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胥朝當今圣上凌鐸，膝下共育有五子七女。

原配張皇后在凌鐸還是太子的時候，就為其生下了嫡長子凌清晟。

彼時凌鐸府中還有兩位側妃，右相獨女端玉，和簪纓世家的柳家嫡女柳禎宓。

有了這一文一武的側妃母家輔佐，再加上嫡長孫凌清晟很討老皇帝喜愛。

老皇帝賓天之后，凌鐸奉旨繼位，封發妻張氏為皇后，凌清晟為太子。而兩個側妃一個封為端貴妃，另一個封為柳妃。

當時人人都說皇帝即位，柳家和端家都以死相搏，為其出力。柳家更是為了凌鐸出征在外，平定戰亂。

為何封妃之時端玉做了貴妃，而柳禎宓只是一個嬪妃。

當柳禎宓傳出懷有身孕的消息后，其父柳自難主動交出兵權，愿閑散在家頤養天年。

聞此消息后，眾人了然。

柳家乃是簪纓世家，征戰多年，深受百姓愛戴。尤其是凌鐸繼位的這些年，柳家盡心盡力地輔佐，平定邊關，山高皇帝遠，百姓們只認柳自難將軍。

功高蓋主，自然柳家會讓凌鐸心有忌憚。若是再讓柳禎宓在后宮之中一人之下，柳家一家獨大，難免成為凌鐸最大的威脅。

柳自難交出兵權之后，凌鐸立即封賞了柳氏一族。封柳自難為一等鎮北侯。柳自難跪謝隆恩，請愿攜二子替皇上駐守西北邊關，為朝廷效力。就這樣，柳家雖貴為侯府，但是卻去了離京都數千里之外的西北，留下柳妃一人在這深宮之中。

沒有兵權的柳侯爺，就只是一個駐守邊關的老將，不足為懼。

柳禎宓和端玉早在凌鐸為太子的時候，就嫁進了東宮。張氏和太子婚后一年就有了凌清晟。不久之后端玉也為凌鐸生下了二兒子凌清昊。

唯有柳禎宓，嫁進東宮五年之久都沒有消息。柳禎宓暗中讓母家為她找過圣手，為何唯有她遲遲懷不上孩子。圣手怎么看都說她身體無礙，最后，居然在她常用的安神藥中發現了端倪。

藥中添有一味避孕的藥材，而安神藥是凌鐸吩咐府中給她熬的。

因為父兄日夜在外拼死戰斗，柳禎宓夜不能寐。凌鐸見此讓太醫院給柳禎宓開了副安神的藥，希望她夜里能夠安然入睡。

這樣一來，柳家就知道問題所在了。自始至終，凌鐸都在忌憚柳家的兵權。

凌鐸登基后，根基不穩，邊關小國更是蠢蠢欲動，需要柳自難將軍替他解決外患。柳禎宓的父兄搏上自己的性命，整日活在刀劍之下，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為凌鐸盡心盡力，忠心耿耿。

不久之后，柳禎宓的肚子就有了好消息。

那段時日，她故意不喝安神藥，說是脾胃不適。凌鐸也不便多說什么，柳禎宓終于懷上了自己的孩子。

柳家深知，只有他們主動交出兵權，才可保母子平安。

否則，這個孩子能不能平安誕下，毋庸置疑。

果然，柳家人遷去西北之后，柳禎宓平安誕下了凌鐸的第三個兒子，凌清晏。

2

凌鐸繼位的第五年，根基已穩，國泰民安。

那一年張皇后卻因難產而亡，留下了凌鐸的長公主凌知婉，便撒手人寰。凌鐸悲痛不已，下令舉國為皇后守喪一年。而彼時后宮也只有端玉和柳禎宓兩位妃嬪，人人都在猜測誰會成為下一任皇后。

她二人皆有皇子在手，又都是皇上從東宮帶進來的人。且一個父親是右相，另一個母家貴為侯府。誰做繼后都有可能。

但是張皇后死后的三年里，凌鐸整日忙于朝政，不入后宮。

偌大的后宮只有端玉和柳禎宓，也甚是可笑。

最后以右相為首，日日上奏，在群臣的進諫下，凌鐸終于下旨大選秀女，充實后宮。那是凌鐸登基后的第一次大選，大選結束后，大封后宮。端玉被冊封為繼后，柳禎宓雖未晉封，卻是妃位上唯一的妃嬪，深得凌鐸寵愛。

