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章 禮崩樂壞

齊襄公殺了彭生以后,一面派人往周王處謝婚,并定了婚期;一面派人送魯侯喪車回國。文姜仍然留在齊國不回去。魯大夫申繻率世子同到郊外迎接靈柩,并在柩前行禮成喪,然后嗣位,就是莊公。

魯莊公召集群臣商議為齊迎婚之事。施伯說:“國有三恥,君知道嗎?”莊公說:“啥叫三恥?”施伯說:“先君的喪事雖然已辦,但名聲不好,一恥。君夫人留齊未歸,引人說閑話,二恥。齊是仇國,君還穿著喪服,卻要給他主婚,推辭不干吧,違背王命,不推辭吧,被人恥笑。三恥。”魯莊公問:“‘三恥’怎樣才能免掉?”施伯說:“想叫人不討厭,先要使自己美;想叫人不懷疑,先要相信自己。先君立的時候,沒有接受王命。如果趁主婚的時候,向周請命,給九泉之下的先君加上榮譽稱號,第一恥就免了。君夫人在齊,遵照禮儀把她迎回來,成就主公的孝名,第二恥就免了。只有主婚一事,最難兩全,然而也有辦法。”莊公說:“什么辦法?”施伯說:“可將王姬的館舍建在郊外,使上大夫把她從周迎來,再送齊國去,君就以有喪在身為名不露面。這樣做,上沒有違抗天子的旨意,下照顧了齊國的情面,中不失居喪之禮。三恥就全免掉了。”莊公說:“申繻說你才智超群,果然如此。”就依策而行。

魯國的使者大夫歂孫生到周,請迎王姬,趁機請求周王賜給黼冕圭璧,作為先君身后的榮耀。周莊王答應了,選人去魯國,給桓公賜命。

歂孫生把王姬送到齊國,就奉魯侯之命,迎接文姜回國。齊襄公十分難舍,但礙于公論,只得放文姜回去。文姜一者貪戀歡愛,二者背理害倫,羞回魯國,行一步懶一步。車到禚地,見行館整潔,感嘆道:“此處非魯非齊,正是我家。”吩咐從人,回復魯侯:“未亡人性貪閑適,不樂意回宮。要我回國,除非我死了。”魯侯知道她是沒臉見人,就在魯邊境祝丘,給她建下館舍,迎她來住,姜氏就在兩地輪流住。魯侯四時饋問,禮節很周到。母親千不好、萬不好,還是生了他嘛。

齊襄公殺了魯桓公,國人沸沸揚揚,都說齊侯無道,干些荒淫下賤、蔑視公理的事情。眼看唾沫星子要把自己淹死,襄公心中暗虧,急忙使人迎王姬至齊成婚,國人的議論還沒有停止,他就想干一兩件義舉,轉移焦點,收服人心,重塑形象。他想,鄭國弒君,衛國逐君,這兩件都是大題目。但衛公子黔牟是周王的女婿,自己才娶了王姬,不便與黔牟作對。不若先討鄭罪,諸侯必然畏服。又怕起兵伐鄭,勝負難料。就假裝派人,致書子亹,約定在首止會盟。首止,衛地,在齊、鄭之間。

子亹大喜道:“齊侯屈身和我們相交,我國像泰山一樣穩固了!”想讓高渠彌、祭足同行,祭足稱病不去。原繁私下問祭足:“新君想結好齊侯,君應該同行輔佐,您為什么不去?”祭足說:“齊侯勇悍殘忍,守住一個大國,癡然有圖霸之心,況先君昭公對齊有功,齊國還在念他的好。那大國都是變化莫測的,以大結小,必有奸謀。這一去,君臣恐怕都被他殺掉。”原繁說:“君言如果應驗,鄭國屬誰?”祭足說:“一定是子儀了。先君曾經說過,子儀有國君之相。”原繁說:“人們都說你智謀多,我就拿這回事兒試一試。”

