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滿不敢頂嘴，只向弟弟一面挑起大拇指，一面擠眉弄眼。

王文靜卻只當看不見，合上眼，微咒道。

“天之道，利而不害，氣之道，聚散有常，散。”

咒罷，便見手中的玉佩，射出四道紅光，涇渭分明，一條直向上去，三條斜向下去，激活了四角上的玉佩。

那四枚玉佩，也各自射出三道紅線，構建出一個四面體。

每個面上都是三角形，半透明，泛著淡淡的紅光。

而王文靜，正坐在四面體的中心，頗有些仙風道骨，飄然出塵之態。

王道玄見此，與王文滿對視一眼，從他的眼神中，也看出震驚之色。

誰曾想到，王文靜剛剛六歲，便能推陳出新，將聚靈陣，改造成了散靈陣。

還沒說話，王文靜便停了法訣，從長凳上跳下來，走到父親跟前，將玉佩塞到他手里道。

“爹，你去試試。”

王道玄接過玉佩，學著他的樣子，走到凳子邊，盤坐在上面，正要念動咒語，便聽王文靜道。

“爹，慢！你將玉佩，下移三寸。”

王道玄照他的話，把玉佩下移三寸，擺在腿上。

原來，他比兒子屁股大，腿又肥，所以雖是相同的姿勢，手中玉佩的位置，便高些。

如今，放低了位置，他又上下左右，目測一番，見與四枚玉佩，相差不多，當即掐訣念咒，激活法陣。

但見四道紅光飛出，自己便被四個半紅的三角形，包裹起來。

身邊的靈氣，也越來越稀薄，直到最后，竟然不足原來的五分之一。

操控起來，也輕松許多。

他忙停了陣法，走下來，伸手將二兒子抱起來，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哈哈笑道。

“我兒果然天資不凡。

如今有了散靈陣，卻只需要找到一塊廢棄的靈石，便可以了。

你有何想法？”

“這我便不知了！”王文靜自小不喜歡與人親近，被抱住之后，十分嫌棄說道。

“爹，放我下來！”

王道玄聞言，將他放下，思索道。

“如今，靈氣復蘇，靈石本是稀缺之物，必然掌握在大勢力手中。

峨縣裴家，必然有那廢棄的靈石，便是那府軍之中，也有存貨。

府軍路遠，小滿又無戰功，便是討要，也欠人情。

不如我舍下臉去，上裴家走一趟，用些財物，換一塊廢舊靈石回來。”

打定主意，他見天色剛黑，卻等不及明早，當即命王文滿，守護在家，自己則下了山，騎馬直奔裴府而去。

那天池峰在峨縣北面，而裴府在南，靠近青神江。

花了大半個時辰，王道玄才跑到地方，叫醒了看門的家丁，著他們請去送信，說要見裴夫人。

見那家丁罵罵咧咧，臉色不好看。

他忙送了一兩銀子與他，才見那家丁歡歡喜喜地去了，不一時，回報道。

“我家奶奶，正處理賬目，如今正在書房，還未睡哩。王莊主快請，快請。”

王道玄跟著他，一路走過七八個院子，見每個院子，都有三名家將把守，為首的人，都是鍛體后期的修為。

暗嘆道。

“這世家，果然外松內緊，與眾不同。”

正想間，便被引入一處庭院。

那門子在角門外，便停了步，對王道玄道。

“王莊主，此處便是夫人的書房，你自進去，自有人接待。”

王道玄說了聲謝，輕移步，進了月亮門，但見一個一丈見方的院子，院子北面是間上房。

一抹燈光，自窗欞透出來，照在門口兩名侍女的臉上。

那兩名侍女，看起來有些困倦，斜靠著門，不時打著瞌睡。

王道玄見此，故意加重腳步。

那侍女聽到腳步聲，陡然驚醒，看清來人，忙向內稟報道。

“夫人，天池峰的王莊主來了。”

“請他進來！”

聽到屋內傳來一句慵懶的聲音，兩個侍女忙讓開路，為王道玄挑起簾子道。

“王莊主，請進！”

王道玄跨步而入，剛一進屋子，便嗅到一股玫瑰的香味，放眼望去。

但見裴夫人穿著一件淺綠色夾襖，散著長發，顯然剛洗過澡，如出水芙蓉般，端坐在書桌后，翻看賬簿。

待他進來，裴夫人抬起頭，命兩個侍女上茶后，掩上了門，才嬌聲問道。

“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王莊主此來何事？

莫非也是前來要帳的？”

