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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銅鏡驚魂影未散

蘇挽月是在寅時三刻醒的。

紅燭燃到了底,燈芯“噼啪“爆響,火星子濺在喜服金線繡的并蒂蓮上,燙出個極小的焦痕。

她望著那點黑,喉間還泛著第三次死亡時毒酒的苦——這次她刻意沒喝合巹酒,卻在掀蓋頭時被阿福的匕首劃破了頸動脈。

“又活過來了。“她對著銅鏡呢喃,指尖撫過頸側那道淡紅的疤。

鏡中映出她的臉,鬢邊金步搖隨著動作輕顫,卻掩不住眼底的冷。

這是第四次循環,每次死亡后,記憶里的碎片就多拼上一塊:第一次是毒酒穿喉前瞥見周承軒袖中露出的北戎狼頭紋,第二次是匕首刺來時柳嬤嬤躲在廊下絞帕的手,第三次是阿福咽氣前那句“夫人說只要你死“......

突然,鏡中倒影泛起漣漪。

蘇挽月猛地攥緊妝臺邊緣。

銅鏡表面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波紋里浮起另一幅畫面:喜棚下,紅綢被風卷起半角,樂班中那個抱著嗩吶的灰衣男子正垂頭拉弓,箭尖寒光映著她的蓋頭。

“韓三爺。“她脫口而出。

記憶閃回的碎片在腦海里炸開——第一次死亡時,她聽見的不是賓客的道賀,而是弦響破空。

那支箭本該穿透她的心臟,卻被周承軒突然撞開,偏了三寸扎進她左肩。

后來她以為是周承軒救她,此刻才看清:那支箭根本是朝周承軒去的,而拉弓的人,正是總在喜棚角落吹嗩吶的韓三爺。

銅鏡“咔“地一聲,鏡面裂開細縫。

蘇挽月深吸口氣,指尖抵住冰涼的青銅,指甲蓋都泛了白。

她需要更多線索,而線索......

她轉向妝奩。

陪嫁的檀木匣共三層,第一層是母親塞的蜜餞,第二層是皇后賜的珍珠串,第三層......她掀開錦緞,指尖觸到底部的暗格。

暗格里有封信,紙頁發黃,邊緣被蟲蛀出幾個小洞,字跡潦草卻透著急切:“莫嫁,死期將至。“

“啪“。

信箋落在妝臺上,蘇挽月的手在抖。

她記得婚前七日,貼身丫鬟小桃說在后院桃樹下撿到個紙團,當時她只當是哪個粗使丫頭的胡話,隨手扔了。

原來那不是胡話,是有人冒死遞來的警告。

“小姐?“

小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蘇挽月迅速把信箋塞進袖中,理了理鬢發:“進來。“

小翠端著藥碗進來時,目光掃過妝臺,又飛快垂下。

蘇挽月盯著她發頂翹起的碎發——這是小翠緊張時的習慣,從前她總覺得可愛,現在只覺得刺目。

“把樂班的人叫到前院。“她舀起一勺藥,吹了吹,“就說我要親自賞他們喜錢。“

小翠的手指絞著圍裙角:“這...這時候?“

“有問題?“蘇挽月抬眼,藥勺在碗里撞出清脆的響。

“沒、沒有。“小翠轉身時,裙角掃倒了妝臺上的胭脂盒,紅色粉粒撒了一地。

蘇挽月望著那片紅,想起阿福臂上的血,想起柳嬤嬤扔進炭盆的藍布包裹。

樂班的人來得很快。

韓三爺走在最前,灰布衫洗得發白,腰間系著的嗩吶套子是新繡的并蒂蓮。

蘇挽月盯著他的袖口——剛才她瞥見那處有塊凸起,像是舊疤。

“韓師傅吹得真好。“她笑著遞過金錁子,指尖故意擦過他手腕。

粗布下的皮膚凹凸不平,是刀傷愈合的痕跡。

與記憶閃回里那個在喜棚外調試弩機的北戎細作,臂上的疤形狀分毫不差。

“謝小姐賞。“韓三爺彎腰時,嗩吶套子滑下一角,露出里面半截狼頭刺繡。

蘇挽月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仍笑著,將金錁子塞進他手里:“明日再加賞十兩,辛苦韓師傅多吹幾曲《百鳥朝鳳》。“

韓三爺的瞳孔縮了縮,又迅速堆起笑:“小姐說哪的話,能給侯府嫡女吹喜曲,是小的福氣。“

回房時,暮色已經漫了進來。

小翠點上燭,火苗在她臉上投下晃動的影。

蘇挽月突然開口:“剛才在妝臺看見封信,寫著'莫嫁,死期將至'。“

小翠的手一抖,燭臺差點摔在地上。

“小姐...您、您看錯了吧?“她跪下來,眼淚大顆大顆砸在青磚上,“奴婢收拾妝奩時沒見著什么信...許是哪個不長眼的丫頭塞的...“

“他們說我必須死,對嗎?“蘇挽月蹲下來,替她擦眼淚。

小翠的眼淚是燙的,順著她的手背往下淌,“是誰說的?

夫人?

還是周承軒?“

“奴婢不知!“小翠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奴婢只聽見柳嬤嬤說...說這是天命,小姐您死了,侯府才能...才能...“

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咚——“

小翠的話戛然而止。

她猛地松開手,縮成一團。

蘇挽月側耳,聽見廊下有腳步聲,很慢,像是故意放輕了。

“睡吧。“她起身,將錦被蓋在小翠身上,“明日還要給婆婆敬茶。“

深夜,風卷著落葉拍在窗紙上。

蘇挽月閉著眼,聽著窗欞被輕輕撬開的聲音。

她數到第三下,呼吸放得綿長——這是裝睡的訣竅,太均勻會被識破,得帶點細微的起伏。

有東西從窗縫里滑進來,落在她腳邊。

接著是布料摩擦的聲響,有人彎腰,似乎想確認她是否真的睡著。

蘇挽月能聞到那股熟悉的沉水香——是柳嬤嬤,她房里的香爐總燒這個。

腳步聲漸遠后,蘇挽月摸黑撿起地上的紙。

火折子“滋“地一聲亮起,泛黃的紙頁上爬滿蚯蚓似的字跡:“亥時三刻,按原計劃行事,切記取其心血祭旗。“

“前朝余孽的暗語。“她喃喃,指尖撫過“祭旗“二字。

二十年前前朝覆滅時,先皇就是用前朝皇室的血祭的旗。

原來他們要的不是她的命,是她的血,用來重啟什么見不得人的秘術。

更漏滴到了最后一滴。

蘇挽月將密信塞進妝奩最底層,月光透過窗紙照在她臉上,照見她眼底翻涌的暗潮。

第四次了,她原以為是困在繭里的蝶,現在才明白,這繭是她自己織的。

那些線,那些網,該由她來抽,由她來斷。

她望著妝奩上的銅鎖,伸手撫過鎖心。

“明日,“她輕聲說,“該逐層打開了。“

窗外,啟明星在天邊露出一點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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