到了會盟的時候,齊襄公派王子成父、管至父二將,各率一百多名甲士,在兩邊待命,石之紛如緊隨于后。高渠彌引著子亹,同登盟壇,與齊侯敘禮已畢,襄公拉著子亹的手,問道:“先君昭公因何而死?”子亹變了臉色,嚇得發抖說不出話。高渠彌代答:“先君因病而死,何煩君問?”襄公說:“聽說是烝祭遇賊,和病無關吧。”高渠彌遮掩不過,只好說:“原來就有寒疾,又遇賊受驚,因此暴亡。”襄公說:“君出行一定有警備,賊是從哪兒來的?”高渠彌說:“嫡子、庶子爭立君位,各有私黨,趁機暗中動手,誰能防得住呀?”襄公又說:“抓住賊沒有?”高渠彌說:“至今還在緝拿訪查之中,還沒發現蹤跡。”襄公說:“賊就在眼前,何煩你再去緝拿訪查。你受國家的爵位,吃國家的俸祿,竟敢以私怨弒君。到寡人面前,你還敢言語支吾!寡人今日要為你先君報仇!”叫力士:“快給我下手!”高渠彌不敢分辨,石之紛如先將高渠彌捆綁。子亹叩首乞哀說:“此事與孤無干系,都是高渠彌做的。請求饒我一命。”襄公說:“既然知道是高渠彌所做,你為何不討他的罪?你今天到地下去分辯吧!”把手一招,王子成父和管至父帶著敢死隊,一起上前,一陣亂砍,子亹死于非命。隨行的眾人見齊人多勢眾,誰敢動手?一時間如鳥獸散。襄公對高渠彌說:“你的君主已經了結,你還想活嗎?”高渠彌說:“自知罪孽重大,只求賜死。”襄公說:“只給你一刀,就太便宜了你。”就帶回臨淄,下令在南門車裂。車裂,就是將罪人頭和腿綁在兩輛車的尾部,每車都套上馬或牛,分別向相反方向行駛,把人拽成兩截。

襄公想用義舉在諸侯中造成好影響,把自己打扮成一位捍衛正義的人士,好給自己涂脂抹粉,一俊遮百丑,把這個事情做得特別夸張。高渠彌死后,襄公把他的頭掛到南門上,還出了一個榜:“逆臣視此。”一面讓人收拾子亹尸首,用草裹著葬到東門之外。派使者到鄭通告此事。原繁說:“祭仲的智謀,我真是趕不上。”諸大夫共議,從陳國迎回了公子儀,來繼承君位。

王姬下嫁到齊國,與齊襄公成親,王姬生性貞靜幽閑,舉止端莊。襄公卻是個狂淫之徒,兩人不和諧。王姬在宮里幾個月,聽到襄公一籮筐的爛臟不堪之事,默然自嘆:“像這種蔑視倫理,踐踏禮儀之人,禽獸不如。我不幸錯嫁這種人,真是命薄。”郁郁成疾,不到一年病亡。

襄公自王姬死后,越發肆無忌憚,心里想著文姜,借狩獵為名,不時往禚地去。文姜不在禚地時,他就派人去祝丘叫回,晝夜淫樂。怕魯莊公發怒,就用兵來威脅。并且親率眾兵襲擊紀國。取其三邑之地。兵移雟城,派人告訴紀侯:“速寫降書,免至滅絕。”紀侯嘆道:“齊是我們的世仇,我不能屈膝于仇人的面前,以求茍活。”就使夫人伯姬寫信,派人往娘家魯國求救。齊襄公下令:“誰敢救紀國,寡人先去攻打他!”魯莊公遣使到鄭國,約他同力救紀。鄭伯子儀因厲公在櫟謀劃襲擊鄭國,不敢出師,派人來辭。魯侯孤掌難鳴,行到滑地,害怕齊國的兵威,留宿三日回去了。紀侯聽說魯兵退卻,知道自己守不住,就將城池、妻子托付給弟弟嬴季,拜別宗廟,大哭一場,半夜開門出去,不知所終。