自此以后，凌鐸的后宮也僅一后一妃，和幾個再沒有晉過位分的嬪位。

新后端玉身邊養著長公主和二皇子，肚子再也沒有過消息。倒是多年后柳妃又為凌鐸生下了七公主，凌知嫣。

她是凌鐸最小的女兒，也是最受寵的一個。

太子雖是凌鐸長子，但因幼年喪母，自小一人在東宮長大，性格甚是孤僻，行事也唯唯諾諾的，讓凌鐸很是頭疼。

相反，端皇后的凌清昊和柳妃的凌清晏，這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出色。

一個是皇后之子，另一個是寵妃之子。胥朝向來都是立賢不立嫡，當初立凌清晟為太子皆因發妻張皇后，以及穩固朝廷。

但現在看來，凌清晟才不配位，凌鐸也已有易儲之心。

就看是二皇子還是三皇子了。

所以柳妃與皇后之間的關系盡人皆知。

究竟鹿死誰手，得看最后的結果了。

3

梁澧是端皇后的父親一手提拔起來的，端皇后的父親去世后梁澧就做了宰相。故而，這宰相府和端皇后的關系不言而喻。

這次柏府的四姑娘出事，最受影響的就是宰相府。而宰相府背后又是端皇后，一旦牽連，大到關乎朝政。

姑娘們的玩鬧很常見，但是鬧出人命的，還是第一回聽說。人人都在看宰相府會怎么解決這件事情，倘若解決得不得當，定有人會拿這件事說話的。

誰知道午膳剛過，幾十箱聘禮就被抬進了柏府。

原來，宰相府的解決辦法就是納柏青漪為妾。

雖為妾室，但是像柏瑞這樣的官職，又是個妾室的女兒，能嫁進宰相府這是何等的榮幸。

梅凝得知消息后，立馬跑到前廳去看。

這次來人已不是梁夫人身邊的嬤嬤，而是梁府的大管家，以及梁澧的一個堂弟，還有京都的一個大媒婆，前來提親。

這番陣仗，已是十分正式了。

柏瑞和秦若安對其客客氣氣的，柏老夫人也在場，感念宰相府看得起柏家的姑娘。

一番客套之后，梁管家等人就走了。

柏瑞和秦若安長舒一口氣。

柏老夫人疑惑道：“不是說梁夫人是要將漪兒認成義女么？怎么突然又要納妾？”

秦若安也覺得奇怪：“我與梁夫人在太書院中就是這么說的啊，梁夫人自知理虧，也知漪兒身體抱恙，說是認成義女，日后也好讓太醫院里的太醫來府中治療。”

當時秦若安還有些羨慕，能做宰相夫人的義女，就算只是名義上的，但是日后說親怎么的都得看宰相府的面子。

這怎么一個午膳的功夫，義女就成了妾室。

梁翰還未娶妻納妾，宋飛雁也只是梁夫人的意思，親也沒有定。這樣一來，柏青漪就成了梁翰身邊的第一個女人。

柏瑞三人怎么也想不通梁府為何突然轉變了態度。但不管怎么樣，能與宰相府結親，利大于弊。

梅凝聽他們談論聽得出了神，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屏風。

柏瑞猜出應是梅凝，淡然道：“出來吧。”

秦若安立馬正襟危坐，不予理睬。

柏老夫人沉聲道：“你調教出來的好女兒，沒事干嘛要招惹宰相府的人？”

梅凝苦笑：“妾身不敢，妾身每日告訴漪兒最多的就是用功讀書，照顧好五姑娘，聽兄長的話，漪兒她……”

“行了?！卑厝鸫驍嗔嗣纺脑?，“這些就別再說了，漪兒身體如何了？”

“大夫才走，說漪兒已無大礙，就是這病，須得好好養著?！?

秦若安聲音冷冷：“宰相府的意思是等明年四姑娘就嫁進梁府，我看這太書院四姑娘也別再去了，剩下的日子在家里好好養身子吧?！?

