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夏砂回去蒙頭睡了個大覺,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候才被一個陌生電話給吵醒,等聽清楚電話內容的時候,夏砂半點睡意都沒有了。
“您好,夏小姐,你已經被我們公司給錄用了,不知道下周一的時候,您方便不方便過來辦理一下入職手續呢?”電話的那頭,殷淡語氣十分正經。
“方便。”夏砂說。
“……哦,另外,夏小姐,我們這次新員工入職培訓增加了軍訓項目,請您到時候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
“……”夏砂沉默。
“夏小姐你在聽嗎?”殷淡的聲音帶著一點兒的幸災樂禍。
“好的,謝謝提醒。”夏砂掛斷。她抓了抓自己凌亂的頭發,又比了比“耶”的姿勢,重新躺在床鋪上的時候,仍然如同在做夢。
殷淡在工作環境里,為免露出蛛絲馬跡,只能公事公辦地打著官腔。
畢竟她和夏砂的閨蜜關系越少人知道越好,這也包括季久安。
所以,電話剛剛掛斷,微信上面殷淡發來的消息就不停冒出來,綠色的小條框頻繁地跳動表達了主人激烈的情緒。
淡淡:“簡直不可思議!季久安對你的態度那么不友好,沒想到還能同意把你這個定時炸彈放入公司!器量真夠大的。不過,目前工作崗位還不確定,要等培訓結束以后再安排。你說,他不會是故意折磨你,讓你知難而退吧?”
夏夏:“我心,雖然同你心,但是請往好點的方向想好嗎?說不定是看重我的才華!”
淡淡:“……呵呵。”
夏夏:“不過你們公司那個軍訓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沒聽說過!”
淡淡:“你真是趕上好時候了,前幾天,我們公司兩個高管杠上了,季久安就覺得集團的氛圍不是太融洽,于是公司組織的野外拓展活動臨時增加了軍訓的項目。季總放話了,老員工分批去,新員工要一個不落地去。”
夏夏:“……”
現在去偽造病歷還來得及嗎?
夏砂視死如歸地看著屏幕,直到看到一行話——
“不過有個好消息,季久安也會去哦!加油喲,我的寶貝。”夏砂又重新燃燒起了斗志!
天將降大任于是夏砂也,必先苦其心志,讓我軍訓,勞其筋骨,讓我軍訓,所以動心忍性,追回季久安!
軍訓!算什么?
一周后,夏砂辦完入職手續的當天下午,苦逼地拖著行李箱,乘坐大巴朝著軍訓基地前進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垂頭喪氣的,她開始懷疑起自己的人生了。
天知道,夏砂到底是多討厭軍訓。軍訓像個噩夢一樣貫穿她整個成長階段,每逢入學,都要花幾天時間專門祈禱取消軍訓,“沒有意志力”“身嬌體弱”“沒有精神氣”“軍姿站得歪歪扭扭”等等形容詞,都是為她量身打造。
大學軍訓結束后,她真的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再經歷這種事了。沒想到……
到達軍訓地點,夏砂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場景,她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坑爹啊!這個軍訓基地怎么和她大學時候培訓的軍訓基地是同一個地方啊!久泰不是特別壕嗎!為什么要選這樣一個破基地!
夏砂還仍然記得這邊破舊的宿舍樓,糟糕的住宿環境,一覽無遺的公共浴室,涂抹了超強防曬霜也沒用的毒辣太陽……
還有——一來就要大家把娛樂工具和通訊工具交上來的教官。
伴隨著大家的哀號和抗議聲,身經百戰、事先也被殷淡提醒過的夏砂,頂著大家探究的目光,神色自若地把一臺老款的磚頭機交到了教官眼前的桌子上。
旁邊的同事表情很微妙……夏砂依然面不改色。
這個軍訓基地雖然蓋了新樓,也做了修繕。然而新樓沒夏砂的份,她只能住在墻壁泛黃的宿舍。
還是熟悉的上下鋪,熟悉的浴室。
上鋪的同事半夜會磨牙,打呼,翻來覆去,像是在表演話劇一樣。浴室依然是共用,還限制了洗浴的時間,一伙人圍著浴巾進去,眨眼間就赤條條。新認識的同事在這方面或許還會驕矜點,彼此背對背,目光盡量不落在別人身上打量,等混熟了之后,就會變得明目張膽。
夏砂可不想被這么趕鴨子上架地一同搓,早就落荒而逃。等到上鋪的妹子鼾聲綿綿的時候,她摸著黑,直接溜到了殷淡的房間。
第一批過來的新人居多,所以殷淡的身份就有點類似班主任,負責最后給新員工的成績打分。
殷淡這里的用品一應俱全,包括吹風機。夏砂那邊可是連插座都沒有,簡直就是落后幾十年好嗎?