嬴季對諸大臣說:“為國而死和保存宗廟祭祀,哪個重要?”諸大夫都說:“當然是保存宗廟祭祀重要了。”嬴季說:“如果能保存紀國的宗廟,我何惜委屈自己。”就寫了降書,愿為齊國外臣,守著紀的宗廟,齊侯答應了。嬴季就將紀國的土地戶口的冊子,都交給了齊國,叩首乞哀。齊襄公收下了紀國的版圖,在紀廟的旁邊,割了三十戶,以供紀祭祀,封嬴季為廟主。伯姬因驚嚇而死,襄公命以夫人之禮下葬,來向魯國獻媚。伯姬的妹妹叔姬,是當年陪嫁過來的,襄公打算把她送回魯國,叔姬說:“婦人之義,就是既嫁從夫,生為嬴氏婦,死為嬴氏鬼。”襄公就聽任她在嶲地守節,幾年后死去。

齊襄公滅紀凱旋,文姜在路上迎接哥哥,到了祝丘,大擺筵席。用兩國國君相見之禮,互相敬酒,大犒齊軍。又和襄公一同來到禚地,留連歡宿。襄公又讓文姜寫信,召莊公來禚地相會。莊公母命難違,來到禚地。文姜讓莊公以甥舅之禮和齊襄公相見,并且感謝安葬紀國伯姬之事,莊公勉強照辦。襄公大喜,也備下了宴饗之禮款待莊公。當時襄公才生了一個女兒,文姜以莊公內主尚虛,正宮的位置還空缺著,令其訂約為婚。莊公說:“那女孩兒還在襁褓之中,和我婚配不合適吧?”文姜發怒道:“你想疏遠你母親的親族嗎?”襄公也以年齡懸殊而不看好這樁婚姻。文姜說:“等二十年再出嫁也不算晚。”襄公、莊公只得應允。二君并肩馳獵于禚地之野,莊公箭不虛發,九發九中,襄公稱贊不已。有農夫暗暗指著莊公說:“這是我們國君的假子。”莊公怒,讓左右順著蹤跡找到這個人,把他干掉了,襄公也不嗔怪。

文姜越發囂張露骨,不時與齊襄公共聚一處,有時在防[1],有時在谷[2],有時就直達齊都,公然留宿宮中儼然一對夫妻。

齊襄公自禚回國,衛侯朔迎賀滅紀之功,再問伐衛之期。幾天后,齊襄公約合宋、魯、陳、蔡四國之君,一同伐衛,把惠公送回去,并且發出了檄文申明伐衛的理由。

齊襄公出了五百輛兵車,同衛侯朔先到衛境。四國之君各引兵來會,衛侯黔牟聽說五國大兵壓境,與公子泄、公子職商議,遣大夫寧跪到周告急。莊王問群臣:“誰能替我援救衛國?”周公忌父、西虢公伯都說,王室自從伐鄭損失威嚴以后,號令不行。今齊侯諸兒不念王姬一脈之親,糾合四國,以送回國君為名,名順兵強,不可抵擋。左班中最下一人挺身而出,說道:“二公之言差矣。五國只是強罷了,怎么說是名順呢?”眾人一看,是下士子突。不是那個鄭厲公子突。周公說:“一個諸侯失了國,其他諸侯把他送回去,怎么就是不順?”子突說:“黔牟之立,已經稟過王命。要立黔牟,必廢子碩。二公不以王命為順,而以諸侯送回的為順,這是子突非常不理解的!”虢公說:“打仗是大事,要量力而行。王室不振,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伐鄭的那一仗,先王親自在軍中,還中了祝聃的箭。至今已兩代,還沒有問罪。況且這五國的力量,比鄭國強十倍,孤軍赴援,好像以卵擊石。白白地自損聲威,自討沒趣,于事何補?”

