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予看著青禾關上的門,搖了搖頭。
得,還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這丫頭片子,關心人的方式都這么硬核。
月霜掩著嘴,笑得花枝亂顫,肩膀微微抖動:“少爺別理她,青禾就是嘴硬。您不知道,您走這一個月,她天天都要演算一遍您可能遇到的飲食結構和污染源,念叨著要給您定制‘恢復食譜’呢。”
張明予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青禾面無表情地坐在桌前,金瞳里數據流瘋狂閃爍,嘴里念念有詞。
他忍不住也笑出聲,搖搖頭:“行,知道了。我去洗漱,餓死我了!”
等他神清氣爽地換了身寬松舒適的居家常服出來,石桌上已是滿滿當當,香氣四溢。
張明予的眼睛都直了,一個月清湯寡水、硬得硌牙的窩窩頭和帶著怪味的菜湯,早已讓他的胃發出了最強烈的抗議。
此刻看到這桌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口水差點沒控制住。
他二話不說,拉開凳子坐下,抄起筷子就直奔那蜜汁火方而去。夾起一塊顫巍巍、裹滿醬汁的方肉,迫不及待地塞進嘴里。
“唔——!”
濃郁的肉香、醬汁的甜咸鮮、脂肪在口中化開的豐腴感…瞬間爆炸開來!那久違的、屬于“家”的味道,帶著月霜獨有的溫柔火候,瞬間撫平了腸胃一個月來的委屈。
“慢點吃,少爺,小心燙!”月霜坐在一旁,手里捧著一碗湯,卻沒動筷,只是笑盈盈地看著他狼吞虎咽。
她不時拿起公筷,將蝦餃、糖藕夾到張明予面前的碟子里,“嘗嘗這個…這個也好了…”
張明予嘴里塞得滿滿的,只能含糊地點頭,筷子飛舞,風卷殘云。水晶蝦餃皮薄餡大,鮮甜彈牙。每一口都是對慈幼堂伙食的徹底批判和對月霜手藝的最高贊美。
青禾不知何時又端著一小碟切好的水果出來,放在桌角。她看著張明予近乎“兇殘”的吃相,金色的瞳孔里似乎有微光流轉了一下,像是在進行某種高速掃描。
就在張明予即將把肉送入口中的瞬間,那清冷的機械音再次響起:
“警示:單次攝入食物過盛,久食厚味,恐淤塞中焦,滯礙氣機流轉,有損金丹道基。”
“建言:下一口擇取蘊藏青木生發之氣的靈蔬或清潤甘冽的靈果,以調和五行,疏通氣脈。當前最優選:碟中冰晶玉梨片,蘊含壬水清靈,佐以辛金之氣,有助于…”
噗…”張明予差點把嘴里的肉噴出來,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青禾,“青禾!吃飯呢!能不能暫時關閉你的‘營養分析模塊’?讓我安安靜靜地墮落一回行不行?一個月!整整一個月啊!”
月霜也忍俊不禁,輕輕拍了下青禾的手臂:“好了青禾,少爺剛回來,讓他解解饞,就今天,破個例。”
青禾金色的眸子轉向月霜,內里符文流轉,似在演算此指令的合理性。
片刻后,她面無表情地頷首:“遵命。食氣推演術暫止于此宴終了。但根據《靈樞·五味》所載,膏粱厚味之后,當以導引術行氣三周天,或習練‘五禽戲’半個時辰,以助氣機周流,化濁歸清,否則…”
“停!打住!”張明予趕緊往嘴里塞了一大塊糖藕,用甜糯堵住自己的抗議,也試圖堵住青禾的“醫囑”。
青禾果然緘口,只是那雙金瞳依舊無波無瀾地注視著張明予,仿佛在無聲地記錄著他每一口“不合養生大道”的攝入。
月霜看著這一大一小斗嘴,笑得眉眼彎彎。她拿起湯勺,給張明予又添了半碗魚湯,柔聲道:“好了好了,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青禾也是為你好。”
張明予含糊地嗯了一聲,繼續埋頭苦干。只是這次,在夾起一塊火方后,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青禾,然后…飛快地夾了一筷子旁邊的青菜塞進嘴里,才滿足地咬下那塊大肉。
院子里,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徹底沉入地平線。燈籠柔和的光亮了起來,將三人的身影投在青石板上。
飯菜的熱氣蒸騰,食物的香氣彌漫著。張明予滿足的咀嚼聲,月霜偶爾溫柔的叮嚀,青禾無聲卻存在感極強的“注視”,交織成一片最平凡、最溫暖、也最讓人心安的煙火氣息。
一個月的步步為營、陰謀算計、粗糲飲食帶來的疲憊和緊繃,就在這碗碟輕碰、燈火可親的尋常家宴中,被一點點熨平、融化。
張明予端起碗,將最后一口鮮美的魚湯喝下,滿足地喟嘆一聲,靠在椅背上,看著頭頂漸漸清晰起來的點點繁星。
嗯,還是家里好。
月霜的手藝天下第一。
至于青禾的“健康建議”…明天再聽吧。
…………
清晨的光線透過窗欞,在張明予眼皮上跳躍。
他皺著眉,意識從一片混沌粘膩的夢境泥沼里掙脫出來。
“又來了……”張明予懊惱地低咒一聲,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六次了!
“這到底什么情況?”
他血氣方剛不假,但這未免也太……旺盛了點?
他認命地掀開被子,剛套上干凈的里衣,房門就被輕輕叩響了。
“少爺,您起了嗎?早膳備好了。”月霜輕柔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
張明予趕緊應了一聲,拉開門。月霜端著熱水盆和布巾站在門口,溫婉的臉上帶著慣常的笑意。
然而,當她的目光不經意掃過張明予略顯匆忙的動作和微微泛紅的耳根,以及空氣中那絲若有若無的、屬于年輕男子特有的氣息時。
她美眸中瞬間掠過一絲了然和促狹。
“少爺昨夜…睡得可好?”月霜走進來,放下水盆,拿起布巾浸濕,動作自然流暢,語氣也溫溫柔柔,只是那微微上挑的眼尾和唇邊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讓張明予的臉騰地一下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