福X斯影業的S級科幻恐怖項目，已經準備到了最后階段，開始選一些配角了，最近一直在忙這件事情?！?

“我也拿不到全部，只知道劇本很簡單，一艘商業太空船在返航途中，救了一個不該救的人，帶回來一個不該帶回來的外星生物?！?

在好萊塢，劇本根據其投資規模和商業潛力，有著一套心照不宣的非正式分級。

從粗制濫造的D級，到主流大制作的A級，再到預算過億，旨在全球發行的S級。

此刻，艾米麗推到里奧面前的，正是一份S級項目的劇本。

里奧的眼神仍然是平靜的。

以他現在的資歷，想也知道好的蛋糕輪不上，艾米麗費勁九牛二虎之力，說不定只能給他換個露臉幾秒的路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艾米麗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首先，這個機會，不是從CAA的官方渠道拿到的，這部電影的制片人之一，他最近因為一筆私人投資而焦頭爛額。你也知道，在紐約，我還算有幾分面子。”

“我想辦法轉述了朋友的一些‘專業建議’，透露給了那位制片人的財務顧問。”

她輕描淡寫地說著，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里奧知道，這背后隱藏著多少復雜的計算和博弈。

艾米麗要怎么找到制片人的財務顧問？又要怎么不著痕跡地接近？

這恐怕就是之前她一直忙活的事情。

她做到了她的承諾，將里奧的事業當成自己的事業在經營。

艾米麗繼續說著。

“作為回報，那位制片人‘建議’導演，給戈德溫先生看上的新人一個‘非正式’的試鏡機會，就在下周三?！?

她將幾頁紙推給里奧，上面是角色的簡介和試鏡臺詞。

“角色名叫新兵萊利，太空船的導航員?！?

“想必你也清楚，以我們的資歷是得不到什么好角色的。”

“但這個角色很不錯，一共不到十句臺詞，全是技術術語。如果順利，能在全球大銀幕上，有接近兩分鐘的露臉時間，甚至有高清死亡特寫。”

聽到高清特寫，里奧有些明白了過來。

“一個帥哥炮灰？”

他看著那幾句毫無感情的臺詞，眉頭微微一挑。

“一個由福X斯影業出品，S級制作，全球發行的商業大片里的帥哥炮灰?！?

艾米麗糾正他。

“這是一種與你之前參與的，完全不同的商業片表演，與芬恩不同，你需要在框架內，做到最有效率的表達?！?

“這是一個重要的機會，你一定要讓對方看見，你愿意放下藝術片的驕傲，來演功能性的角色?！?

話音剛落，對演藝圈的暗箱操作有些許了解的里奧立刻心領神會。

艾米麗沒有明說的是，演過像《十二月寒風》這樣厚重的文藝片之后，演員很容易被貼上“孤傲”，“難合作”的標簽。

接下這個角色，是一次主動向主流商業體系展現“配合姿態”的機會。

簡單來說，就是好萊塢的“服從性測試”。

過了這關，他就能進入大部分影片的角色后選。

這無關藝術，只關乎生存和未來的道路。

“OK。”他干脆地回答?！拔視煤脺蕚錅蕚?？”

艾米麗滿意地點了點頭，演技這方面，里奧從來都是讓她放心的，就是有的時候演的太好了，有些令人害怕。

她想了想，考慮到里奧的年紀和過去的演繹記錄，還是追加了一句叮囑。

“額，演技的方面我不太明白，你可千萬千萬要表現的‘商業’一點啊?！?

里奧點點頭：“明白?！?

……

談完了這個重頭項目，咖啡館里沒了緊張的氣氛。

艾米麗攪動著咖啡，像是在組織語言。

“對了，還有一件事?！?

“你需要一個助理了，里奧?！?

“你之前的演藝事業相對簡單，但接下來的卻不同?！?

“現在劇組剛解散還好，等到《十二月寒風》進入宣傳期，或者你進入《深空異種》劇組后，會有無數的雜事?！?

“我不可能天天跟著你，你也知道我這邊還有兩個‘客戶’，你需要有人幫你處理日程，對接劇組，還有過濾掉不必要的麻煩。”

這確實是個很現實的問題，但是里奧更現實，他委婉又直接的表示了自己的窘迫。

“一個助理……大概要多少錢？”

他的心里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一個只在項目期間服務的項目助理，按照行業標準，周薪大概在八百到一千美元?！?

艾米麗報出的數字，讓他的心里暗暗叫苦。

他快速地計算了一下自己那點可憐的積蓄，扣掉各種分成，排除掉《十二月寒風》那不知道何時下來的賑災糧，他可能，額，還沒有五千刀。

這筆錢，大概連一個項目助理一個半月的薪水都付不起，估計這也是艾米麗建議找項目助理的原因。

然而，里奧心里盤算著，并不想要短期助理。

項目助理會全程跟著他，接觸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但他雖然現在圈內幾乎是查無此人，秘密可不算少數，在短期內不斷的找到可以信任的人，也不太容易。

“你有合適的人選推薦嗎？工資要的低一點的？”

艾米麗例行詢問，她當然清楚他的窘境，但也沒辦法，有些“現實”拖很久了，她已經幫忙承擔了很多份外的工作了。

她抱有微弱的希望，期待里奧的底層片場生活會不會認識點人。

如果要她找，大概率是從CAA的人脈里，扒拉出一些精明功利，一心想往上爬的年輕人。

這種人也未必愿意屈居于里奧之下，更不要提降薪了。

里奧聽出了對方的隱形含義，陷入了沉思。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還真的認識個或許能給自己找到“便宜好用工具人”使用的老哥。

——戴著黑框眼鏡的USC大四學生導演。

丹尼·格拉斯。

還有什么比大學生更好用的嗎？不管是哪國的大學生。

每年畢業季會涌出許多尋找工作機會的年輕人，他或許可以通過丹尼，在他的校友圈里找個相對純粹的“追夢人”。

在事情沒有敲定前，他無法跟艾米麗保證什么，于是他有些猶豫地回道。

“我或許有一個渠道能找到合適的人?！?

他抬起頭。

“但我需要先去問問，不確定能不能找到?！?

“OK，你有數就行?！?

艾米麗點了點頭，沒有追問。

“在你確定之前，我也會先幫你物色幾個備選。

當然，最終決定權在你手里。”

她看了一眼窗外，洛杉磯的大太陽仍然高懸著。

艾米麗轉回頭，將手中的文件放下，端起自己的咖啡，輕輕抿了一口。

“哦，對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著里奧，將話題又跳回了之前，看似隨意的語氣有了些屬于朋友的幸災樂禍，“我想還有一件事，你應該知道了?！?

里奧抬起頭，看向她。

艾米麗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我只是你的經紀人，不是你的生活助理。

“提醒你一下，你的CBS公寓租期快到了，而我們現在那點錢，可租不起一間安全又體面的公寓。”

“我想你應該知道，你現在迫切地需要一個私密性足夠好的住所了?！?

“哪怕只是暫時的?！?

她伸出一只手，彎了彎手指，有些揶揄，像是遲來的報復對方這么晚才讓她知道戀情的事情。

“為了你自己……也為了你那位未來或許時不時需要來‘討論藝術’的，住在比弗利山莊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