子突說:“天下事,理勝力是正常,力勝理是意外。王命所在,就是理集中的地方。一時之強弱在力,千古之勝負在理。如果不要理就可以成功,就不會有一個人講理了。千古是非從此顛倒,天下就不會有王了!諸公還有何面目稱做王朝的卿士呢?”虢公啞口無言。周公說:“倘若今天興起救衛之師,你能承擔這個任務嗎?”子突說:“作戰的事情,有司馬來掌握。突地位低微,才能低下,確實不是這個材料。但如果沒人敢去,突不吝惜自己這一條命,愿意替司馬去走一遭。”

周公又問:“你去救衛國,能保證一定勝利嗎?”子突說:“突今日出師,已經在理上勝了。如果憑借文王武王宣王平王之靈,仗義執言,四國悔罪,是王室之福,不是子突所能保證的。”大夫富辰說:“突的語言非常有力,可讓他去,要讓天下知道王室有人。”周王就答應了,就先派寧跪回去報告衛國,王師隨后起行。

周、虢二公生怕子突取勝,與他們面子上不好看,象征性地撥給子突二百輛兵車,子突也不嫌少,也不推諉,告過太廟就出發了。當時五國之軍已經到了衛城下,圍攻甚急。公子泄、公子職晝夜巡守,巴望著王朝大兵快快來解圍。誰知子突來了,兵微將寡,怎抵擋五國如狼似虎之眾?不等子突安營扎寨,大殺一場,二百輛兵車好像是開水澆到雪地里。子突嘆道:“我奉王命而戰死,不失為忠義之鬼!”又親手殺死數十人,最后自刎而亡。

衛國守城軍士聽到王師已經失敗,先自奔竄。齊兵首先登城,四國跟隨其后,砍開城門,放衛侯朔進去。公子泄、公子職和大夫寧跪收拾散兵,擁公子黔牟出走,正遇魯兵,又廝殺一場。三位公子都被魯兵所擒。寧跪奔往秦國去逃難。魯侯將三位公子獻給衛國,衛國不敢決定,又轉獻給齊,齊襄公叫刀斧手先將泄、職二公子斬首,公子黔牟是周王女婿,和齊侯是連襟,赦免不殺,放回周。衛侯朔鳴鐘擊鼓,重登侯位。將府庫里所藏寶玉,送重禮給齊襄公。襄公說:“魯侯擒了三公子,功勞不淺。”把一半重禮分贈魯莊公。又讓衛侯另外拿出來一些器物,送給宋、陳、蔡三國。

這個齊襄公自從打敗子突、驅逐黔牟以后,怕周王率大軍來討伐,就派大夫連稱為將、管至父為副將,領兵駐扎在葵丘,遏制西南之路。二將臨行時,向襄公請求道:“戍守勞苦,臣不敢辭。何時期滿?”襄公正在吃瓜,就說:“現在是瓜熟之時,明年瓜熟的時候,就派人把你們替回來。”一年后的一天,戍卒進瓜讓嘗鮮,二將想起來瓜熟之約。“此時正該交接班,為何主公不派人來?”特派心腹人往都城探信,聽說齊侯正在谷城和文姜歡樂,有一月沒回了。連稱大怒,說:“王姬薨逝后,我妹妹當為繼室做正宮,無道昏君,不顧倫理,在外每天淫蕩,讓我們風餐露宿給他戍邊。我一定要殺他!”對管至父說:“你可助我一臂之力。”管至父說:“到瓜熟時輪換,主公親口承諾的。恐怕他是忘了,不如去請求他輪換。咱請求他不答應,軍心就會憤怒,這樣就可用了!”連稱說:“好!”就派人向襄公獻瓜,并請求輪換。襄公大怒說:“輪換不輪換由我決定,你請求有什么用?那就等瓜再熟一次吧!”

派去的人回來一報告,連稱恨恨不已,對管至父說:“現在要行大事,用什么辦法?”至父說:“凡是舉事要先有目標,然后能成。公孫無知是夷仲年的兒子,和襄公是堂兄弟,先君僖公以同母所生的緣故,寵愛仲年,并愛無知。從小養在宮中,衣服禮數,和世子沒有區別。自從主公即位,因無知以前在宮中與主公角力,用腳把主公勾倒,主公不喜歡他。有一次,無知與大夫雍廩爭道,主上怒其不遜讓,就把他的品秩減掉大半。無知心里銜恨很久了,常想作亂,只恨沒幫手。我們不如暗中通知無知,里應外合,必定成功。”連稱說:“應該在什么時候發動?”管至父說:“主上性喜用兵,又好游獵,如猛虎離穴,容易制服。但必須預先聽說出外的日期,才不會失去機會。”連稱說:“這好辦。我妹妹在宮中失寵,也心懷怨恨。現在就囑托無知和我妹妹暗中合計,窺伺主公的間隙,連夜把信息傳出來,這樣可以不誤事。”

