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有個穿著應(yīng)侍生衣服的年輕男孩打著黑傘走進來說：“這位是伍蒔依小姐嗎？陸先生已經(jīng)等你很久了，請往這邊來。”說著指著旁邊的側(cè)門。

“可是你們外面不是掛著‘休業(yè)中’嗎？”伍蒔依遲疑地指了指外面的牌子。

應(yīng)侍生一笑：“因為陸先生今天包場了。”

相個親還要包場？伍蒔依詫異。

應(yīng)侍生帶著她走進餐館，一樓都沒有開燈，除了兩三個應(yīng)侍生走過什么人都沒有，只有二樓還亮著昏黃的燈光，傳來似有若無的鋼琴曲。

伍蒔依屏住呼吸，踩著腳下不太習(xí)慣的小高跟，小心踏上那些水晶臺階，生怕在上面滑到。

“陸先生等你很久了。”應(yīng)侍生送她上了二樓之后，留下這句話，微笑著退下了。

二樓靠窗的位置亮著燭光，一位身穿暗色條紋西服的男子沉默地坐在窗前看雨，從側(cè)面看可以看見他的大長腿在桌下優(yōu)雅地放置著，雙手輕輕放在膝蓋上，舒適地靠著沙發(fā)靠墊，聽到這邊的響聲后，才轉(zhuǎn)過頭來。

伍蒔依看見了燭光下他出色的輪廓，內(nèi)心不禁打起了小鼓——她沒想到對方外表如此出色，整張臉俊美無儔，身材有極好的保養(yǎng)，腰身筆直，下巴微微抬起，帶著一絲倨傲。

心理學(xué)上說，人對長相的審美多少會受到自己主觀的影響，但是“美丑”的評定，大眾倒是趨于一致。

這位男士的長相，應(yīng)該就是屬于大眾評定中“英俊”的那一類，而在自己的個人評定等級中，也排在“美貌”的那一欄。

因為他那雙明亮的眼睛，非常符合她個人審美偏好。

“請坐。”男子淡淡地說，從聲音里聽不出他的情緒，走進他還聞到了一股好聞的男士香水的味道，讓她臉上不由自主一紅——不習(xí)慣比女生還考究精致的男子。

以前接觸的男人都是……她腦海里閃過槍支，電腦，和各種刀具……

“十一！注意就位！”

——她猛然從回憶里回過神來，走近座位，有點茫然地在他對面坐下來。

“你好，我叫陸一彬。”男子這樣說。

“你好，我叫伍蒔依。”伍蒔依微微欠身行禮道。

陸一彬看著對面的這位女孩，她的妝有點花了，看得出平時不怎么習(xí)慣化妝。臉色有點點蒼白，大概是一直沒有吃東西的緣故。只有那雙眼睛依舊，明亮得就像初次遇見的樣子。

她身上有一股和違和的清純感，和她的年齡格格不入。以他的年齡和閱歷來說，“清純”已經(jīng)不能算是什么能吸引男人的特質(zhì)了，但是“違和感的清純”，倒是有一種奇妙的性感。

不知道為什么，他開始覺得也有點緊張，也許是她的那雙漆黑如初生嬰孩的眼睛，正在不加掩飾地打量他。

伍蒔依也在琢磨她對面的男人，他身上有一股很特別的世故感，就是那種應(yīng)該在名利場游歷多年才會有的世故感，而這種世故又混著某種銳氣，讓她感覺到對方禮貌周到下隱藏著某種侵略性。

這兩個人都是屬于戒備心極高的人，注定就不會是一場輕松的初遇。

如果是在游戲里，這兩個人已經(jīng)在心里評定對方裝備武力值好幾遍了。

“怕你餓了，我已經(jīng)幫你點了一份牛排，如果想要其他的就點別的吧。”陸一彬首先禮貌周到地招呼，但是他沒有留意到自己都沒有請示過她意見就擅自給她點了菜，這點很強勢。

伍蒔依微微挑起了眉毛，牛排這個時候端上來了。

香味入鼻，她的戒備土崩瓦解。

食物，只要是好吃的食物，就能輕易贏得伍蒔依的好感。

“牛排很好了。”伍蒔依頓時覺得肚子開始餓了起來。

應(yīng)侍生除了端上熱氣騰騰的牛排還有紅酒，伍蒔依因為一直沒吃東西，看見美食頓時忘記了對面的男人，拿起刀叉開始吃了起來。

肉質(zhì)鮮美，食材皆屬上層。她舔了舔嘴邊的肉汁，露出略帶贊賞的表情。

陸一彬看她這個樣子，同時覺得自己也有點餓了。

他招招手叫來應(yīng)侍生，示意要一份一樣的牛排。

他切牛排和吃肉的動作和伍蒔依有明顯風(fēng)格上的差異，伍蒔依面對美食隱含一種膜拜的意味，每一刀切下去仿佛都是攫取她對食物的愛憐，而陸一彬切割食物的動作沒有一絲多余。比如他切牛肉的動作就很少有來回劃拉刀子的動作，每塊肉都切得一樣大小，送進嘴巴里分毫不差。這是一位受過良好教育，舉止非常優(yōu)雅的男士。

這個人好像吃不出食物的好壞一樣，切牛排的樣子仿佛切的是一塊沒有味道的面包一樣。伍蒔依輕輕皺眉，為那塊牛排略抱不平。

——這么優(yōu)秀的男士，怎么需要相親呢？

陸一彬吃得差不多，用餐巾輕輕抹了抹自己的嘴角，眉毛習(xí)慣性皺了皺。

伍蒔依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臉上帶有一種冷淡而且疏遠的氣息，簡單說就是一張略帶“嫌棄”的臉。