享受特權的夏砂美美地洗完澡,又把事先扔在殷淡這里的手機等生活必需品捎上,然后鬼鬼祟祟地準備潛伏回去。
結果就在回去的路上撞見了季久安。
季久安也不知道半夜三更地站在那里做什么,幽暗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的神情看起來有幾分的疲憊和煩躁。
夏砂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季久安那邊接了一通電話,也不知道說了什么,就拿著手機朝這邊走來。
夏砂可不想暴露行蹤,出賣自己的隊友,但一個大活人站在這邊,不被人注意都難,她本想逃為上策,卻被人叫住了名字。
“夏砂,”季久安的眉頭皺了起來,“你怎么在這里?”
“我被公司聘用,所以必須來參加培訓,當然在這里。”夏砂打著馬虎眼。
季久安似乎并不想搭理她,他道:“若是沒什么事情,就回去,不要半夜三更在外頭瞎晃悠。”
夏砂本想腹誹一句,那你不是也在外面瞎晃嗎。“好。”夏砂應了一聲,掉頭走了兩步。
但一回頭,見到季久安走開,目光移走了之后,夏砂就不緊不慢地跟在季久安的背后。
夏砂繼續跟在季久安的背后。
季久安說:“你跟我做什么?”
“我……嘿嘿,怕黑。”夏砂隨口尋了個理由。季久安沒吭聲,繼續朝前走。
夏砂得寸進尺地又朝上走了幾步,跟在他的旁邊。不久,季久安又接了一個電話。
此刻正是萬籟俱靜,隔得近了,夏砂依稀能夠聽到手機聽筒里傳來的聲音。是一個很甜美的女聲,聲音有些細弱,聽起來楚楚可憐的,很能激發起人的保護欲的那種。夏砂豎耳傾聽,就聽到對方說:“季總,我……我本來想去洗澡的,但是出來后發現那邊路燈都壞了,就我一個人,我不敢回去。”
“嗯,那你站著別動,我就過去。”季久安道。
夏砂約莫能猜出電話那頭的是誰,殷淡之前曾和她提過,季久安有一個緋聞對象,就是他現在的小助理柯襄,這次也正好和夏砂安排到了同一批。據說柯襄長得如花如玉,嬌小可人,說話都是慢聲慢氣,讓人恨不得放在心上捧。
夏砂那時候還開玩笑地和殷淡說要不要自己扮演一個楚楚可憐的小白花算了,先給季久安來一場以淚洗面,再一敘多年相思情……不過說到后面,連自己都被自己肉麻了半天,最后自然是無疾而終。
沒想到,季久安現在已經憐香惜玉到了這種地步,區區一個屬下,還要勞煩集團的董事親自過去接她。夏砂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季久安掛斷了電話后,就來解決夏砂這個麻煩了。
在如霜的月色下,季久安的表情顯得格外冷淡:“你也聽到了,那邊路燈壞了,肯定比這里更暗。到了那邊后,我肯定不會送你回來。”
“沒事,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
“夏砂,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當然是你啊——”夏砂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呵——”季久安嗤笑了一聲。
再往前走的一段路,路燈果然壞了。
只剩下幽暗的月色以及略帶呼嘯的風,還有對面此起彼伏,偶爾露出一兩個墳包的山巒,哦,還有細碎的步伐。
夏砂踩著月光下的影子,一陣冷風吹過,夏砂的聲音抖了下:“季……季久安……你看……”
“看什么?”季久安頭也不回。
“那里……那里有個黑影,啊——”
“啊”字十分急促,像是被人掐斷了一樣,季久安瞬間回頭,看到的卻是臉上帶著盈盈笑意的夏砂。
“你真是夠無聊。”季久安忍無可忍。
“活躍一下氣氛嘛,誰叫你的神情繃得這么緊,”夏砂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看著季久安不善的臉色,“季久安,你不會還怕鬼吧?”