于是就再派遣心腹,給無知送了一封信。大意說,賢公孫受先公像嫡孫一樣的寵愛,突然有一天被剝奪,連行路之人都替您打抱不平。況國君淫亂發昏一天比一天嚴重,政令無常。葵丘久戍,及瓜不代。三軍之士,憤憤思亂。如有機可乘,稱等愿效犬馬之勞。竭力推戴,稱的堂妹在宮中失寵含恨,天助公孫有可做內應的人,天賜良機,不可錯過。

公孫無知得信大喜,當即回信:上天也厭惡荒淫之人,打開了將軍的心扉。敬佩將軍的肺腑之言,早晚動手我都在等著。無知又讓女侍給連妃送信,并且把連稱的信讓她看,“若事成之日,當立為夫人”。連妃也答應了。

周莊王十一年冬十月,齊襄公得知姑棼之野有山名貝丘,禽獸聚集,是游獵的好場所。就預先告訴徒人費,準備好打獵的人,將在下月去那里田狩[3]。連妃派宮人把信送給公孫無知,無知連夜把信傳到葵丘,通知連、管二將軍,約定十一月初旬,一齊發動。

連稱說:“主上出獵,國中空虛,吾等率兵直入都門,擁立公孫無知,怎么樣?”管至父說:“主上和鄰國關系好,如果搬來外國軍隊討伐,咱們用什么來抵擋?不如在姑棼埋下伏兵,先殺昏君,然后奉公孫即位,事可萬全。”那時葵丘戍卒因久役在外,個個想念家鄉。連稱密傳號令,各備干糧,往貝丘行事。軍士人人樂意從事。

襄公于十一月初一,駕車出游,只帶力士石之紛如,嬖臣孟陽等,駕鷹牽犬,準備射獵,不用一大臣相隨。先至姑棼,住在原來建的離宮,游玩一整天,居民饋獻酒肉,襄公歡飲到夜里,在此留宿。次日,起駕往貝丘。見一路上樹木繁盛,藤蘿茂密,襄公的車駐扎在一個高地上,傳令舉火焚林[4]。然后合圍較射,放出獵鷹獵犬。火烈風猛,狐兔之類東奔西逃。忽然有一只大怪物,說是牛沒有角,說是虎沒有斑,從火中奔出,徑直奔向高地,蹲踞在車駕的前面。當時眾人都在奔馳涉獵,只有孟陽站在襄公之側,襄公對孟陽說:“你給我把這個豬射掉。”孟陽瞪著眼看,說:“不是豬,是公子彭生。”襄公大怒:“彭生怎敢見我?”奪來孟陽的弓,要親自射,連發三箭沒有射中。那大家伙直立起來,雙拱前蹄,像人走路一樣,放聲大叫,悲哀凄慘,使人不忍卒聽。嚇得襄公毛骨悚然,從車上一頭栽下來,跌壞了左腳,跌掉了一只繡著花紋的絲綢靴子,那大豕用嘴叼起就跑,一眨眼不見了影蹤。徒人費和一干從人,扶起襄公,躺在車中。傳令罷獵,回到姑棼離宮住宿。

