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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崖底生煙,舊夢初醒

“阿菱?阿菱!”我喊得嗓子都破了。山風卷著她的發帶飛走,那是我用月錢給她買的,繡著小牡丹。

劇痛從頭頂炸開。我撞在一塊凸起的巖石上,眼前發黑。鮮血順著額頭流進眼睛,模糊了阿菱的臉。她的嘴角還沾著點金粉,像戲臺上化的妝。

“林昭?林昭?”陌生的聲音在腦子里炸響。

我看見自己穿著西裝站在談判桌前,投影儀的光打在“品牌危機公關方案”幾個字上;看見自己在心理課上畫思維導圖,老師說“人心是最容易攻破的堡壘”;看見高樓大廈,車水馬龍,和記憶里的戲園、瓦舍重疊成一片。

“我是誰?”我抓著巖石縫里的野草,血滴在泥土上,“我是春臺班的小戲子,還是……”

風停了。我突然看清腳下的深谷——藤蔓纏在腰上,救了我一命。阿菱躺在我懷里,臉上還沾著血,可已經沒了呼吸。

“他們殺了九娘,殺了阿菱,”我抹掉臉上的血,聲音啞得像破鑼,“玄清門,風無塵……”

記憶里的談判技巧、心理戰術突然變得清晰。我摸出九娘塞給我的玉佩,冰涼的玉墜貼著心口。山風掀起我燒焦的戲服,露出腰間還別著半塊沒燒完的石灰——前兒給《天雷報》做特效用的。

“從今天起,”我低頭吻了吻阿菱的發頂,把她輕輕放在旁邊的草叢里,“你們欠的,我要一筆筆算回來?!?

月光照在玉佩上,映出兩個小字:“太初”。我抓著藤蔓往上爬,傷口疼得鉆心,可心里卻騰起團火——這把火,要燒穿玄清門的道袍,燒碎他們的偽善,燒得這吃人的世道,再容不得半分欺壓我是被疼醒的。

后腦勺像被人拿鑿子一下下鑿著,喉嚨干得冒煙,左手腕傳來鈍鈍的麻脹——估計是墜崖時撞斷了。睫毛上沾著濕乎乎的東西,霧氣裹著腐葉味往鼻子里鉆,混著一絲血腥氣,我勉強睜開眼,首先看見的是阿菱的發帶。

那根繡小牡丹的紅綢子纏在我手腕上,血痂把綢子和皮膚黏成一片,觸感粗糙又黏膩。我順著發帶往下看,阿菱躺在離我三步遠的草窠里,戲服下擺沾著泥,金粉掉了半張臉,像極了去年她演《牡丹亭》時化錯妝的模樣。可她的手垂在身側,手指還保持著摳我衣領的姿勢,指甲縫里全是血,泛著暗紅,仿佛凝固了時間。四周死一般寂靜,只有風穿過枯枝的嗚咽,像誰在低聲啜泣。

“阿菱?”我想爬過去,左腿剛動就疼得倒抽冷氣——褲管被巖石劃開道口子,傷口翻著白肉,蛆蟲在里面爬。我忍著惡心,用枯葉撥去幾只,再扯下衣角扎緊傷口。泥土混著膿血的氣味撲鼻而來,我咬著牙蹭到她身邊,摸她的臉,涼的,比冬夜里戲園后臺的銅盆還涼。指尖觸到她臉頰時,一陣刺骨的寒意從指腹直竄心口。“師兄給你烤紅薯啊。”我喉嚨發緊,把她冰涼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前兒九娘說要等你滿十六,給你備嫁衣裳……”話沒說完就哽住了,眼淚砸在她手背上,“你怎么不等呢?”

風突然灌進耳朵里,這次不是墜崖時的呼嘯,是記憶的碎片在炸。

我看見自己站在玻璃幕墻的辦公室里,投影儀藍光映著“危機公關五步法”;看見課堂上老師在黑板寫“鏡像法則:用對方的邏輯擊潰對方”;又看見地鐵里人擠人,手機屏亮著“林昭,方案通過”的消息——這些畫面和春臺班的戲箱、九娘補戲服的燈影攪在一起,燙得我太陽穴突突跳。

回憶如潮水般退去,一陣鉆心的疼痛從左腿傷口傳來,我猛地清醒過來,有什么東西“咔嗒”一聲在腦子里對上了。

玄清門的風無塵,前天來戲園時撫著長須說“戲子誤國”,可他看九娘藏的那盞鎏金燭臺時,眼皮跳得比《跳加官》的傀儡還歡;他說“替天行道”燒戲本,可燒之前特意讓小徒弟把《太上老君說丹經》那本抽出來——原來他不是真信道,是信自己那套偽善的殼子。此時洞外的風忽然一滯,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只有遠處傳來烏鴉的低鳴,像是某種不詳的預兆。

“自戀的人最怕被拆穿?!蔽颐鰬牙锏挠衽澹拍锶o我時說“危急時用”,現在玉墜還帶著她掌心的溫度,“你要當活神仙,我就給你搭戲臺?!?

左腿的傷在滲血,我扯下衣角隨便扎了扎,扶著樹站起來。

霧氣里有股鐵銹味,順著味兒走,沒兩步就看見個被藤蔓遮著的山洞。洞門口的石頭上有刀砍的痕跡,血跡半干,像潑了碗紅豆湯——不是我們墜崖時的血,是新的。風穿過山洞,發出嗚咽般的低鳴,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深處喘息。

我蹲下去扒拉草叢,一張泛黃的紙角露出來。展開時手在抖,“蘇家陵墓”四個字刺得眼睛疼——九娘咽氣前抓著我手腕,說“去崖底找蘇家的東西”,原來在這兒。

“天助我?!蔽野训貓D塞進懷里,背貼著洞壁滑坐下去。傷口疼得冒冷汗,可心里反而靜了。

我想起前世談判前的準備,對著空氣練:“風長老,您前日說愛聽《丹經》,今日我唱段《太上感應篇》如何?”

“您看這‘禍福無門,唯人自召’——”我笑了,聲音啞得像破鑼,“您召的禍,該收了。”

月亮爬上來時,霧散了些。我靠著洞壁打盹,迷迷糊糊又看見阿菱。她站在月光里,發帶飄得像團火:“師兄,星星在飛。”我抬頭,崖頂漏下幾點星光,比戲園里的燈籠亮。但月光冷得刺骨,照在洞口的血跡上,泛著詭異的銀光。

“我會讓他們的道袍沾血?!蔽覍χ铝琳f,“讓玄清門的匾,掛在刑場上當靶子?!?

后半夜起風了。我聽見洞外傳來腳步聲,很輕,像貓踩著落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心上,枯葉在夜風中沙沙作響,仿佛無數影子在逼近。

我攥緊懷里的石灰包——前兒《天雷報》用剩的,混著硫磺能嗆瞎人眼。

“來得正好?!蔽页读税巡萆w在傷口上,沖洞口笑,“戲,該開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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