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畫中審判與荒誕反擊
- 圣人畫手
- 狂人東
- 2443字
- 2025-06-24 19:45:12
晨鐘撞碎最后一縷夜霧時,唐奇正蹲在街角啃冷掉的蜂蜜面包。
李清貞的煉金炮筒戳了戳他后背:“王都來的信鴿在屋頂撲騰半小時了,說街頭廣場出了邪性圣像畫,要你這個‘邪道畫匠’去當救火隊員?!?
“教會的人親自遞的帖子?”唐奇舔掉嘴角的面包屑,抬頭正看見屋檐下晃悠的青銅信筒,封蠟上圣像委員會的十字紋被太陽曬得發黏。
“說是‘特邀民間藝匠共商藝理’?!鄙瞎贅凡恢獜哪拿俺鰜恚缒醒b的小帽檐壓得低低的,手里轉著根綴滿銀鈴的戲鞭,“我在茶棚聽書,說那畫叫《圣徒之光》,上午才掛出來,現在廣場跪了百來號人——”她突然壓低聲音,“有三個已經翻白眼抽抽了,像被鬼掐了喉嚨?!?
唐奇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懷里的殘卷。
母親繡線縫就的封皮還帶著體溫,“復調生”三個字在他掌心燙出淺紅印記。
他把最后半塊面包塞進嘴里,拍了拍褲腿:“走,看看教會又在畫里藏什么新花樣?!?
廣場比想象中更熱鬧。
青石板上跪滿了人,額頭貼地的虔誠與渾身抽搐的癲狂像兩鍋滾粥攪在一起。
最中央的橡木畫架上,《圣徒之光》裹著金邊紅綢,圣徒的金袍在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可唐奇剛用繪魂眼掃過,那抹金光立刻褪成了青灰色的靈韻亂流。
“看到了?”李清貞的煉金眼鏡閃過幽藍微光,“靈韻結構里嵌著蜂窩狀的核,像……”
“像拿教義當鋼筋打的籠子?!碧破娴耐孜⑽⑹湛s。
他看見畫中圣徒的衣褶里爬滿細小的靈韻鎖鏈,每根鎖鏈都連著圍觀者的后頸——那些癲狂的人脖子上,鎖鏈正泛著令人作嘔的紫黑色,“這是‘教義靈核’,用信仰當飼料的寄生體?!?
“唐先生!”穿粗布短打的年輕畫師從人堆里擠過來,眼眶通紅,“我徒弟小鹿今早看了畫就不對勁,求您……”
話音未落,人群里突然爆發出尖叫。
一個穿著補丁圍裙的少年正用頭撞畫架,額頭滲著血還在喊:“主說要愛鄰人!主說要愛鄰人!”可他的聲音像被人按了快進鍵,重復的禱文越來越快,最后變成尖銳的蜂鳴。
唐奇認出那是小鹿。
他昨天還在黑市賣自己畫的《賣花姑娘》,小姑娘的笑靨里飄著真正的靈韻花香。
“清貞,用你的‘清醒霧’穩住人群。”唐奇解下隨身的羊皮畫袋,“上官,幫我盯著那個戴銀邊眼鏡的——剛才她在記筆記,是教會觀察員?!?
他走向畫架時,陽光突然暗了暗。
《圣徒之光》的畫布表面泛起水波似的漣漪,像在召喚他進去。
唐奇伸手觸碰畫框的瞬間,后頸傳來熟悉的灼燒感——繪魂眼的靈韻脈絡在皮膚下跳動,下一秒,他的意識被吸進了畫里。
教堂的穹頂高得看不見頂。
唐奇仰頭時,看到無數半透明的靈魂被鎖鏈吊在半空,嘴一張一合念著:“我等愿獻靈魂,換圣光照臨。”講壇上站著個穿白袍的青年,金發被靈韻鍍成金色,正是教會最近力捧的“偽圣者”埃德加。
“歡迎來到真理之境?!卑5录拥穆曇粝窠诿劾锏牡镀?,“你該感謝委員會,愿意給迷途的畫匠一個凈化機會。”
唐奇沒接話。
他蹲下身,用指尖蘸了蘸地面的靈韻光塵——是凝固的禱文,每粒光塵里都鎖著一段凡人的記憶:賣菜阿婆的嘆息,學童的算術本,繡娘沒繡完的并蒂蓮……
“你們偷了他們的故事,拿這些當靈韻燃料。”唐奇突然笑了,從畫袋里掏出本邊角卷毛的兒童涂鴉本,“我母親說過,真正的藝理,得有煙火氣?!?
