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把石板路浸成暗紅色時，唐奇剛從屋頂跳下來，繡片在懷里硌得生疼。

巷口突然傳來玻璃碎裂聲——是賣蜜餞的老張頭的攤子，此刻正被團金光撞得亂飛。

那團光裹著個留大胡子的圣徒像，本該捧著《圣經》的手正抓著糖罐往墻上砸，金邊法袍上沾著黏糊糊的蜜棗醬。

“靈韻暴走提前了！“小鹿從門里沖出來，畫具箱在肩頭晃得哐當響，“我剛看見三個圣徒像追著賣烤餅的王嬸跑，其中一個還把十字架當鍋鏟用！“

唐奇的繪魂眼瞬間亮起，那些圣徒像在他眼里成了亂麻似的彩線：金線是教會標準靈韻，紅絲是暴走的暴躁能量，最麻煩的是纏在中間的銀線——“是共振器的余波。“他攥緊懷里的青銅儀器，“清貞說的放大十倍，現在看來不止。“

“慌什么？“上官樂從門后閃出來，戲本卷成筒敲了下唐奇肩膀，發間的珠花隨著她歪頭的動作晃了晃，“本班主的《圣徒也會打盹》都能被禁，還怕他們打個糖罐？“她突然提高聲調，尖著嗓子學教堂晨鐘：“咚——咚——“又立刻換成布谷鳥鳴，“布谷！

布谷！“那圣徒像抓糖罐的手頓了頓，大胡子抖了抖，竟真把糖罐放回了攤子。

“好樣的！“李清貞從二樓窗口探身下來，煉金袍沾著炭灰，手里舉著個黃銅瓶，“聲波干擾有效！

唐奇，接住！“

唐奇抬手接住她扔下來的東西——不是瓶子，是包用舊報紙裹著的粉末。“靈韻吸收線原料，“李清貞的聲音混著樓下試劑瓶碰撞的脆響，“撒成三角陣，能吸走三成暴走能量！“她話音未落，又有四個圣徒像從街角轉出來，其中一個舉著不知從哪順來的烤串，肉香混著靈韻灼燒的焦味飄過來。

“三角陣不夠！“唐奇掃了眼街道，繪魂眼捕捉到圣徒像腳下若隱若現的靈韻軌跡，“改成星芒放射！

小鹿，你去左邊屋檐撒粉，樂兒繼續用鐘聲壓他們的靈韻頻率——“他突然瞥見街角閃過一抹月白身影，“紅袖！“

抱琴的女子不知何時站在巷口，指尖輕撥琴弦，清越琴音像把細針挑開亂麻。

那個舉烤串的圣徒像突然低頭看了看手里的肉，大胡子動了動，竟蹲在路邊啃起烤串來，金袍下擺沾了老大一塊油漬。

“這招行！“上官樂眼睛一亮，立刻換了戲文調子唱起來：“圣徒圣徒莫發癲，烤肉冷了不好咽——“她故意把“咽“字拖得老長，圣徒像啃肉的動作果然慢下來。

唐奇趁機蹲在地上，用清貞給的粉末畫符。

繪魂眼盯著靈韻絲線，指尖跟著光流游走，粉未撒出的軌跡在月光下泛著銀邊。

他額角沁出汗珠，耳邊是圣徒像啃烤串的吧唧聲、上官樂跑調的戲腔、紅袖琴音的震顫，還有遠處越來越近的轟鳴——那不是畫靈，是靈韻漩渦。

“抬頭。“風吟的聲音像片落在琴弦上的葉子。

唐奇抬頭，血月下方不知何時裂開道黑縫，靈韻像倒灌的河流往那縫里涌。

漩渦中心站著個人，月白錦袍，腰間掛著圣像委員會的玉牌——是周墨白，三天前還在沙龍里握著紅酒杯說“民間野路子成不了氣候“的畫宗。

“偽君子。“風吟不知何時站在唐奇身邊，灰布斗篷被風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繡著古藝理紋章的內襯，“他十歲被教會帶走，所謂圣手認證是用七十二幅偽造的圣像換的。

藝理法則？

他改了三百條，就為今天——“

漩渦里傳來玻璃碎裂般的尖嘯，周墨白抬手，剛才還啃烤串的圣徒像突然直起身子，眼里的金光變成刺目的猩紅。

唐奇繪魂眼里的靈韻線瞬間繃斷，他踉蹌兩步，懷里的共振器燙得灼手。

“要爆了！“李清貞從二樓沖下來，手里舉著個冒著藍煙的陶瓶，“共振器和漩渦在共鳴，最多撐半柱香——“

“用殘卷。“唐奇摸出懷里的繡片，半朵并蒂蓮在血月下泛著幽光，“我娘的殘卷，能引靈韻。“

“你瘋了？“李清貞撲過來要搶，“那是你娘最后......“

“現在不瘋，等下連瘋的機會都沒。“唐奇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繡片上。

殘卷突然發出金光，那些暴走的靈韻線像被磁石吸引，纏上繡片又涌向他剛畫的星芒陣。

圣徒像眼里的猩紅暗了暗，其中一個甚至抬手抹了把嘴角的油漬，對著同伴比劃：“你看，這肉串確實香......“

“反向共振魔藥！“李清貞把陶瓶砸向漩渦，藍煙騰起的瞬間，周墨白的身影晃了晃。

上官樂趁機拔高戲腔：“圣徒圣徒莫發癲，糖罐還能換酒錢——“那幾個圣徒像竟真晃著膀子往酒鋪走，其中一個還順手把烤串遞給了王嬸。

“好小子，藏得深啊。“粗獷的笑聲從街尾傳來。

趙無極帶著夜梟軍團從陰影里冒出來，彎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我就說共振器怎么找不著，合著在你這兒——“

“找著了又如何？“唐奇拍了拍腳邊的青石板，“樂兒，唱那出《將軍夜巡》。“

上官樂立刻換了粗啞男聲：“夜梟聽令！

東邊城墻有埋伏，速去支援！“她又壓低聲音學趙無極：“違令者，砍手！“

夜梟們面面相覷，為首的小頭目扯了扯趙無極衣角：“老大，您剛才是不是......“

“放屁！“趙無極臉漲得通紅，“老子什么時候......“

“報——東邊發現教會騎士！“街角突然傳來喊殺聲——是小鹿裹著塊黑布，舉著根木棍在那蹦跶。

夜梟們哄地散開，往東邊狂奔，撞翻了老張頭的蜜餞攤，糖渣撒了滿地。

“這招叫'畫中藏戲'配'口技調虎'，“唐奇沖上官樂挑眉，“下次收你十枚金幣學費。“

“先顧眼前！“紅袖突然按住琴弦，琴音驟止。

漩渦還在，但速度慢了些。

唐奇低頭看懷里的殘卷，金光里隱約浮出幾個小字：“原初藝理之源，藏于鏡之城。“

“鏡之城？“李清貞湊過來看，“我爹的筆記里提過，說是藝理誕生的地方......“

“我們該走了。“唐奇把殘卷小心收進懷里，抬頭望向血月，“真正的麻煩，才剛開始。“

遠處傳來教堂鐘聲，混著夜梟們的叫罵和圣徒像啃烤串的吧唧聲。

風吟的斗篷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望著漩渦輕聲道：“鏡之城的門，可不會為所有人開。“

唐奇摸了摸繡片上的并蒂蓮，嘴角揚起個弧度：“那正好——我們本來就不是'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