季久安沉默不說話,神情凜冽得很。
“季久安你為什么會選這個地方當軍訓基地,還半夜三更在外頭瞎晃,你不知道這個地方以前可是埋藏著很多……讓人毛骨悚然的聽聞嗎,比如說……”
夏砂還來不及說下面的話,就被季久安給打斷:“夏砂,你可以選擇閉嘴,或者滾回去。”
“季久安,我給你講一個冷笑話,你知道為什么鬼不會真的殺死人嗎,因為人死了也會變成鬼,這就尷尬了。”
“夏砂,你從前不是怕鬼嗎,還是說你以前故意騙我?”季久安冷冷道。
“是啊,后來聽說了這個段子以后就不怕了啊。”夏砂沒心沒肺一般說著。
季久安干脆選擇徹底無視她。
夏砂有些嘆息,想當年她和季久安好上的時候,也曾經歷過兩人獨處。那時候她還挺怕黑的,尤其是那次被人科普了好多鬼故事。在那種環境下,腦海里關于鬼怪的儲備知識就紛紛地都顯現,一會兒覺得背后有個鬼影跟著她,一會兒又覺得前面會突然出現一個鬼怪。哪怕季久安就在她的旁邊,她還覺得下一秒季久安會被黑暗吞噬,留著她一個人在黑暗中自生自滅。
然后她隔一陣子就問一下季久安在不在,雖然他們牽著手呢,但是她還是怕一個恍惚牽著的手換成了僵尸的手,當然,順便在那邊絮絮叨叨講被科普的鬼故事。
季久安還嫌棄她小題大做,黏糊得緊,叫她閉嘴,那時候她還覺得有些委屈呢,結果沒想到……季久安才是那個更怕鬼的人。
時過境遷,發現了這一點后的夏砂,回想起這一段的時候,覺得那些年一些彌足珍貴的記憶,其實也暖得甜人心……明明季久安心里也很害怕,卻為了給她安全感,假裝不怕。
所以,他們當初怎么就走到了形同陌路的地步呢。
也許只不過是因為,當年苦苦翻山越嶺,終于摘下高嶺之花,卻沒想到高嶺之花只適合生活在苦寒之地,而不適合種在同她這個充滿人間煙火之氣的地方,彼此不適合,也沒有共同語言,雖然在一起能帶來短暫的甜蜜,但時間拖得越久,卻越是磋磨人,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就草木皆兵,讓她陷入懷疑中。
也許還因為,當年的她年輕浮躁,沒有辦法忍受高嶺之花的冷,也沒有結廬居住在高嶺的勇氣和能耐……缺乏安全感的時候,總是以為甜言蜜語才能給她安慰,而今才明白……有時候做出來的,才能難能可貴。
夏砂忘記了和季久安分手的理由,可卻依然能清清楚楚地記得,她和季久安提出分手的那一日的每一個細節。
季久安正準備出門,要同客戶談一筆生意——那陣子正好是他最繁忙的時期,她想要逮到一個機會和他說話都難。
她說:“季久安,我們分手吧。”
季久安往外走的步伐,緩了幾分。然后,他停了下來,面色平靜,如同討論天氣:“我覺得我們彼此都需要冷靜冷靜。”
“我覺得不需要冷靜了,”夏砂當時說,“現在就分手吧。”
“理由?”他問,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夏砂,就好像是對待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女孩。
“沒有理由。”夏砂底氣十足。
季久安的目光凝在夏砂的身上,他說:“不是鬧脾氣?”“是。”夏砂斬釘截鐵地說。
等了半晌,夏砂聽到季久安靜靜地開口,他依然冷靜,像是篤定她不會真的選擇分手一樣:“好。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會尊重你。而分手之后不會是朋友,只會是陌生人。”
“謝謝。”夏砂這樣和他說。
他出門驅車,罕見地油門熄火了下。車輛遲遲沒有重新啟動,當夏砂終于心里升騰起了一縷希望的時候,那輛SUV迅疾啟動,毫無留戀地開走了。
她當時想,要是那時候季久安有想挽留一下她的話,她或許又會不爭氣地心軟,但是沒有,直到她坐上飛機,孤注一擲地來到異國他鄉重新開始,也沒有收到任何來自季久安的信息。
他從始至終都是冷靜的,冷靜到像是包括她提出分手這件事,都在他的計劃之內,沒有任何挽留,這不免讓當初的夏砂開始懷疑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是否從始至終都是她的一廂情愿,他能答應她的追求,也不過是煩不勝煩。
她也曾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下,接近崩潰的時候編輯了短信:我們復合吧。但是最后卻仍然一個字一個字地撤銷,刪除,把手機扔在床頭,靜靜地看著天花板,直到天亮……
不能……再自取其辱了,哪怕自己還那么喜歡他。
可是時過境遷,那些驕傲和矜持,又算得了什么呢?總要經過磋磨,才能卸掉那些矯情。
你害怕著鬼,也許還喜歡我呢……
02
長路總有盡頭,眼看著亮起燈火的地方近在咫尺,夏砂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夏砂下意識地就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點了接聽,那邊傳來的是殷淡的聲音:“夏砂,你回去的時候注意點,他們好像在找人呢,別被人逮住啊……”
“嗯……我知道。”夏砂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后就急忙地切斷了電話。
“殷淡?”
