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紫宸宮偏殿的燭火卻亮得如同白晝。

陸離盤腿坐在鋪著白虎皮的軟榻上，身上那件桃粉色撒花寢衣松松垮垮地套著，領口滑到肩頭，露出一小片瑩白的肌膚。

她手里正捧著個沉甸甸的東西，金鑲玉的印璽在燭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正是大夏王朝的傳國玉璽。

“嘖嘖，這玩意兒看著也不咋地啊，”陸離用指尖戳了戳玉璽上的盤龍紋，龍睛鑲嵌的紅寶石硌得她指尖發麻，“憑這破石頭就能號令天下？古人怕不是傻的。”她晃著腳上的珍珠拖鞋，鞋尖上的流蘇隨著動作掃過榻邊的錦盒，里面還散落著她白天從御花園摘的芍藥花。

小翠縮在角落里，手里絞著帕子，聲音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娘娘！快把玉璽放回去吧！這要是被陛下發現了，是要掉腦袋的呀！”她今日穿了件湖藍色的比甲，領口繡著纏枝蓮，此刻卻嚇得臉色慘白，比甲上的花紋都像是失了色。

陸離卻滿不在乎地抓起玉璽，往自己剛繡了一半的帕子上蓋了個印：“怕什么？軒轅皓那家伙天天讀我的心，我這點小動作他肯定早知道了。”她舉著帕子欣賞那方方正正的紅印，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你看，多好看！以后這就是我的專屬印章了。”

話音剛落，就聽殿外傳來沉穩的腳步聲，帶著龍涎香的氣息一點點漫進來。陸離手忙腳亂地想把玉璽塞回錦盒，卻因慌亂沒抓穩，“哐當”一聲，印璽砸在描金檀木桌上，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軒轅皓推門而入時，正好撞見陸離把玉璽往榻底塞的狼狽模樣。他今日穿了件玄色常服，袖口繡著暗金龍紋，腰間玉帶束出挺拔的身形，墨發用玉冠束起，幾縷碎發垂在額前，沖淡了幾分帝王的威嚴，多了些溫潤氣。他看著軟榻上頭發凌亂、寢衣歪斜的陸離，眼底閃過一絲無奈，隨即被濃濃的笑意取代——方才他剛走到殿外，就清晰地“聽”到她的心聲：“完了完了！被抓包了！這玉璽比我想象的沉，塞榻底都費勁！”

“愛妃深夜不寐，是在玩什么好東西？”軒轅皓走到榻邊，目光落在桌上那方沾了朱砂的帕子上，帕子上繡著只歪歪扭扭的小狐貍，旁邊赫然是個鮮紅的玉璽印。

陸離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站起來，桃粉色寢衣的袖子滑到肘部，露出皓白的手臂。她干笑兩聲，手還下意識地擋在榻邊：“沒、沒什么啊，就是睡不著繡繡帕子。陛下怎么來了？”

軒轅皓沒回答，反而彎腰從榻底抽出那方沉甸甸的玉璽。印璽上的盤龍在燭光下張牙舞爪，沾了些灰塵，顯然是剛被粗暴對待過。他用指腹擦了擦印璽底部的朱砂，聲音里帶著笑意：“這玉璽倒是比朕的御筆好用？”

陸離的臉“唰”地紅了，從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頸。她絞著寢衣的衣角，嘴里卻還硬撐：“誰、誰用它了！是它自己滾到榻底的！我還以為是塊普通的石頭呢！”她說著，突然想起自己的口頭禪，脫口而出，“真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啊不是，我是說這玉璽，長得倒挺像個正經東西，怎么老往榻底鉆！”

她越說越亂，急得差點跺腳，桃粉色的裙擺掃過桌腿，帶倒了裝朱砂的小碟，殷紅的粉末撒了一地，倒像是她“作案”留下的罪證。

小翠在一旁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湖藍色的比甲被她攥得皺成一團，心里把自家娘娘罵了八百遍——偷誰的東西不好，偏要偷皇帝的玉璽！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啊！

