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徐和生的如意算盤(一)
- 沈繡:繡娘也能名垂青史
- 狼山上的郎
- 2413字
- 2025-07-30 09:12:38
第86章 徐和生的如意算盤(一)
張謇:雪君,縝性的“縝”,是沈粹縝的“縝”吧?
沈壽:是啊,右衡阿哥當年為她取名“粹縝”,就是希望她做事細心謹慎。現在看來,還真是這樣呢!粹縝的性格,適合刺繡呢。刺繡雖然是雕蟲小技,但要有讀書人追根究底的恒心,和君子鉆研學問的精神,而這些都建立在縝性上,就是性格要細致。縝性的培養,要從體會畫稿的筆法、觀察物體的形態開始。
張謇:是的,無縝性,做不了學問呢。
沈壽:繡一切花卉、鳥獸、人物、山水這些有陰陽面的對象時,要怎樣顏色才會濃,怎樣才會淡,怎樣會高和遠,怎樣能低和近,怎樣可以表現動靜不同,怎樣能反映正側變化,怎樣會自然,怎樣能傳情,都得要有細致的性格不可。而繡攝影、鉛筆畫和油畫中的人物時,在人像的口角、眼角、須發處,尤其需要作細致的處理。
張謇:雪君的《意大利皇后像》《耶穌像》,還有正在像的《倍克像》,都是繡人像的杰作,講講你繡人像的心得。
沈壽:繡鉛筆人像畫時,線不能夠中斷,一根線用盡,后續的線要接好,重新接的線頭必須藏在已經繡好的線里面,不能讓它露出來,露出來就是繡像的敗筆了。這些地方尤其要細致,這都是我的經驗之談。我過去為了所繡的人像要能逼真和傳神,經常得花上數十分鐘甚至數個鐘頭時間,反復觀察,才會突然有所得。體會出來的心得,卻只須加個一二針,頃刻之間就能完成。因此,性格不可以不像這樣細致。講到實踐與運用,繡須發的線,比須發還要細呢,細則容易斷裂。知道線容易斷,在落針的時候就要輕,起針的時候必須更輕。起針的時候,一小指指尖撇線也要輕。這個撇線和我們前面在“繡引”中講的劈線不同,劈線求勻整,撇線求輕靈,撇線也叫豁線。落針、起針、撇線這些動作,都必須十分細致。況且,審勢、配色、求光、肖神、妙用,沒有一樣不需要縝性。
張謇:縝性和耐性有什么區別呢?
沈壽:縝性不僅僅是耐性。耐性是安靜的表現,而縝性則靜中有動,動中有靜。看一個人的刺繡,觀察其針跡是否均勻干凈,十之七八能判斷出這個人的性格是否安靜。
張謇:是啊,這么說來,刺繡必須先要培養縝性,這是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
——《雪宧繡譜》之《繡要》“縝性”
徐和生打的如意算盤并不復雜,先把余覺的錢財盡量多扒拉點給余學慈,再把余學慈和張佑祖的婚事攪黃,然后,留給自己做兒媳——人財兩得!
