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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是金融宰相還是聚斂權臣?

在20世紀中國,王安石變法始終是一個熱門話題。自嚴、梁以后,對王安石的頌揚一潮高過一潮,形成了百年崇拜的歷史巨浪。除了稱贊王安石青苗法具有銀行金融的現代特征外,王安石“摧抑兼并、均濟貧乏”的主張吸引了更多人的關注,比如有人說王安石的改革具有社會主義性質;有人稱贊王安石是人民改革家,代表著勞苦大眾的利益;有的說王安石是小地主階級解放運動的先鋒戰士,與代表大地主階級的、保守頑固的司馬光集團之間展開激烈斗爭。

在20世紀70年代儒法斗爭的浪潮之中,王安石與韓非子、秦始皇、漢武帝等一道被劃作法家陣營,司馬光、蘇軾被劃入儒家陣營。按照當時的標準,法家是進步的,儒家是反動的。800年前王安石因異端之學而被踢出孔廟,800年后王安石卻以法家代表而享受至高的榮耀。

當然也有不一樣的聲音。比如著名的文人學者林語堂就很不喜歡王安石,他在英文的《蘇東坡傳》中諷刺了王安石及其新法。四川大學的歷史學家蒙文通教授堅守傳統儒學的立場,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后對王安石變法也提出了嚴厲的批評。但這些觀點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否定王安石變法的觀點真正形成一種學術新潮是在改革開放以后。

1980年,中國社會科學院王曾瑜先生在中國人文社科領域最權威的刊物《中國社會科學》上發表《王安石變法簡論》一文。他提出要從實踐的效果來評判王安石變法,認為王安石變法富國有術,強兵無方,而其理財新法無非加重了貧民下戶的負擔。文中以斬釘截鐵的筆調寫道:

王安石實行免役法和青苗法,說穿了,無非是新增兩筆賦稅,一筆叫役錢,另一筆叫青苗錢。

青苗法是新增賦稅,這個簡潔有力的論斷刷新了人們的認知。“賦稅”一說并不注重青苗法的借貸形式而強調其實質,將其國家強制性特征與賦稅等量齊觀。

這在當時熱捧王安石的思想氛圍中可以說是獨樹一幟的觀點,對很多人的思想形成了巨大沖擊,在學術界引起了強烈反響,同時也引發了激烈爭議。

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風云激蕩的歲月里,“尊王抑馬”還是“尊馬抑王”,成為當時歷史學領域最熱門的話題之一,其激烈程度恰如900年前的王馬之爭。有人不禁感嘆:歷史正在重演!但實際上,人們所爭論的問題指向了當下與未來——中國向何處去?正是因為這種與現實的密切聯系,使得王安石變法成了中國史學頭等重要的課題之一,而青苗法問題又成了王安石變法研究之頭等重要的課題。

自嚴復以來,人們對青苗法的主流看法有了歷史性的轉變,但是論爭并未終結,而是隨著時代的變化在現實影響和學術研究的交錯中延續著北宋變革時代的爭議。圍繞著青苗法的性質問題,形成了三種不同的觀點:低利貸說、高利貸說和賦稅說。低利貸是王安石自己的說法,高利貸或者賦稅其實是王安石的反對者早已提出的說法。

持低利貸說者多采信傾向于王安石等北宋新法派的史料,更多地肯定青苗法的積極意義,特別是其社會意義:一是對貧民具有融資與救濟之功,二是對豪強地主的高利貸有抑制或打擊之效。

持高利貸說或者賦稅說者多采信傾向于司馬光等新法反對者的史料,強調青苗法的高利率和強制性特征。賦稅和官方高利貸這兩種界說都對青苗法持否定態度,批評新法的聚斂傾向。

20世紀關于青苗法的看法,雖然研究方法非常多元,有進行階級分析的,有進行市場分析的,但其最為根本的論述邏輯仍然沒有脫離宋朝人關于青苗法爭論的整體范圍,一定程度上可以說20世紀的青苗法論爭是北宋時代青苗法論爭的新形式的再現。就此而言,今人的認識并不比古人高明。言說者似乎都有非常充分的理由,但除了道理之外,立場的選擇似乎有著更大的影響。

當然古今之間也有非常明顯的形式差別,那就是近代以來在青苗法的討論中有了銀行、金融這樣的摩登表達。嚴、梁之后此說在民國時期甚為流行,20世紀八九十年代再度風行,乃至今日,承繼此說者仍綿延不絕。

一些經濟學家即便不采用“銀行/金融”這種表達方式,也會按照金融學的方法來研究青苗法。有人稱王安石為“古代金融第一人”“金融大才”,說他是“農業發展銀行之鼻祖”。在金融領域還有非常盛大的“金融科技·介甫獎”之類的評選活動。

但是,即便在王安石被戴上了“理財能臣”“金融宰相”的桂冠之后,也始終面臨著“聚斂民財”的質疑之聲,這種聲音盡管時而微弱,時而高亢,但一直執拗地存在著。新舊之爭,或者說王馬之爭,跨越千年,不絕如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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