“啊……對。”夏砂下意識地回話,轉頭就看到季久安果然如此的神情。
“怪不得她處處為你說話。”
“……”夏砂無言以對,沒想到自己的內奸這么快就暴露在季久安眼底。
前方的路有些泥濘,夏砂就干脆用手機當作手電筒來照明。
季久安深深地看了夏砂手中的手機一眼,冷冷道:“我記得白天的時候教官就已經宣布了這次軍訓的紀律了,不得使用電子產品。”
“不被教官發現不就好了?”
“夏砂,你是不是忘記了,站在你面前的我的身份。”季久安說。
“我的前男友,有什么問題嗎?”夏砂回答得很順口。
“……”季久安沉默了一瞬,又把話題給扭了回去,“你覺得身為紀律的制定者,我會和你同流合污嗎?”
“為什么不會?”夏砂看著季久安的表情,有種不好的預感,“等等,你不會想告狀吧?我說季久安,你不會這么無聊的吧,不會這么小肚雞腸的吧?”
事實證明,季久安還真的是那么“無聊”“小肚雞腸”的人。他伸手,鐵面無私道:“手機沒收,培訓結束后還你。”
“季久安你在開玩笑吧?”夏砂不可置信。
“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你違規一次,我會告訴教官的。”季久安面無表情。
“你怎么和那些老頭一樣了!這非常不人性化好嗎?你是經歷過封閉式的培訓的,應該深受其害過,怎么能夠沒收通訊工具這種陋習傳承下去呢?”夏砂急了,她難得暗度陳倉叫殷淡幫她藏了手機,結果居然還要被一直對她愛答不理的季久安給沒收?!天知道她是屬于那種睡前不玩手機就睡不著覺的人啊!她的微博粉絲還嗷嗷待哺啊!還有……穆辰北雖然不是她需要兩肋插刀的朋友,但是萬一私底下有事情要聯系他怎么辦?再說了,她臨時決定回國,國外還有一堆的爛攤子沒有解決……
夏砂朝后退了一步,母雞護雛一樣把手機藏在背后。
“既然我已經被荼毒過了,自然要讓更多的人加入被荼毒的隊伍中。”季久安面不改色。
夏砂一副見了鬼的神情看著季久安:“季久安!我們難道不應該保持一點前女友和前男友的距離感嗎?從你的角度來說,不是應該避免和我牽扯嗎?有多遠離我就多遠嗎?”
季久安挑眉:“你覺得可能嗎?”
夏砂也不管季久安說的可能到底是不可能和她有牽扯,還是不可能和她沒有牽扯,確定了季久安是認真的,并且已經站在她的對立面,夏砂準備當機立斷拔腿就跑,能賴就賴。她先護住手機,四處張望一下,正好看到有個人在遠處翹首以盼,那單薄的身影在夜色中顯得搖搖欲墜。
“季久安,你的小心肝在哪里呢!”夏砂激動地說。
結果聲東擊西的招數沒效果,季久安卻半點兒也不吃這套,還是神情冷淡地搶過她的手機:“沒收。”而后直接邁起長步,朝著那人那邊大步走去。
“季久安你還我手機!”夏砂跳腳,急急忙忙追上他,結果季久安占著自己的身高優勢,把手機舉過頭頂。
“季久安,王八蛋,你不是人!”夏砂在他旁邊跳來跳去,差點唱起了浙江溫州江南皮革廠倒閉了的Rap。
“你可以一路跳到那邊。”
“季久安你這是差別對待。剛剛和你打電話的人是柯襄吧!都是同一批培訓的人,為什么她可以用手機我就不可以,季久安你把我的手機還回來!”
