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染坊地下藝庫的霉味突然被風卷散。
唐奇的繪魂眼捕捉到七道冷硬如鐵塊的靈韻波動正順著通風口往下鉆——那是教會“圣像靈韻“特有的金屬感,像被凍住的鐘聲。
“清貞的炮口往左偏十五度,樂兒準備學那個大胡子隊長的公鴨嗓。“他手指在石壁上敲出暗號,聲音輕得像蛛絲,“紅袖,等他們露頭就彈《破陣曲》第三段,別讓他們結靈韻陣。“
話音剛落,入口處的青石板“咔“地裂開條縫。
首先探進來的是柄淬銀長矛,矛尖刻著圣像委員會的鳶尾花紋。
唐奇盯著那抹冷光,喉結動了動——三年前母親被押上審判臺時,劊子手的刀也是這個顏色。
“你們不該插手不屬于你們的世界。“
陰鷙的男聲裹著回音砸下來。
唐奇抬頭,正撞進一雙冰藍色眼睛里。
為首者披著夜行衣,左臉有道蜈蚣似的傷疤從眉骨貫到下頜,正是情報里提過的夜梟軍團首領趙無極。
他指尖轉著枚圣像徽章,金屬摩擦聲刺得人耳癢。
“趙統領這話說反了。“唐奇突然笑出聲,從懷里抽出張皺巴巴的紙。
紙角還沾著早上吃糖糕時蹭的芝麻,“您看這是什么?
圣像委員會發的'民間藝匠認證書'——說只要我們畫圣母像時把市井小孩全改成天使,就能恢復'合法身份'。“
他拇指和食指捏住紙邊,“嘶啦“一聲撕成兩半。
碎紙片打著旋兒飄向趙無極腳邊,“合著教會連自己當說客的臉都不敢露,要勞駕夜梟來當打手?“
“嘴硬。“趙無極的傷疤跳了跳,揮了揮手。
七名夜梟成員瞬間散開,長矛在頭頂織成靈韻網。
唐奇聞到空氣中泛起鐵銹味——那是靈韻過載前的預警。
他沖李清貞使眼色,后者立刻甩出枚靛藍色煙霧彈。“轟“的一聲,紫煙裹著檸檬香炸開,把地下藝庫染成混沌的藍紫色。
“一隊守左,二隊封右!“上官樂的聲音突然從煙霧里炸出來,正是剛才那大胡子隊長的公鴨嗓。
幾個夜梟成員愣了愣,竟真的往左邊挪步。
唐奇趁機咬破指尖,在掌心畫了道靈韻符——這是他新創的“混合靈韻畫“,把街頭雜耍的戲法靈韻和油畫的光影靈韻揉成一團。
“睡會兒吧。“他輕聲念道。
煙霧中突然綻開朵巨型牡丹。
粉白花瓣上沾著露水,花芯里竟坐著個叼煙斗的胖修士——正是上周被市民痛罵的圣像委員會司祭。
幾個夜梟成員盯著牡丹發怔,長矛“當啷“掉在地上。
他們的靈韻波動開始渙散,像被風吹亂的線團。
“唐小爺這招夠損!“上官樂的真聲從右側傳來,她正蹲在通風管道口學貓叫,“這牡丹里的修士比真人還胖三圈,換我也得看呆!“
“都閉嘴!“趙無極抽出腰間短刀,刀身泛起幽藍靈韻。
唐奇的繪魂眼突然刺痛——這刀上纏著的靈韻竟和石壁上被抹掉的“靈韻共鳴“刻痕有幾分相似。
他剛要細瞧,頭頂傳來瓦片碎裂聲。
“唐先生!“
索菲亞的聲音像片柳葉飄下來。
她順著通風口滑進藝庫,發間沾著碎瓦,手里攥著卷染血的羊皮紙,“周墨白啟動了'靈魂復調計劃'!
月蝕夜他要借靈韻共鳴場重塑藝理秩序,說是凈化,其實是......“
“是把藝理變成他的提線木偶。“唐奇接過羊皮紙,指尖在“復調“二字上重重一按。
他想起母親臨終前繡在繃子上的并蒂蓮,想起圣像委員會燒民間繡坊時說的“不合藝理“——原來所謂的藝理,從來不是規則,是教會的屠刀。
“被動防守不如主動掀桌。“他把羊皮紙塞進懷里,沖眾人勾了勾嘴角,“樂兒,帶戲班去街角演《主教的假發被狗叼了》;清貞,給我留三瓶隱形魔藥;紅袖,等會用琴音蓋過戲班的鑼鼓聲。“
“得嘞!“上官樂把假發往頭上一扣,轉眼間變成個留八字胡的老秀才,“小的這就去編排主教被狗追著跑的段子,保準比去年中秋的花燈還熱鬧!“
二十分鐘后,老染坊外的青石巷炸了鍋。
“哎哎看那邊!“賣糖畫的老張頭踮著腳,“那不是圣像委員會的馬主教嗎?
怎么追著條花狗跑?
狗嘴里還叼著他的紅假發!“
“那哪是馬主教,“賣糖葫蘆的姑娘捂嘴笑,“那是千面戲班的小桃!
你瞧那羅圈腿,和馬主教上個月摔下臺階時一模一樣!“
人群哄笑聲里,唐奇貼著墻根往夜梟營地摸。
他抹了清貞給的隱形魔藥,繪魂眼亮得像兩盞小燈——靈韻波動在他眼里成了彩色絲線,守衛的靈韻是暗紅色粗線,帳篷是灰色細線,最里面那頂金色帳篷......
他頓住腳步。
帳篷中央擺著個青銅儀器,表面刻滿星圖,正是情報里說的“靈韻共振器原型機“。
唐奇摸出從藝庫順的碎瓷片,三兩下撬開鎖。
指尖剛碰到儀器,帳篷外突然傳來守衛的吆喝:“什么人?“
他心提到嗓子眼,卻聽見上官樂的聲音從街角拔高:“主教大人!
您的假發在狗嘴里,您的假牙在茅坑里!“
人群爆發出更大的笑聲。
守衛罵罵咧咧跑遠,唐奇趁機把共振器塞進懷里,又摸出塊粉筆在帳篷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戲票——上面寫著“下次看戲,記得買票“。
等他溜回街頭聯盟總部時,月亮已經爬上屋檐。
“這玩意兒是個擴音器。“李清貞舉著共振器,煉金眼鏡后的眼睛發亮,“能把靈韻波動放大十倍。
我可以改它的頻率,讓教會的靈韻網反過來燒他們自己!“
“那我用'畫中藏戲'在他們帳篷上畫幻境。“上官樂晃著戲本,“比如畫個圣母像抱著酒壇說'今日不念經',保管他們靈韻亂成一鍋粥!“
“紅袖的琴音當底色。“唐奇摸著共振器上的星圖,“月蝕夜的靈韻共鳴場會把我們的動作放大,到時候......“
他突然住了口。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血月不知何時升起來了,像滴凝固的血掛在云間。
深夜,唐奇獨自爬上屋頂。
風卷著巷子里的糖渣味吹過來,他摸出懷里的碎繡片——那是母親被帶走時扯下的,繡著半朵并蒂蓮。
“母親,“他對著血月輕聲說,“您當年繡的并蒂蓮,不是邪道。
他們藏起來的藝理,我找到了。“
繪魂眼里突然泛起金光。
他望著血月,看見靈韻像金色河流在云層里奔涌——那是月蝕夜的先兆。
風里飄來若有若無的琴音,像誰在遠方撥動一根繃緊的弦。
“要來了。“他喃喃道。
遠處傳來靈韻暴走的轟鳴,像悶在地下的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