梅凝連連點頭，面上喜不自勝。

這樣一來，這個女兒沒有白養啊。

4

顏姝跟柏青瀾用過午膳沒多久，下人就來傳話，宋飛雁在側門找柏青瀾有要事相說。

顏姝看了看柏青瀾：“事到如今，對宋姑娘客氣一些，估計她也嚇到了?！?

柏青瀾點點頭，帶上慧紋一并去了。

彼時宋飛雁身穿斗篷，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轎子也只停在柏府側門，十分低調。

這件事情在京都鬧得是沸沸揚揚，人人都說宋飛雁小小年紀殺人誅心，不像是高門貴女。

還未過門就開始擺起正室的架勢，這般害人，不該是大家出來的姑娘作風。

柏青瀾知道宋飛雁當下心里定是不好受，但是四姐姐尚在凝香閣中休養，床都下不來，心中又起怨氣。

宋飛雁一見柏青瀾就拉住她的手：“幫幫我。”

柏青瀾抽出手來，看著宋飛雁：“表小姐說的這是哪里的話，我這小門小戶之女怎還配得上去幫您？”

小門小戶之女就是宋飛雁一直恥笑柏青瀾和柏青漪的。

聽到宋飛雁求助，柏青瀾一頭霧水。

此時的宋飛雁毫不在乎柏青瀾說什么，而是又拉住了她的手：“我求你隨我去姨母那里幫我證明，我沒有推她入水，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求你。

高高在上的宋飛雁第一次這樣低聲下氣，柏青瀾不知為何。

但是看到宋飛雁這副模樣，想必她的日子不好過。

可柏青瀾當時明明看到四姐姐是連連后退，而宋飛雁是步步緊逼。

怎么可能不是她把四姐姐推下水的。

柏青瀾反問：“那今早呢？你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是怎么說我四姐姐的，說不是你推她下去的，這話誰會相信？”

宋飛雁身子一正，語氣嚴肅：“我做過的事我會認，辱罵你四姐姐是我做的，我也是逞一時嘴快，但我的確沒有因為她與表兄如何，就心生妒忌。你覺得她配么？我也根本就沒有推她入水，是她找我說有事說，我才去的未央湖?！?

到現在宋飛雁還口口聲聲地瞧不起柏青漪，柏青瀾越聽越氣。

柏青瀾不想跟宋飛雁繼續糾纏什么，擺了擺手：“你走吧，我四姐姐到現在還躺在榻上昏迷不醒，我怎么可能跟你去宰相府幫你說話?！?

說罷柏青瀾就扭頭離去，留下宋飛雁一人站在原地心如死灰。

回去后柏青瀾將宋飛雁說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了顏姝。

顏姝沉思片刻，問道：“你真的親眼看到，是宋姑娘將你四姐姐推下了水？”

柏青瀾垂眸不語，細細想了想，語氣也十分不肯定：“其實女兒也不確定，那番場景看起來確實是一個后退一個逼近，然后四姐姐就掉下去了?！?

顏姝深吸一口氣，看著柏青瀾：“等四姑娘好點了你去凝香閣看看吧，然后視情況而定，看看你四姐姐怎么說?！?

柏青瀾看向顏姝：“母親，女兒就想知道，倘若是四姐姐自己掉下去的，她為了什么啊，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她想要換回什么？”

換回什么顏姝不敢去想，因為就在柏青瀾出去找宋飛雁的時候，宰相府前來提親的事已傳到了暮云齋。

如果說柏青漪是為了嫁進宰相府，顏姝是萬萬不信的。

她小小年紀怎會算得這么準，她怎會知道，這件事情就能讓她進宰相府的門。

而且她一個足不出戶的女兒，怎就能左右得了宰相府。

如果說……是為了搞壞宋飛雁的名聲，柏青漪這么做能夠理解。

但是這件事情，柏青瀾也深陷其中，被外邊傳言心思不純，害得柏青漪衣衫不整，當眾出丑。

如果通過宰相府納妾之事，壓住柏青瀾迫害姐姐的傳言。

那么這件事情就沒有這么簡單了。

顏姝立即叫來蜜兒：“這幾日你去盯著點四姑娘，看看她可有與什么人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