“柯襄是我的助理,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她處理。”
“我也有事要處理!”
季久安一氣呵成地將她的手機塞到衣兜里,眉目冷淡:“哦,為了穆辰北?”
夏砂橫眉豎眼地看著他,看他這副正經模樣,忽然笑了:“總提他做啥,真的吃醋了?”
“用得著?”季久安一臉不屑,“只是好意提醒你,‘山海幻境’這個項目工作進度沒有那么急,特效化妝這塊完全可以慢慢磨。哦對了,為了不耽誤工作進度,我讓人將張依彤也安排在這一期了,你們見面了好好切磋,也許,這地方能給你帶來新的靈感。”
“……”夏砂幾乎是想飆臟話,這環境已經夠糟心的了,還要安排糟心的人進來?她嘴角一勾,“能帶給我什么靈感?一個穿著白衣,長舌頭盤在腦袋上的女鬼?還是頭頂著墳包,手執墓碑當作武器的殘肢戰士?”
“你可以竭盡全力,展開你的想象,不過事先提醒,不要創造可怖的形象,我們的受眾面有兒童。”季久安心平氣和地說。
“季久安!”夏砂感覺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她又憤怒地一直叫著他的名字,“把手機還我好不咯!你沒收我的手機,嚴重影響我個人生活,還影響我的睡眠!”
“這與我無關。”季久安寸步不讓。
到底還是顧慮到影響,當夏砂看到疑似柯襄的那個柔弱姑娘一臉驚喜地朝著季久安迎上來的時候,她的腳步就和灌了鉛一樣移不開了。他們的距離雖然不遠不近,但是卻給人一種格外曖昧的感覺。柯襄大抵是在說一些感謝的話語,而季久安則是微微俯身,低頭傾聽。這讓夏砂覺得自己是電燈泡,還是高功率的。
或許因為剛剛她和季久安之間的互動被柯襄看到了,自己已經被柯襄列為潛在的情敵,所以柯襄趁著季久安不備,朝著這邊投來了一個耀武揚威的微笑。
夏砂知道像柯襄這種看起來無害的小白花實際上都不簡單,要不然怎么會在那么多女生中殺出重圍,獲得季久安這種大Boss級別的青睞呢,雖然現在還沒有登堂入室,可是這曖昧玩得可是很溜的。
季久安啊季久安,你可不要被人家單純的外表給欺騙了啊。
感嘆完,夏砂又覺得自己是瞎操心,季久安這種久經商場的人哪里會不知道這些,也許人家還喜歡這一款呢,人前無害,人后使壞。
夏砂忽然覺得有點沒意思。她也懶得湊在兩個人中間,干脆一個人摸黑回去,反正這月光還算皎潔,注意一點勉強能夠看得清路,她也早不是在黑暗中行動的時候會嚇破膽的人了。
雖然……走夜路還真的讓人有些毛骨悚然啊。
久泰有個考核制度,若是軍訓的時候表現不佳,直接影響上層的評估、分配的崗位。若是覺得實在是頑愚難馴的,直接勸退都有可能。季久安這是料定自己軍訓的時候站軍姿會被扣分吧。
隔天,夏砂知道自己的軍訓學分被扣掉十分的時候,心情是微妙的。
季久安這人可真是心狠手辣啊,居然真的還玩告狀這種事情,她還在站軍姿的時候直接被教官給拎出來點名批評了。
還說有人匿名舉報,夏砂夜不歸宿,擅自攜帶電子產品!
季久安你敢不敢再光明正大一點啊!