襄公自己感覺精神恍惚,心下煩躁。當時軍中已經打過二更,襄公因左腳疼痛,輾轉不寐,對孟陽說:“你可扶著我慢慢走幾步。”先前從車上掉下時,倉皇之間,不知道靴子丟了,到此時才感覺到,就問徒人費要靴子。徒人費說:“靴子被大豕叼走了。”襄公心里討厭這句話,大怒道:“你既然跟隨在寡人身邊,為什么不看看靴子在不在我腳上。即使叼走了,你為何不早說?”親自拿起皮鞭,鞭打徒人費的背部,血流滿地才住手。徒人費被打,含淚出門,正遇連稱引著數人打探動靜,將徒人費一下子捆著了,問道:“無道昏君在哪里?”徒人費說:“在寢室。”又問:“已經睡了嗎?”回答:“還沒有睡。”連稱舉刀就砍,徒人費說:“別殺我,我先進去,做你的耳目。”連稱不信,費說:“我剛才被他用皮鞭打傷,也想殺掉這個老賊。”就扒開衣服露出背部讓連稱看。連稱看他血肉淋漓,就信了他的話,解開繩索,囑托他做內應,隨即召管至父領著眾軍士殺入離宮。

徒人費返身入門,正遇著石之紛如,告知了連稱作亂的事,又到寢室,報告給襄公,襄公驚惶無措。費說:“事情緊急!如果讓一人假作主公,躺在床上,主公潛伏在門后,僥幸在倉促中認不清人,主公或許可以脫身。”孟陽說:“臣所受之恩超出分外,愿用自身代主公,不敢吝惜自己一條命。”孟陽就臉朝內睡在襄公的床上。襄公親自解下錦袍覆蓋在他身上。自己藏在門后邊,問徒人費說:“你準備怎么辦?”費說:“臣當和石之紛如一道抵擋賊人。”襄公說:“背上的傷不疼嗎?”費說:“臣死都不逃避,別說背上的傷了。”襄公嘆道:“真是忠臣呀!”

徒人費讓石之紛如引眾人據守中門,自己懷揣利刃,假裝迎接,要刺殺連稱。這時眾人已攻入大門,連稱挺劍一馬當先。管至父列兵門外,以防他變。徒人費見連稱來勢兇猛,二話不說,上前一步便刺。誰知連稱身披厚厚的鎧甲,刀刺不入,一劍劈去,砍去徒人費兩個手指,又一劍,劈去半拉腦袋,徒人費死在門內。石之紛如挺矛來斗,約戰十多回合,連稱一邊斗,一邊往里進。石之紛如漸漸后退,誤絆石階挫傷了腳,被連稱一劍砍倒。連稱進了寢室,侍衛早已驚散,團花帳中睡著一個人,錦袍遮蓋,連稱手起劍落,頭滾到床下。舉火照一照,年少無胡須,連稱說:“這不是國君。”讓人搜遍房中,不見蹤影。連稱親自拿火照,忽見門檻下露出繡花靴子一只,知道門后藏躲有人,一看就知道是諸兒。打開門看,襄公因腳疼,縮成一團蹲著。那一只靴子仍在腳上,連稱看到的,卻是大豕銜去的那一只,真是可怕!

連稱像老鷹抓小雞一般,一把提出戶外,扔到地上,大罵:“無道昏君!你連年用兵,黷武殃民,是不仁;背父之命,疏遠公孫,是不孝;兄妹宣淫,公行不忌,是無禮;不念遠戍,瓜熟不代,是無信。仁孝禮信,四德皆失,憑什么做人?我今天替魯桓公報仇!”把襄公砍成幾段,用床褥裹著尸首,和孟陽同埋在門下。

殺了襄公之后怎么辦?

注釋

[1]魯地。

[2]齊地。

[3]冬天打獵叫狩。

[4]把樹林燒掉,讓野獸無處躲藏。

主站蜘蛛池模板: 民乐县| 堆龙德庆县| 麻阳| 边坝县| 新巴尔虎右旗| 建昌县| 无棣县| 民县| 浦城县| 浦县| 宜丰县| 章丘市| 郎溪县| 屯留县| 介休市| 礼泉县| 古蔺县| 栾川县| 鄂托克前旗| 波密县| 万源市| 灌阳县| 文成县| 晋中市| 门头沟区| 乌苏市| 安达市| 靖远县| 安陆市| 牙克石市| 瓮安县| 新乐市| 乐安县| 石屏县| 锡林浩特市| 鞍山市| 建始县| 长沙市| 保康县| 江永县| 西华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