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徐和生的如意算盤（二）

徐和生暗自高興，預定計劃正在按照他的意愿發展，為綿延徐家的血脈，他也拼了。為了給火上再澆幾瓢油，他又唆使余學慈去蘇州楊家園余家老宅鬧。徐和生夫婦糾集了一幫人扛棒拿繩，吵吵嚷嚷，聲稱要搬箱挪柜，為余學慈的嫁妝添櫥加桌。余覺聞訊，咬牙切齒，氣急敗壞，可又無可奈何。“姓張的，你狠！”余覺以為，這一切，幕后黑手是張謇。

余覺來到大生紗廠上海事務所，找老朋友吳寄塵經理訴苦。吳寄塵一聽，也大吃一驚：“冰臣，其中定有誤會，嗇公絕對不是這樣的人。”這么大鬧下去，豈不兩敗俱傷？他勸余覺息怒，由他出面調停。吳寄塵知道徐和生的品行，也料定他在余家母女沖突中起的不良作用。

吳寄塵修書一封，斥責徐和生忘恩負義，煽風點火，令人不齒，警告他如果再不思悔改，胡作非為，他和三個兒子在南通的職位，恐都將不保。又幾番去信余學慈，苦口婆心，規勸父女倆重歸于好。

大生紗廠上海事務所會客室，余覺早早地過來，吳寄塵親自泡了龍井茶端上，再三勸說他要寬容大度，原諒女兒。余覺嘆氣搖頭：“我這個女兒啊，言粗而行浮，性薄而品劣，唉，前世冤家，墮我名者必此女也。”

推門進來的，不是余學慈一個人，還有徐和生。

吳寄塵暗暗叫苦，這個鳥人還不聽勸阻，攙和滿地雞毛的家務事，不好辦哪。果然，余學慈滿肚子怨氣，一副來討債的模樣，這可如何是好？

父親講情理，女兒講法律，吳寄塵講和解，徐和生講父母的責任，完全是雞同鴨講。吳寄塵搖著頭嘆息：“退一步海闊天空，肉都是爛在鍋里，胳膊肘拐里拐外，一筆寫不出兩個余字啊，為什么就不能相互諒解呢？”

不能！

堅決不能！

如果沒有吳寄塵攔著，余覺和余學慈都能打起來！龍井茶，吳寄塵也不給他喝了，搶過茶杯，放得遠遠的，生怕被他憤怒之中給摔得粉身碎骨。

吳寄塵明白，從南通到上海這一路，輪船顛簸，但徐和生對余學慈，下足了工夫。

余學慈鸚鵡一般，翻來覆去咬定了一句話：你這個當爺的，女兒的嫁妝要給的吧？

這樣的態度，握手言和簡直比登天還難。

余覺痛心疾首，連聲說：“好！很好！非常好！實在是太好了！”他滿口答應女兒提出的條件，但前提是：余學慈女士，麻煩你，寫一份和余家永絕關系的文書！從此以后，恩斷義絕，我們毫無干系！

徐和生還在一旁煽風點火：“學慈，你本姓沈，和余家本來就沒什么干系。”

吳寄塵恨不得當場就把手上的宜興紫砂壺砸他頭上。

余學慈毅然決然在徐和生擬好的脫離父女關系的聲明上簽字，按手印。對這個很少關心她和母親的父親，她早已失望透頂。

吳寄塵長嘆一聲，見這父女兩個幾成你死我活的仇敵，只好在聲明文書上簽字作證。

余覺遞過一張1200元的中國銀行支票：“寄臣兄，寒心啊！17年哪！”

吳寄臣接過支票，給余學慈：“收好。”

徐和生拉余學慈的袖子：“你傻啊，打官司的話，你爺必輸！訴訟費，他得給，我們來回上海的費用，他也得給呢！”

徐和生真有點急了，余學慈的嫁妝錢拿到了，可他上海蘇州地折騰來折騰去，全花的自己的錢啊。就這樣子，太不劃算了。

余覺冷笑：“就這么多，其他的，一文錢我也不會給！”

吳寄塵勃然大怒，掏出10張淮海實業銀行的十元兌換券摔給徐和生：“這是100元路費，我給！”

徐和生連忙塞進口袋，點頭哈腰：“讓吳經理費心了，謝謝……”

“滾！”吳寄塵還是按捺不住，把紫砂壺摔得丁零當啷、湯湯水水。

徐和生拉了余學慈，跨過茶壺碎片，出門去。

余覺望著吳寄塵，還想嘮叨幾句，哪知吳寄塵指著門外吼：“滾！全他媽的給我滾！”

余覺尷尬地后退：“好，好，我也滾……”

余覺到了走廊，徐和生一臉壞笑，鬼鬼祟祟塞給他幾張紙：“回家看去，千萬別生氣啊！”快步追余學慈去。

余覺看著看著，臉色脹得通紅。

徐和生塞給他的，是張謇寫的《美術家吳縣沈女士靈表》《記為沈雪君哀辭靈表之緣起》和《張嗇庵述撰略》，說沈壽“遇人不淑，幽憂抑郁，感疾而至于死”，斥余覺是“拆白黨”。余覺怒火沖天，返回會客廳，揮舞著手中的紙張，吼：“張謇他欺人太甚！”

徐和生在回通的輪船上暗自偷笑。余覺、張謇鬧得雞飛狗跳、不可開交，那樣一來，余學慈和張佑祖的婚事肯定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