徐和生有三個兒子,都二十多歲了,張謇幫忙,分別安排在大生紗廠、大聰電話公司和通明電氣公司工作。按說工作都不錯,可因為徐和生名聲不佳,介紹了好多南通姑娘,人家一訪親,全黃了。所以,徐和生尋思,余學慈不管嫁給哪個兒子,都行。
民國十一年(1922年)五月初三,沈壽一周年忌日,張謇和沈家人到沈壽墓地祭奠。除了焚化紙錢外,張謇把去冬今春寫下的《昔憶四十八截句》詩稿點燃。
工工整整的蠅頭小楷,48首滴血灑淚的詩,寄托哀思,也是沈壽在另一個世界學詩的課本。沈壽享年48歲,張謇就賦詩48首,涵蓋了沈壽的方方面面,既是替她畫像,又是宣泄自己郁積于心的思念。
她的言談:“臧否無關似嗣宗,時言真有大家風,豈無適觸蒼茫感,卻付低聲一喟中。”
她的舉止:“秋清冬凜接春溫,弱不禁銷倚樣魂。霜露已更星月在,人天何處覓余痕。”
回憶中元看燈中秋賞月:“中元風物易中秋,扶病看燈拜月休。太息明年知在否,兩行燭淚替人流。”
想起她學詩的日子:“何事商音愛楚些,學詩能自識詩微。沈吟樂府嬌嬈曲,滿地瓊瑰淚欲揮。”
撫育女兒學慈:“閨幃示戒苦丁寧,戶屨衣椸意更深。吹棘未忘慈母訓,傳薪要做女兒箴。”
沈壽生病,張謇焦急地等醫生來:“血漬肝傷絕可吁,寧辭夜半候俞柎。人猶未去人還到,輒警銅環問女媭。”“病見端倪薄眚侵,苦愁湯藥痛愁針,孤桐自識中郎意,一寸焦余一寸心。”
憶起當年沈壽遙指黃泥山定下身后事:“曾指西山有有亭,亭邊割壤葬娉婷。哪堪宿約成新讖,丹旐來時草尚青。”
張謇抒情起來熾熱燙人:“棐幾當年綠褥隨,料量留贈有余悲。誓將薄命為蠶繭,始始終終裹雪宧。”
畢竟是同光體詩人中的代表人物,張謇的悼亡詩發自肺腑,感人至深。
在黃泥山墓地祭奠完畢,眾人回到因樹齋用餐,親朋好友來了不少,連徐和生也攜妻帶子隨禮拜祭。他尋找一切機會,和余學慈說三道四,蠱惑她向父親討要嫁妝等錢物。余學慈哪里知道他的叵測居心,欣然答應由徐和生全權處理。
徐和生拿了雞毛當令箭,四天后,興沖沖前往上海找到余覺,還遞上了委托陳立人律師撰寫的警告文書。
余覺一看,肺都氣炸了。什么東西?還限我十天內奉還聘禮,發還嫁妝,否則法庭上見?老子撫恤金、遺產分文未得,價值連城的繡品沒獲得一文的補償就被張謇霸占了,還問我要錢財,簡直是欺人太甚!一定是張謇在其中搗鬼!
張季直啊張季直啊,太不厚道了。我余兆熊可沒虧待過你啊!想當年你派周宗淑等兩人進京學繡,怕她們沒出過遠門,途中不便,我特地派小妾銘盤來通州接,擔心她們坐海輪暈船,繞道漢口坐火車北上;代表女工傳習所到美國參加博覽會,2000元經費都是我自籌的!替你管理貧民工場五六年,賺的錢也不少啊!到上海辦福壽公司虧了錢,我可是拿出蘇州的房產抵押給你張謇的!這么好的花園宅子,張四你心夠黑,只作價4000元。今年我東借西挪,籌得錢款,想以原價贖回房產,張四你竟然翻臉不認人,以4500元的價格轉讓給了龐氏,還反過來責怪我說晚了。哪里還有什么兒女親家的情意啊?還不如陌生人!
余覺越想越氣,把律師函撕得粉碎,扔在徐和生的臉上:“狗仗人勢!滾!我養了條白眼狼哪!你轉告余學慈,還想要嫁妝?一文錢也沒有!一個馬桶都沒有!馬桶蓋子也沒她的份!蘇州老家搬來的家具,也是我的!我有處置權!”
徐和生灰溜溜地回到南通,向余學慈添油加醋訴說了一通余覺的蠻橫、冷酷、無情:“你這個爺啊,連這邊你娘的家具,也要拿走!要留給他自己的兒子余露!我看到你小娘葉天錫肚子又大起來了,再給你生個小弟弟小妹妹,哼哼,這在余家,哪里還有你的份啊!可憐啊,沒娘的孩子,沒人疼任人欺哪!”
被挑起怒火的余學慈,在徐和生的陪同下,六月二十四日,專程趕赴上海,和余覺大吵了一場,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