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每天都在與美麗的事物擦肩而過。
抓住的只是一小部分,但我們畢竟得到了一些,抓住了一些。
我書房里有一盞形狀奇特的玻璃燈,它看上去就像一條靜止的裙子,邊緣如花瓣那般卷曲著,底座和燈身都簡潔得不可思議,就像一個設計師未完成的半成品。其實,在看上這只燈的同時,我還看上一款鐵藝制品,不過,那是一只鐵藝的鐘。我問賣東西的男人:“我可不可以只要這款鐵藝,不要這只鐘?”
鐵藝男人用力看了我一眼,說:“你的意思是只買鐘,不要指針?”
我笑。我想我家大客廳里同時掛兩只大鐘總不太好吧,有點像飯店大堂的紐約時間和東京時間。這時候,鐵藝男人向我亮出那只燈。“它好看吧?”男人說,“看你一眼,我就知道你喜歡。”我一把奪過來,看了又看,就再也沒有松手。
那只燈像我從廢墟堆里搶回來的寶物,因為一個月以后,那片輝煌的燈具城就變成平地了(據說那兒要蓋一座規模超大的棒球場)。我一直后悔那只鐵藝的鐘我沒買,以后我逛遍這座城市每一個角落,再也沒有見到我喜歡的那一款。
我的一個朋友在旅行途中看上一只600元的臥室燈,他很愛他老婆,立刻在朦朧的燈影里看到了老婆美麗的臉。他說他很想買上那樣一只木燈,可是,又覺得太貴了,猶猶豫豫,終于還是沒買。
結果一路上我們大家可都遭了殃,他那個悔喲,悔得腸子都青了。
我在想,要是他真買了那只燈,可能也不那么喜歡,只是淡淡的,可有可無的感覺。
今年冬天在桂林,朋友帶我們去吃正宗的桂林米粉,我卻一眼看上了滿街銀亮的緞制旗袍。但我一直不好意思開口讓朋友停下來等我,這樣,就與那件美麗的衣服擦肩而過了。我們每天都在與美麗的事物擦肩而過,抓住的只是一小部分。但我們畢竟得到了一些,抓住了一些,比如說美麗的玻璃燈,再比如那件懷想中的旗袍。
也許,沒有買到包里的,才是永遠懷想的那一條裙子。在想象中,我們的欲望可以無限擴張,而在現實中,卻是要有節制、有忍讓精神的。看到實在想買的東西,必須給自己找出10條理由來阻止自己。購買欲就像人的創造欲一樣,永無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