他唰唰在畫布邊緣添了幾筆:講壇下長出棵結滿糖畫的樹,圣徒的金袍上趴了只正舔爪子的橘貓,最絕的是給埃德加的頭頂畫了只長翅膀的豬,正“呼嚕嚕”往下掉金粉。
靈韻結構發出刺耳的尖嘯。
被鎖鏈捆著的靈魂們突然安靜了。
那個總念禱文的賣菜阿婆眨了眨眼:“這貓……像我家跑丟的阿橘。”學童踮腳夠糖畫:“我阿爹在廟會給我買過這個!”
“住口!”埃德加的白袍泛起血紅色靈韻,“你們只是圣光照耀下的塵埃!”
“放屁!”小鹿的聲音突然炸響。
這孩子不知何時掙脫了鎖鏈,手里攥著一截炭筆——正是唐奇上周在黑市送他的,“我阿娘說,我畫的《賣花姑娘》比圣像好看,因為姑娘眼里有星星!”
他沖上前,在教堂的墻上畫了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花籃里的牡丹正飄出真正的花香。
被鎖鏈捆著的靈魂們突然騷動起來,這個畫茶攤的熱氣,那個畫孩童踢毽子,原本冰冷的教堂壁畫像被投入了火種,瞬間開滿了人間煙火。
埃德加的臉扭曲成了調色盤。
他舉起雙手,靈核深處涌出漆黑的裂痕:“既然你們不愿做羔羊……”
“那就同歸于盡吧!”
唐奇早等著這一刻。
他摸出母親的殘卷,“童真諧振法”的符號在殘卷上燃燒。
他蘸著自己的靈韻血,在虛空中畫了道歪歪扭扭的光環——光環里,胖娃娃騎鯉魚,醉漢扶酒壇,全是最市井的反諷畫。
“轟!”
唐奇的意識被拋回現實時,正摔在青石板上。
他咳嗽著抬頭,看見《圣徒之光》的畫布裂成了碎片,圍觀的人群揉著眼睛站起來,臉上全是迷茫后的清醒。
“唐先生!”小鹿撲過來,眼眶紅得像熟透的櫻桃,“我剛才……我剛才在畫里看到阿娘了!她夸我畫的姑娘比以前更精神!”
唐奇剛要說話,眼角瞥見街角的陰影里,穿教會灰袍的索菲亞正望著他。
她懷里的記錄冊沒合上,唐奇看清了最后一頁的字跡:“實驗體C - 17失效,目標具備逆向重構靈韻能力……”
索菲亞對上他的視線,手指輕輕碰了碰嘴唇——是情報官特有的“噤聲”手勢。
下一秒,她轉身隱入巷口,只留下一道灰影。
“唐奇!”李清貞的聲音從人堆里傳來,“你后背在滲血!剛才那畫炸的時候……”
“小傷?!碧破娉断乱陆请S便裹了裹,目光卻落在小鹿攥著的炭筆上。
那孩子的手還在抖,可眼里的光比任何圣像都亮。
他突然想起殘卷上的“復調生”。
或許所謂原初藝理,從來都不在教會的教條里——它在阿婆的嘆息里,在學童的算術本里,在每個被偷走故事的普通人心里。
夜風卷起畫架下的碎布,露出塊沒燒完的金漆。
唐奇蹲下身,用炭筆在上面添了只叼著糖葫蘆的胖貓。
“明天……”他望著逐漸散去的人群,輕聲道,“該讓教會看看,被他們偷走的‘邪道’,到底有多燙?!?
小鹿突然攥緊了他的衣袖。
少年的手指還沾著畫壁的顏料,在唐奇袖口印了朵歪歪扭扭的牡丹:“唐先生,我想再畫《賣花姑娘》——這次,我要在她腳邊畫只橘貓,就像阿婆家的那只。”
唐奇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月光漫過廣場,照見少年眼底翻涌的光——那不是被靈核操控的癲狂,是真正屬于活人的,滾燙的、鮮活的,不肯被馴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