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廠房裂縫時，葉昊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布料緊貼著皮膚，帶來一絲黏膩的不適。

他靠在生銹的鐵桶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管里那塊發燙的碎片——從雕像凹陷處撿來的舊神殘片，此刻正隔著布料灼燒他的皮膚，像一塊燒紅的炭，在掌心留下隱隱作痛的溫度。

“昊哥？”陳雨欣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虛浮，像是被風吹散的灰燼般輕飄飄地傳來。

她蹲在不遠處，發梢滴著汗珠，正用袖口擦拭腰間那柄半尺長的青銅匕首。

金屬與布料摩擦發出輕微的“沙沙”聲，空氣中飄來淡淡的鐵銹味。

這姑娘向來冷靜，此刻眼尾卻泛著薄紅，顯然剛才的逃亡耗盡了體力，連呼吸都帶著粗重的喘息。

葉昊抬頭，看見柳青瑤正盤坐在墻角，掌心托著一塊裂了道縫的青玉牌。

隱世宗門弟子的脊背依然挺直，可玉牌上的裂紋像一道傷疤，讓她原本清冷的眉眼添了一絲焦慮。

指尖偶爾輕輕摩挲玉牌表面，仿佛能感受到那一道裂痕帶來的不詳預感。

陳老七則背靠著墻，正用破布擦拭那把銹跡斑斑的砍刀，刀面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這個流浪武者向來寡言，此刻卻盯著葉昊的袖管，喉結動了動，終究沒開口。

只有刀刃與粗布摩擦的“嚓嚓”聲回蕩在空曠的廠房中。

周雨婷是最先恢復行動力的。

國家特殊部門成員的作戰服沾著灰塵，她半蹲著用戰術筆在平板上記錄，聽見動靜后抬頭：“生命體征都穩定，廠區輻射值正在下降。”

她的聲音冷靜而專業，帶著電子設備特有的金屬質感，“但……”她指尖頓在平板上，“剛才那道聲音的頻率檢測結果出來了，和三年前昆侖墟古神殘念的聲波特征高度吻合。”

這句話像根針，扎破了眾人的僥幸。

葉昊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重過一下，沉悶如鼓，在耳膜上敲出節奏。

他摸向袖管的手頓了頓，終究還是將那塊碎片掏了出來。

碎片不過指甲蓋大小，泛著和鴻蒙空間里紫光相似的幽紫，微微顫動著，仿佛有生命。

剛觸碰到空氣，空間里的丘陵突然震顫起來——他能清晰感知到，那方本是青草地配小湖的空間，此刻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漣漪從中心向外擴散，草葉搖曳，水波蕩漾。

“這是……”陳雨欣的匕首“當啷”落地，驚起一陣金屬碰撞地面的回音。

她瞳孔微縮，盯著葉昊掌心的碎片：“我在古武玉簡里見過類似的光紋，是……上古封印的核心材料？”

柳青瑤的玉牌突然泛起微光，靈氣沿著裂紋緩緩滲出，帶著一絲溫潤的涼意。

她猛地站起，聲音里帶著少見的急切：“我師門典籍記載，末法時代前曾有‘封源之戰’，勝者用本源碎片封印了某種……禁忌力量。”

葉昊沒接話。

他能感覺到鴻蒙空間的躁動。

空間里那株之前突然長出的紫色小花正在瘋長，藤蔓順著丘陵攀援，每片花瓣都在與碎片共鳴，像是久別重逢的親人，正用某種他聽不懂的語言交談。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異的芳香，像是初春泥土混合著野花開放的味道。

“危險！”周雨婷的戰術筆指向碎片。

眾人這才發現，碎片表面浮現出細密的金色紋路，像活物般游走，“能量波動在飆升，是要………”

話音未落，葉昊突然感覺掌心一燙。

碎片竟自己飛了起來，懸在他胸口三寸處，與體內鴻蒙空間的核心（那團原本如螢火的紫光）形成一道光橋。

紫光開始旋轉，速度越來越快，像要把碎片絞碎；碎片卻釋放出金色漣漪，試圖穩住旋轉的節奏。

“空間要崩潰了！”葉昊咬著牙低喝。

他能清晰感知到，鴻蒙空間的地面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紋——這方承載著他所有希望的小世界，此刻正處于撕裂邊緣。

他慌忙運轉靈氣，按照之前吞噬魔猿靈核時的經驗，將自身靈核（那枚凝著生命之氣的綠色光團）的力量渡入空間。

“給我穩著！”他額角青筋暴起，汗水滑落臉頰，帶著咸澀的氣息。

靈核里的生命之氣如溪流匯入光橋，原本狂暴的能量流動突然緩和下來。

紫光不再瘋狂旋轉，開始有規律地吞吐碎片的金色能量；碎片表面的紋路也逐漸舒展，像一朵正在綻放的花。

陳雨欣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手心冰涼得驚人：“你的靈核……在發光！”