夏砂憋著一口氣,干脆借著這個罰站的機會,好好地表現了一番。
夏砂身材好,站著就是一道風景,而且這么多年,她的體能比起大學的時候好上不是一星半點,絲毫不覺得罰站累,雖然她站的軍姿不是太標準,但是她的精神面貌好,單獨被拎出來站著,顯得特別鶴立雞群,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在大家,包括教官的眼里,夏砂是一個大美人,哪怕素顏,穿普通的迷彩服,但還是好看到讓人心折,被罰站,只不過是讓更多的人的目光聚焦到她的身上而已。
也許是想看看她出糗的模樣,又或者看看他的告狀有沒有到位,她被罰站的時候,還破天荒地看到季久安出現在現場,哪怕是在一個不容易被人發覺的地方,還是被夏砂的火眼金睛給發現了,她沖著季久安的方向綻放了一個極其曖昧的笑容。結果得意忘形,身后傳來教官點名:“夏砂,嚴肅點,別笑。再罰站一個小時。”教練又沖著背后的學員說:“還有你們,別老是盯著人家女同事看。”
夏砂不敢笑了,只能老老實實地站著,沖著季久安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這藍顏禍水喲!
下午的時候,大部隊被拉到多媒體的教室,聽培養計劃,主講人是殷淡,等到眾人散場后,夏砂留了下來,假裝請教殷淡問題。
拜殷淡平日里的“冷漠滅絕”的名聲令新來的人對她都是敬而遠之,故而就夏砂一個人圍在她的身邊。
“殷淡我告訴你,你這幾天千萬別和我發微信也別打我的電話。你知道嗎?季久安這個人簡直就是喪心病狂!好歹以前還幫我考試作弊呢,現在這個混蛋不僅沒收我的手機!還告狀!你說他怎么可以這樣,這個世界簡直是太讓人絕望了。”
夏砂在這邊聲淚俱下地控訴,不過殷淡卻樂不可支,笑得直不起腰來。
“你有沒有一點兒的良心。保持一點你的高冷和嚴苛好嗎?你不知道這兩天我聽到多少關于你的傳說。不行,我的手機絕對不能落到季久安的手里,里面藏著我的海量自拍,還有一些私人珍藏,哦對,你的手機再借我登一下微信和扣扣,我把號給彈下去,”夏砂說了一堆以后,又哀號哀號道,“你說,他怎么就那么無聊呢!”
“喂……”殷淡戳了戳她的腰窩。
“啊?”夏砂順著殷淡的目光往后看,就看到手上拿著文件的季久安站在她的背后。
“你繼續說。”季久安道。
“……”夏砂轉過頭,同殷淡繼續對視,表情豐富而糾結,齜牙咧嘴。
殷淡如同慈祥的師長一樣拍了拍夏砂的肩膀,就越過夏砂走到季久安的面前:“季總。”
“你之前給我的培訓計劃,有部分還需要再商榷下,我在上面寫了意見,你修改完,下周一給我。”
“是,”殷淡又多嘴了問了一句,“您之前不是已經寫了一稿……電子版的意見給我了嗎?”
“新意見。”季久安說。
殷淡在季久安的面前氣場全無,接過文件之后,灰溜溜地走了,到了門口的時候,還轉頭,給夏砂比了一個自求多福的唇形。
教室里只剩下她和季久安兩個人。
季久安的目光放到夏砂的身上,開始算賬:“夏砂,我倒是沒發現你對我的怨言有這么多。”
背后腹誹人,被逮個正著,這也沒誰了……
夏砂繼續發揮她的沒皮沒臉:“季久安,其實你是不是還對我有一些余情未了呀,要不然怎么老針對我?你放心,哪怕你告狀、沒收我手機,只要你勾一勾手指,想要復合,我馬上就能同意。”
“不,”季久安木著一張臉,“只是因為我喪心病狂而已。”
“您真會講冷笑話,”夏砂干笑道,“你到底怎樣才肯還我手機呢,你難道不知道你沒收了我的手機,就意味著我有了一個光明正大的借口糾纏了你嗎?”
“還你手機難道就不糾纏了嗎?”
說得十分有道理,讓夏砂再度無言以對,不過她還是迅速地揚起笑臉,她說:“誰拿我手機誰就喜歡我!”
“幼稚。”季久安說完話,就丟下夏砂走了。
03
傍晚的時候,殷淡到夏砂的宿舍來找她,一本正經地交給了夏砂一張IC卡:“將就著用吧,如果需要和外界聯系的話。”
夏砂的心情很是復雜。
雖然用IC卡通話的方式很古老,夏砂糾結了片刻,還是找到了臨近的一個IC電話亭撥打自己的手機號碼。聽到手機的忙音之后,夏砂忍不住爆了句粗。
季久安居然沒把她手機關機,而且她知道自己手機電池的持久度的,季久安這個混蛋難道還給她的手機充電了嗎?
