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公公？”
汪瑾神情錯愕，入宮這些日子，從蠶房里懵懵懂懂的來到直殿監。
還是頭回有人叫他瑾公公。
“你還是叫咱家小瑾子，公公這兩個字，咱家當不得。”
“你跟他不同，當得。”
小壽子一臉諱莫如深，望向汪瑾的眼神都變了，警惕又復雜。
沉默幾息之后，見汪瑾還在裝傻充愣，小壽子不得已只能繼續開口道：
“瑾公公，唐突問下，不知道你背靠的是哪棵大樹？”
“呵，壽公公的問題，的確唐突。”
汪瑾淡然一笑，面上表情云淡風輕，實則內心慌的要死。
他稀里糊涂的入宮，卵子都不知道割哪去了，遑論什么狗屁大樹。
被反將一軍。
小壽子眼底閃過惱色，不過被他掩藏的很深，若不是摸不清汪瑾的底細，他早就翻臉了。
“瑾公公既然不想說，那咱家就不問了，安心修煉吧，武道一途，不進則退。”
汪瑾沒再言語，他側身而眠，實則暗中防備著小壽子。
實際上今秋入宮的閹人。
以他的年齡最小，剛十歲出頭，其余人如福安、小福子跟小壽子等人，都已十二三歲。
換作清白人家，這已是娶妻生子的年齡，心智早已成熟，心眼子比誰都多。
好在小壽子并沒有對他不利。
很快便到了下午，依舊是李公公當值，教授汪瑾等新入宮的閹人。
上午學的是下跪磕頭，下午學值守站姿，不過在汪瑾眼中，二者殊途同歸。
都是樁功。
不過學值守站姿臨近結束之時。
還是出了差池，不知為何，前排有個小太監，喚作小真子，站的好好的竟然倒了下去。
引得屋內一陣騷動。
“救……救我！”
小真子口吐白沫，不多時下身竟然開始滲出血跡，浸的灰袍一片殷紅。
所有太監立馬離他八丈遠，汪瑾也不例外，連忙往后退了兩步，心中駭然。
難不成他也練出了暖流？
可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莫非是那本《天罡元陽心經》有問題？
須臾之間，無數疑惑閃過他的心頭，不過就在他表情陰晴不定之時，李公公動了。
一陣罡風過后，李公公已經出現在小林子面前，方臉上滿是陰沉之色。
“說，入宮之前，是否破了身子？”
“小的……破了。”
小真子這會不光下身出血，就連七竅也開始流血，模樣甚為駭人。
驗證心中猜想后，李公公抬手一掌拍在他天靈蓋上，小真子登時氣絕。
“哼！膽敢欺君。”
如此絕情的手段，讓剩下的太監如坐針氈，后背直冒冷汗，汪瑾也不例外。
本是簡單的學習禮儀，沒曾想竟然還出了人命。
汪瑾腦海中不由浮現被燙熟半邊身子的陶世，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莫要停，繼續站！”
等幾個小太監把小真子的尸首抬走之后，汪瑾等人又練起了值守站姿。
一直到天色將黑，李公公才把他們放了回去，等小太監們走后。
李公公撣了撣青袍上的灰塵，隨后起身出了屋子，穿過院子走到處平房前。
再次撣了下袍子后，他才踏進屋子，繞過屏風之后，李公公恭敬的跪在地上，聲音舒緩的說道：
“干爹，今秋剛招進宮的，大約有五六根苗子，都是摸索出氣機的，不過下午死了個。”
“哦？怎么死的。”
陰影處傳來道嘔啞的聲音，仿佛老鴉鳴啼般，李公公頭埋得更低了。
“回干爹的話，入宮前破了身子，真氣散了反噬而死。”
“咳……入宮前便破了身子？簡直荒唐！都知監的那群老東西，愈發無法無天了。”
老太監咳嗽兩聲，語氣中滿是不滿，見狀李公公也跟著附和道：
“干爹說的是，自打去年太子無端夭折，陛下的性情也變得古怪，更別說南宮還有個太上皇，宮內不亂才怪……”
只可惜他話還沒說完，便被老太監嚴厲訓斥道：
“住口！圣上是咱們這等奴婢能議論的？你也不怕閃了舌頭。”
李公公身子抖了兩下。
萬沒想到拍馬屁拍到了馬屁股上，于是趕緊伸出手抽起了嘴巴。
“奴婢該打……奴婢該打。”
李公公整整自抽了上百個耳光，眼睛都冒金星了，老太監才出聲攆他滾蛋。
“滾吧，碰到長得俊秀的好苗子，記得送到咱家這里。”
“干兒知道。”
平白挨了頓打的李公公面色陰沉，走在路上仍皺著眉頭。
剛剛并非是他口不擇言，而是想借機試探，沒想到老東西還挺謹慎。
“罷了，為了不讓老家伙懷疑，便挑個好苗子送予他。”
直殿監直房內。
中午睡的飽滿的小福子，這會精神倒是不錯，只可惜汪瑾跟小壽子都忙著練功，懶得搭理他。
“小瑾子，小壽子，你倆干嘛呢？”
“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樹下兩函經……”
“俺聽不懂吶，小瑾子。”
“打坐。”
實在被他煩的不行。
汪瑾開口調侃了兩句，沒曾想徹底打開了小福子的話匣子。
“今日格外奇怪，隔壁屋的小誠子，小寧子也這般，冷冰冰的，明明昨日還一起吃白面饃饃。”
見這話癆不知趣，汪瑾懶得再理會他，專心練起了功。
無奈之下，百無聊賴的小福子只能蒙著被子開始呼呼大睡。
待到鼾聲漸起。
汪瑾終于按照白日站樁功時的方法，將四肢百骸的暖流匯聚到下腹處的火苗上。
隨著火苗再次壯大些，一股通透至極，猶如仙人撫頂后的空靈感再次席卷了他。
“嗯……”
輕哼兩句之后。
對面的小壽子好似打了個寒顫般，身軀無意識抖動兩下，隨后緩緩睜開眼睛。
還不等汪瑾開口說話，小壽子先開口了，聲音中竟然帶著些慵懶之意。
“小瑾子，神功初成，有何感受？”
“初成？小壽子，你當咱家是三歲稚童，還未入門，談何初成，莫要再試探了。”
汪瑾不露聲色，按照心里猜想詐了他兩句，果然被反駁之后。
盤坐在床鋪上的小壽子不惱不怒，反而露出合該如此的神情。
“咱家沒猜錯，你是個有門路的，既然如此，那咱們兄弟也不必遮遮掩掩了，小瑾子，想不想弄些凝氣丹。”
凝氣丹？
汪瑾只疑惑了半息便猜出所謂的凝氣丹，八成就是今日李公公分發的糖丸。
于是刻意露出貪婪表情，急不可耐的追問道：
“做夢都想，難不成壽公公有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