王道玄知道她說的是白天之事，忙欠拱手道。

“裴夫人，實不相瞞。

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來貴府要賬。

只是有件生意，要求夫人幫幫手。”

裴夫人道：“難為你開次口，有事情，但說無妨。”

王道玄見話已至此，也不扭捏，直言道。

“不知貴府上，可有廢棄的靈石，若能讓一顆與我，價錢好商量，我定然感激不盡！”

“廢棄的靈石？”

裴夫人“呼”得一下，站起來，引動一陣香風，呵斥道。

“王莊主，真會選，縱然是廢棄的靈石，我家也只有十來塊。

從不給外姓人。

便是花多少銀子，也買不到的。

王莊主請回罷。”

王道玄見狀，也不久留，站起身，向外就走。

剛到門口，便聽裴夫人轉了口氣，笑道。

“你先慢走。

我家靈石，自然不與外人交易，卻可以給自家人使用。

如今，我家虎頭與你家王文滿，自小一起長大，不如趁他們還小，定下親事。

將來成年后，王文滿入贅我家，當個上門女婿，你看可好？

到時候，我們是一家人，那廢棄的靈石，我現在就可給你。”

小滿還值錢哩。

王道玄暗笑一聲，直說道。

“我王家男兒，頂天立地，卻不做人贅婿，告辭了。”

說罷，直挑開簾，走將出去。

那裴夫人被駁了面子，也有幾分惱怒，只冷哼一聲，也不起身相送，讓他自去了。

王道玄走出裴府，騎了馬，趁著月色，星夜返回家中。

等到家時，卻已到了午夜。

那王文滿正在首守夜，見了父親，忙迎上來問道。

“爹！怎么樣？那裴家可有靈石。”

“有是有，可她不賣與外人。”

王道玄便將見裴夫人，要靈石，聽到要文滿入贅后，拂袖而走的事，一一說了。

王文滿年紀尚小，想不及男女之事，聞言直道。

“那裴夫人忒不要臉，不賣就不賣，為何要提出這般條件來。

徒讓人惡心。

既然她不給，我去府軍一趟，求一下錄事參軍大人，不拘用什么方法，定尋來一塊廢棄的靈石。”

說罷，他束了束手中寶劍，整衣冠，辭了父親，騎快馬，星夜趕往眉郡。

一路無話。

朝陽初升，東方顯明時。

他便到了府軍門口，叫開門，吩咐看門的給馬喂上草料清水，才一路小跑，向那錄事參軍的住處走去。

及到了院子中，見參軍大人還沒醒，只有一只橘貓，在院子中，追逐蝴蝶，玩得不亦樂乎。

王文滿知道這貓有些神異，對它拜了一拜道。

“貓兄，還請稟報一聲。峨縣王文滿，有事來求見錄事參軍大人。”

那橘貓只用琥珀色的眼睛，白他一眼，人立起來，伸出右爪。

“奇了怪！莫不是進了妖怪窩。

連貓也懂得討要利事哩。”

他自懷中摸一摸，因走得匆忙，卻也沒帶什么魚干臘肉，只有一些碎銀，約二兩左右，遞到橘貓眼前。

那橘貓只嫌棄的看一眼，便放下爪子，匍匐在地上，對他不理不睬。

王文滿心中大急，只好開起空頭支票道。

“貓兄，你先去稟報，需要什么東西，我下次加倍給你帶來。”

那橘貓聞言，才施施然站起來，用利爪在門前青石上，刻出一條魚，在旁邊畫了兩條橫杠。

“魚，兩條！我曉得！貓兄請去，下次我給你帶上四條，絕不失言。”

那橘貓點點頭，將身一縱，跳到屋里，不大一會兒，便扯住衣角，拉了個老婦人出來。

正是錄事參軍大人。

王文滿慌忙上前行禮。

老婦人睜開惺忪的眼睛，看了王文滿一眼，拉過躺椅，躺好后，才嘿嘿笑道。

“我還道哪個毛頭小子回來了，值得來米，把我叫醒，竟然是你。

說罷，你來有什么事？“

王文滿早在路上，編好了借口，從眼中擠出眼淚來道。

“我今次回家，見父親重病，請了十幾個大夫，也沒見好轉。

最后尋了一位仙師，精通醫術，用一副藥，吊住了我爹的命。

說是要用一塊廢棄的靈石，細細磨成粉末，用來合藥，當可痊愈。

我家小門小戶，告求無門，只好求助參軍大人。

不若在府軍倉庫中，透支一塊出來，我日后再斬妖除魔，將功勛補上。”