他禮貌的問伍蒔依：“吃好了嗎？”

他問話的時候，那張自帶嫌棄的臉居然閃過了一絲溫柔，讓伍蒔依誠實點了點頭：“好吃。”

“那你吃好了嗎？”

“牛排好吃。”她堅持自己的語序。

其實陸一彬也在心里對伍蒔依吃飯的楊作做認(rèn)真思考：這女孩食欲正常，證明她的身材應(yīng)該不是靠厭食癥養(yǎng)出來的。他心里想。

她的身材看起來彈性很好，非常靈活，看起來是經(jīng)常運動的結(jié)果，尤其是露在外面的兩支纖細(xì)白皙的胳膊，讓人想起優(yōu)雅的小鹿——他本能吞了口口水，再次確定自己是餓了。

“要喝飲料嗎？”他禮貌地問。

“果汁，謝謝。”她說。

不習(xí)慣吃飯后甜食？陸一彬默默在心里加上了這一條，隨手叫來了應(yīng)侍生讓他加果汁，順便叫了一份咖啡。

看著他把糖塊整整齊齊放到一邊的動作，伍蒔依暗想這個男人大概是有某種程度的強迫癥。她把扭成心形形狀的吸管稍微扯直了一點，然后開始喝果汁。

這兩個讓人無法松弛的人又默默無言地坐了一會兒。

他不說話的時候，那股冷淡而嫌棄的表情又回來了。

為什么他會給人這樣的感覺呢？伍蒔依內(nèi)心試圖做一些歸因：是因為他眼神過于銳利了呢，還是長了不應(yīng)該屬于南方男人的高挺的鼻子呢？

“你……認(rèn)不出我了嗎？”陸一彬看對方有點神游太虛，有點沉不住氣地問。

“……之前我沒看過你的照片。”伍蒔依說。

“我是你一個月前救下的那個男人，”陸一彬提示她，“在森林公園立交橋附近。”

這么一說，伍蒔依頓時如夢初醒：“哦！是你呀，對不起，當(dāng)時天太黑情況太混亂，我沒記住你的臉……”

陸一彬微妙的感受到了打擊，但是立刻調(diào)整了心態(tài)。

“非常感謝你那天救了我。”他誠懇地表示。

“不用客氣。”伍蒔依擺手說。

“你以前在別的地方做過警察嗎？”陸一彬忍不住問。

這句看似隨意的提問讓伍蒔依手一顫，臉色變了變。

他原本只是隨口問問，因為她面對突發(fā)事件的臨場反應(yīng)，實在不太像一個普通女孩子的反應(yīng)。普通的女孩會立刻報警，而不會奮不顧身沖進火海里救人。而且她當(dāng)時的行為沒有一點點猶豫，也沒有一點多余的動作，整個過程干凈利落，一氣呵成，至今回想依然是忍不住給她32個贊。

但是為什么現(xiàn)在她臉色蒼白，好像是觸動了什么禁忌一般，變得非常難受呢？

“不，我論文答辯通過后一直待業(yè)。”伍蒔依否認(rèn)了他的提問。

他看著對方還是八風(fēng)吹不動的樣子，決定直奔主題：“我可以和你交往。”

“啊？”雖然以前也遇見過見面就提出要交往的相親對象，但是這么直接的，不講究任何條件的還是第一個，伍蒔依頓時嚇了一跳，看對方不是開玩笑的樣子。

你不問一下我月收入多少會不會做飯現(xiàn)在到底是和媽媽住還是自己有房子這類問題嗎？

但是等等……“我可以和你交往”這種提法為什么聽起來那么怪那么不情愿啊！

“你沒有喜歡的人吧？”陸一彬想起達成協(xié)議之前應(yīng)該問清楚對方的具體情況。

“現(xiàn)在……沒有，但是陸先生，你為什么一見面就……”伍蒔依覺得事出有異必有妖，越發(fā)不安了起來。

“既然沒有喜歡的人，為什么不和我交往呢？你媽媽催你也催得很急吧，我聽林阿姨說，整個廣場舞的阿姨都知道了。”他一本正經(jīng)的列出對方條件，覺得對對方?jīng)]有任何損失。他不知道他認(rèn)真的時候，臉上給人的“嫌棄”感加重了。

媽媽你真是坑女兒啊！怎么能和介紹人這么說你的女兒啊！伍蒔依努力控制自己臉上的表情，以便努力說出以下反復(fù)在自己內(nèi)心嘀咕話——

“我只是不知道像陸先生這么優(yōu)秀的男士為什么一見面就要提出和我交往，我年齡上沒有優(yōu)勢，不是大學(xué)剛畢業(yè)出來的小姑娘，而且我現(xiàn)在還沒有工作，我并不擅長烹飪也不會做家務(wù)，我不認(rèn)為我身上有吸引你的地方。”

漲紅了臉的情況下說話還是如此有條有理，作為律師的陸一彬簡直要給她鼓掌，她的坦誠又讓自己有幾分好感。

既然她都說得這么坦白了，他也覺得自己要對她坦誠自己促成這次相親的誠意和動機：“實不相瞞，你救過我一命，我覺得任何謝禮都抵不上你為我做的事情那么珍貴。既然要謝禮，那就給你最需要的東西。你現(xiàn)在最需要的不就是一個男朋友嗎？”

說完之后，陸一彬也為自己的坦誠忍不住在心里喝彩，身在爾虞我詐的圈子里多了，很少有能這么舒暢說出自己心里想法的時候，對面這個女孩能讓他如此放松的說出自己的計劃，大概也因為她很坦誠的緣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