夏砂越想越覺得沒有安全感。她不斷地開始撥打自己的手機,希望把自己的手機的電池給耗光,結果有一次撥打電話的時候,竟然被接通了。
“季久安,你竟然亂接我電話。”
“……您好,季總現在正在忙,請問您有什么事嗎?”
夏砂的心里有萬頭羊駝奔騰而過。季久安竟然還讓小白花接她的電話,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反正電話號碼肯定顯示的是陌生號碼,柯襄想必也認不出她的聲音。
夏砂就稍微拔高了一點兒的聲線,飛揚跋扈地說:“你是誰?你難道不知道季久安有正牌女友嗎?你需要多少的支票才可以離開季久安,告訴我,我開給你。”
夏砂借著這難得的機會,體會了一番電視劇和小說里面棒打鴛鴦的感覺。
那邊果然沉默了。
結果就在夏砂以為柯襄要泫然欲泣然后跑去告狀的時候,電話那端傳來低沉不耐的男聲:“你又在搞什么鬼。”
“……”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電話被季久安給接了過去,把她的話完完全全給聽下來了。
一陣死寂。
那邊依稀可以聽到柯襄小心翼翼地說:“不好意思,我是看手機一直在響,以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季久安沒有理她。
這讓夏砂的心里有點平衡。
夏砂捏著聲音說:“您好,請問您需要辦證嗎……”
那邊隱約又聽到了關門的聲音,再接著就聽到季久安說:“夏砂,你夠了,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
“你怎么知道是我?”夏砂也不捏著聲音了。
“其一,你的聲音化成灰我都聽得出來;其二,你撥打這個電話已經有半個小時;其三,也就只有你會這么無聊。”
沉默了片刻,夏砂開始控訴季久安:“你這是在侵犯隱私!沒收就沒收了,竟然還接我的電話!你知道不知道這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嘟嘟嘟——”
竟然被掛斷了!
再撥打過去,提示的是電話已經關機。
雖然自己的愿望達成了,但是夏砂還是覺得有點意難平啊。她放下電話之后,就聽到遠處同事在議論:“噗,那個用磚頭機的美女,不錯不錯,有萬全之策嘛,竟然連IC卡都自帶。”
“誒誒誒,她走過來了耶。”
“你好,IC卡能不能借我們打個電話?”
夏砂露出微笑,和他們打了個招呼,而后將IC卡丟了過去,豪情萬千地說:“送你們了。”
那邊,季久安掛斷電話后,盯著一臉怯弱無辜的柯襄,似笑非笑道:“她和你說的,你都聽到沒有?她有些偏激,還喜歡查崗,所以還是希望我們能保持一點距離。”
柯襄微微低下了頭,正好露出了一截光潔的脖頸,柯襄小聲道:“季總,我……我……”
那一截脖頸晃眼得很,可是季久安半點兒興趣都沒有,他不置可否道:“下去吧。”
夏砂逮到機會又往殷淡那邊跑,反正她和殷淡認識的事情,季久安已經知道了。
經過上次的季久安偷聽墻角事件后,夏砂進門后,首先把門窗都關緊,然后道:“殷淡,你說,季久安和柯襄到底是什么關系,這兩個人到底發展成了正當的男女關系了沒有?我給季久安打電話,竟然被柯襄給接了!”
“夏砂,如果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了,難道你就要偃旗息鼓了嗎?我可看不慣她那套惺惺作態。”殷淡道。
“那或許我要考慮一下退出他們的舞臺,畢竟我是有廉恥心的,”夏砂嘆了一口氣,又有些心酸,“當年我和季久安在一起的時候,明明全校都知道季久安有我這么一個正牌女友,為什么撬墻角的人還是絡繹不絕呢,真是,像我這么有節操的人已經不多了。”
殷淡說:“安心啦,他們目前雖然狀態上有些曖昧,不過應該沒有在一起。只是柯襄單方面發出來的信號而已。雖然季久安身邊的女人形形色色,鬧緋聞的也不少,但是自你之后,還真的沒有聽說哪個女的上位的,所以我才慫恿你上。要是他的私生活真的特別糟糕,拈花惹草,葷腥不忌,我還怎么舍得把你推入一個火坑?”