那婦人笑道：“說得倒是有理有據，可這用靈石合藥的方子，我活了這么久，也沒聽過哩。”

正要拒絕，便聽橘貓“喵喵”叫了兩聲，跳到她的懷里，舔她的手指。

那老婦人手指發癢，咯咯笑道。

“來米。你這畜生，卻曉得幫外人哩。

也罷，你既然喜歡他，我便幫幫手，不過規矩不可廢。

我便用軍功，換一個給你。

這廢棄靈石，需要八十功勛，你還錢時候要多些，八十五個，便是那未入流的小妖，也要打上八十多個哩。”

王文滿聽說，滿臉堆笑，躬身稱謝，暗道。

“賣把力氣，總好過賣身。

想不到，這廢棄的靈石，居然是賄賂一只橘貓得來的。

時也，命也。”

他正胡思亂想，那錄事參軍，已命那橘貓“來米”進入倉庫中，刁了一只布袋回來。

王文滿接在手中，打開一看，見里面放著一枚潔白的石頭，雞蛋大小，如白玉一般，晶瑩剔透。

他合攏袋子，又謝過了錄事參軍，復給橘貓行了一禮，便告辭離開，到了馬廄，騎上馬，離開府軍衙門，直向家中跑去。

彼時太陽剛上樹梢。

他快馬加鞭，過了正午，才回到家中，將手中廢棄靈石交給父親。

王道玄接過后，看了一眼，便急急來找王文靜道。

“如今，廢棄的靈石已經備好。我們去后山洞窟中閉關，免得人打擾。”

王文靜點頭稱是。

父子三人，一同上山，繞過寒潭，來到了萬勝寺舊址，打開陣法，進入石洞中。

王文滿量了方位，將四枚玉佩，放好位置，布好散靈陣，將最后一枚玉佩，塞到王道玄手中，道。

“爹，你小心些。”

王道玄點點頭，命兩個兒子出去，守護在外面。

自己則盤坐在一個半米高的石臺上，直接發動了陣法。

隨著咒語念完，但見紅光乍起，一道半透明的四面體，將王道玄籠罩起來。

這石洞中，靈氣本就少些，此時經過散靈陣衰減，便更少了些。

王道玄左手拿著玉佩，右手卻從黑袋子中，取出廢棄的靈石，默運玄功。

原來。

那靈石雖然廢棄，卻如廢電池一般，總有幾分靈氣。

王道玄只運起《靈隱真法》，吸了一絲靈氣，渡入靈石中。

那靈氣經靈石洗練，頓時變得溫順無比，如涓涓細流，與王道玄的真氣，結合在一起。

他大喜過望，只操控乾元呼吸法，將那道靈力，在體內運行了一百個周天，煉化成一縷精純靈氣，存在丹田之內。

一入丹田，便如三伏天，吃了一個冰淇淋，舒爽極了。

“成了！”

他知道此時不能懈怠，當即端坐臺上，潛心用功，一連坐了兩個時辰，但覺體內靈力增長到七八十縷，形成一個小小的氣旋。

功行完畢，他渾身筋骨齊鳴，自識海中，傳來一道仙音，恢弘浩大，飄飄緲緲。

似鐘聲，卻無激蕩之意。

像琴聲，卻無鏗鏘之感。

側耳細聽，卻全不清楚。

大音希聲，大像無形。

這便是天地授祿么？

王道玄福從心至，撤了陣法，藏了靈石，又運轉玄功，直接吸收靈氣。

一吸之下，氣隨意轉，直將靈氣與真氣結合在一起，在體內運轉了一百個周天，從百匯入，經胸口膻中穴，復沉入丹田中。

此番感覺，卻比剛才不同。

那靈氣暴虐，如噴涌的江水，極難駕馭。

幸虧他也有靈巧的天賦，能分神控制靈氣走向，才沒翻車。

但成就也十分喜人，只這一次運轉，便積累了三縷靈氣，是在陣中的三倍。

正所謂，打工混溫飽，富貴險中求。

他沉心靜氣，運轉周天，早不知不覺，忘了時間。

正運轉到玄妙處，忽聽洞外有人說話，忙停了功法，高聲喊道。

“小滿，你在和誰說話。”

他可不信，小滿那跳脫性子，與悶葫蘆一般的王文靜，聊得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