軒轅皓看著陸離急得像只團團轉的小兔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聽著她心里瘋狂刷屏：“怎么辦怎么辦？要不裝暈？不行不行，太假了！要不就說想看看玉璽長啥樣，滿足一下好奇心？他會不會砍我腦袋？應該不會吧，他昨天還給我買糖葫蘆呢……”

“愛妃喜歡這玉璽？”軒轅皓突然開口，將印璽遞到陸離面前，金鑲玉的表面在燭光下映出她驚慌的臉。

陸離愣住了，眨了眨眼睛：“啊？”她心里的小人兒舉著小手帕尖叫：“他要干什么？試探我？還是想引我認罪然后滅我九族？”

“既然愛妃喜歡，”軒轅皓的聲音溫柔得像羽毛，輕輕拂過陸離的耳畔，“就拿去吧。”

陸離：“？？？”

小翠：“！！！”

連殿外侍立的南宮寒都差點驚掉手里的劍——陛下是不是被什么東西魘著了？那可是傳國玉璽啊！怎么能說給就給？

陸離看著遞到眼前的玉璽，又看看軒轅皓含笑的眼睛，一時間竟忘了反應。她的心聲也卡殼了：“……他說啥？給我？這玉璽？傳國玉璽？他沒發燒吧？”

軒轅皓像是聽到了她的疑問，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掌心的溫度帶著微涼的龍涎香：“沒發燒。”他收回手，將玉璽硬塞進陸離手里，“拿著吧，以后想蓋多少帕子就蓋多少帕子。”

陸離捧著沉甸甸的玉璽，感覺像捧著塊燒紅的烙鐵。那冰涼的玉質透過掌心傳來，卻燙得她心尖發顫。她抬頭看向軒轅皓，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竟盛滿了她看不懂的溫柔。

“你……你不怕我拿它去謀反嗎？”陸離憋了半天，終于問出這句話，聲音小得像蚊子哼。

軒轅皓低笑出聲，胸腔的震動透過空氣傳到陸離耳邊，帶著奇異的安撫力。“你若想謀反，”他湊近一步，幾乎能聞到她發間淡淡的花香，“朕便把這江山分你一半。”

他說這話時，眼神認真得不像話，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陸離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手里的玉璽仿佛有了千斤重，壓得她手腕發酸，卻又舍不得放下。

她的心聲終于不再混亂，只剩下一句小小的、帶著點迷茫的嘀咕：“……他好像，有點喜歡我？”

軒轅皓聽到這句話，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幾分。他沒再說什么，只是伸手替陸離理了理歪掉的寢衣領口，指尖不經意劃過她的頸側，引來她一陣輕顫。

“夜深了，安置吧。”他轉身往外走，玄色的常服下擺掃過地上的朱砂粉末，留下淡淡的痕跡，“玉璽……就放你這兒吧，朕明日再來取。”

其實他心里想的是：放她那兒挺好，正好有借口天天來。

陸離捧著玉璽站在原地，直到軒轅皓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才猛地回過神。她低頭看著懷里的印璽，又看看撒了一地的朱砂，突然捂住臉，發出一聲悶笑。

小翠小心翼翼地問：“娘娘，咱們……把玉璽收起來嗎？”

“收！當然收！”陸離立刻點頭，抱著玉璽就往梳妝臺跑，桃粉色的裙擺飛揚，像只終于得到糖果的小蝴蝶，“找個最顯眼的地方放著！明天他來拿的時候，我還要問他，這玉璽蓋在帕子上算不算數！”

她的心聲歡快地唱著歌：“到手了到手了！皇帝的玉璽哎！雖然不能當真用，但擺著看也爽啊！陸卿那老妖要是知道了，肯定得羨慕死我！”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落在那方靜靜躺在梳妝臺上的玉璽上，也落在陸離帶著笑意的睡顏上。誰也沒想到，一場足以株連九族的“竊國大案”，最后竟成了皇帝追妻路上的小插曲。而陸離這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賊”的口頭禪，也從此多了層甜絲絲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