夏砂略微放心了一些,接下來她就把柯襄和季久安暫時丟到一邊,努力搜羅殷淡這邊的好東西了。
經過三天的風吹日曬,夏砂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滄桑了許多,照鏡子的時候發現皮膚都沒有從前那般白膩了。她回想一下柯襄那依然發白的臉,真真覺得嫉妒得很,隨便報個頭疼腦熱,教官那邊就批、批、批。而她想要假裝身體不舒服,總是被教官一臉溫柔地問“要不要藿香正氣水”,真的是,人比人氣死人。
結果一回去,就看到張依彤出現在她的宿舍里面,旁邊的人眾星拱月一樣圍繞在她的身邊,詢問她化妝和護膚的技巧,張依彤本身的職位就不低,妙語連珠地和她們分享著美妝經驗,旁邊的人都被唬到似的夸贊她厲害。
張依彤矜持地笑,頗有幾分高高在上的感覺。
夏砂本來想無視她直接繞了過去取水桶去洗衣服的,卻被張依彤給叫住,張依彤朝著旁邊的人說:“夏砂也是特效化妝師呢,還是穆總引薦進來的,實力非凡。明天我們的拓展項目季總也會來參加,和我們互動。要不然這樣吧,你們當中選兩個人,我和夏砂給你們化妝,到時候比一比誰化得更好,也順便讓夏大師教你們一些小技巧怎么樣?”
雖然特效化妝師和化妝師都有“化妝師”三個字,但兩者確實是截然不同的兩個職業,上色的方法是大不相同,在人臉上化妝,用的是刷子,化妝棉之類的,特效化妝卻是更傾向于拿著噴槍,畫筆,用顏料上色,更看重的著色度和效果。
夏砂雖然會些美妝,但研究得并不是很透徹,她更在意的是哪款石膏好用,哪款顏料的色彩好,要怎么配比,特化的步驟是怎樣的,以及卸妝后該如何進行護膚,不比張依彤,就算在軍訓期間臉上也維持著精致的妝容。她自然不愿意拿自己的短處和別人比,也懶得大半夜地折騰,當然想方設法拒絕:“今天的時間有點遲了呢!折騰到太晚明天頂著黑眼圈,別人看了還以為久泰養的都是熊貓呢?正好今天日頭有點大,要不然我們來做曬后修復吧,我正好帶了護膚品,之前從國外帶回來的,獨家配方。”她一邊說著,就從行李箱里面把自己帶來的那瓶曬后修復乳給拿出來,又將之前準備的一盒面膜分給她們,然后就拎著自己的水桶,朝外走。
張依彤見自己的目的沒達到,被夏砂輕描淡寫轉移了話題,自然是不甘,她追了出去。
夏砂正動手把衣服泡在水桶里,看到張依彤不依不饒,笑了下:“啊……你也在這里啊,工作室那邊不是也在忙嗎?”說完,夏砂才恍然大悟一樣地說:“忘了,反正你忙來忙去也是在做無用功,不如在新人面前秀一秀你高端的化妝技術,收獲一批好感,你說是吧?”
“你……”張依彤道,“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以為穆總能護得住你?”
夏砂對于抄襲的人是沒有好感的。對于主動挑釁的人,更是不客氣。
“我用得著人護著?”她輕蔑一笑,將之前在工作室里面張依彤對她的嘲諷如數還回,“‘別以為懂口紅的色號,了解一些粗淺的化妝技術,就自認為了解特效化妝這行業’這話是你之前和我說的,今天我送回給你,你既然扛起了這份責任,就應該為此努力,而不是想些旁門左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勸你好自為之,也希望你有一天能靠自己的實力贏得人的尊重。”
夏砂自認為語重心長地說完這句話,應該高冷離開。不過看著水桶里的一桶衣服,只能按捺在原地。趁著衣服還在洗衣液里泡著,夏砂雙手抱肩,就靜靜地看著張依彤。
張依彤顯然是聽不進夏砂的話的,她冷冷地道:“你算哪根蔥,竟然還說教起來了。不過哪怕你知道我抄襲作品,可是你又能奈我如何?就算被原作者發現又能怎樣,到時候花錢買下版權就好了。你勸我好自為之,我倒要看看,你能在久泰撐上多久。”
夏砂道:“這就不勞你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