葉昊沒理會。

他的識海里正翻涌著海量信息——碎片融入空間核心的瞬間，無數畫面像潮水般涌來：

-一個身披星袍的身影站在混沌中，手中握著柄染血的長劍，劍身上刻著“天封”二字。

-無數光點（后來他知道那是“鴻蒙本源”）被封入一個透明的繭，繭外纏繞著金色鎖鏈，鎖鏈上的銘文正是廠房墻壁上那些游動的古字。

-末法時代的大地，靈氣如退潮的海水般消失，古神殘念、變異獸的雛形在裂縫中掙扎，像被關在玻璃罐里的蟲子。

-黑焰臨死前說的“本源”，地底那道低語的“棋子”，此刻都有了答案——所謂末法，不過是天封神祇為鎮壓鴻蒙本源設下的封印；變異獸、古神殘念，全是封印松動后泄漏的“雜質”。

“原來如此。”葉昊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痛讓他更加清醒。

他終于明白，為何自己覺醒鴻蒙空間時會被舊神封印靈識——這方空間本就與鴻蒙本源同源，是封印最忌憚的存在。

空間里的震顫突然停止。

葉昊猛地睜開眼，發現掌心的碎片已徹底消失。

他閉目內視，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冷氣：

原本只有丘陵、小湖和青草地的鴻蒙空間，此刻竟展開了新的畫卷。

西邊崛起了連綿的青山，山頂覆著白雪，寒風呼嘯；東邊生長出茂密的森林，樹梢有青色鳥雀振翅，羽翼拍打間帶起細微的風聲；小湖的水變得更清，能看見銀鱗小魚穿梭，水面泛起粼粼波光；空氣里的靈氣濃得化不開，像浸在蜜罐里，甜膩又充盈。

更讓他震撼的是，空間邊緣的裂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一株嫩芽從他之前站的位置鉆出，瞬間長成半人高的藥草，葉片上還掛著露珠——鴻蒙空間開始孕育初級生命了。

“這是………”柳青瑤的聲音發顫。

她不知何時站到了葉昊身后，玉牌上的裂紋已經消失，“我宗門的小世界培育手冊里說，能自主孕育生命的空間，至少是‘中級世界’層次………”

“昊哥？”陳雨欣碰了碰他的胳膊。

葉昊這才發現自己在發抖——不是害怕，是興奮。

他能感覺到，體內的靈氣正在瘋狂流轉，筑基初期的境界像紙糊的窗戶，“砰”地一聲被捅破，直接卡在筑基中期的門檻上。

更重要的是，他對鴻蒙空間的掌控力提升了至少三倍，現在哪怕閉眼，也能“看”到空間里每株草的動向。

“叮——”

識海里突然響起清脆的鐘鳴。

葉昊眼前浮現出一道模糊的影像：還是那個身披星袍的身影，只是這次能看清他的臉——眉如刀刻，眼似寒星，嘴角帶著一抹苦澀的笑。

“唯有掌控鴻蒙本源者，方可破封逆天。”他的聲音像來自極遠的地方，卻清晰地鉆進葉昊的耳朵，“記住，孩子，你不是第一個試圖覺醒鴻蒙的人………”

影像開始消散。

就在要徹底消失時，那道聲音突然急促起來：“小心………祂也在看著你。

祂………”

“誰？”葉昊下意識喊出聲。

影像卻已徹底消失，只留下識海里嗡嗡的回響。

“昊哥？”周雨婷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剛才……好像走神了。”

葉昊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

他看向眾人：“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陳老七最先反應過來。

他把砍刀往地上一杵，粗糙的手掌拍在葉昊肩上：“俺這條命是你救的，你說咋干就咋干。”

金屬撞擊地面的聲音清脆有力，帶著決絕。

陳雨欣沒說話，卻把青銅匕首重新別回腰間，動作比平時更利落地多。

金屬扣環“咔噠”一聲，宣告她的決心。

柳青瑤摸了摸恢復完整的玉牌，點頭：“我可以聯系師門，讓他們開放部分資源。”

周雨婷的平板已經亮了起來，她快速敲擊鍵盤：“我現在就向上級匯報，爭取把‘聯合應對舊神復蘇’列為一級預案。”

葉昊看著這些剛剛還在生死線上掙扎的同伴，喉嚨突然發緊。

他指了指遠處的山影：“接下來，我要去查其他封印點。

那里可能有更多鴻蒙本源碎片………”

“那還等啥？”陳老七扛起砍刀就往外走，“俺去把摩托車推過來！”

眾人收拾裝備的動靜里，葉昊最后看了眼腳下的營地。

晨光里，一塊碎石的影子突然扭曲了一瞬——像有什么東西從虛空中踏過，在地面投下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陰影。

等他再看時，陰影已經消失。

只余山風掠過，卷起一片枯葉，輕輕蓋在剛才陰影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