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請求 下

“我知道！”灰原哀被他的激烈反應稍稍震了一下，沒好氣地揮了揮手，示意他坐下，語氣里帶著一絲無奈。

“萬圣節宴會那次…你寧可把我打暈，也要獨自跑去見貝爾摩德那個神秘女人?！彼貞浧甬敃r的場景，眼神微微一暗，“你寧可用自己當餌去冒險，也絕不讓我涉險…”

她輕輕聳了聳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和自嘲，“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種奇特的信任感。

“所以，”灰原哀放下環抱的雙臂，豎起第二根纖長的手指，冷靜地分析道，神情宛如一位解構難題的科學家，“只剩下第二個可能了。他是你不知從哪個組織里挖出來，專門保護我的保鏢?！?

她的目光銳利地鎖定柯南的微表情?！碍h顧你有交情的組織，能讓你如此信任，又有能力長時間承擔這種貼身保護任務的，一只手就數得過來——FBI，或者CIA?！?

柯南臉上露出釋然的苦笑，重新坐回沙發里，微微放松身體，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CIA？”灰原哀嘴角勾起一個不屑的弧度，“他們專長是在陰影里收集情報和搞‘特別清掃’，派個特工來干這種保姆活兒？恐怕沒那種閑情逸致，而且你也找不到愿意干這事得特工。”

她慢條斯理地梳理著邏輯鏈條，手指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敲擊著節奏?！芭懦羲胁豢赡艿倪x項，”

她的目光最終堅定地落回柯南臉上，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就只剩下那個答案。那個叫沖矢昴的，是FBI的搜查官，對吧？他的任務核心，就是保護我的安全。工藤新一，我說得沒錯吧，大偵探？”

她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確認無誤的力量。

“這…也是為你好……”柯南再次陷入了熟悉的尷尬境地，只能抬起手，習慣性地、幾乎要搓掉一層頭皮似的用力撓著后腦勺，聲音因為不好意思而變得含糊，“現在情況復雜，有FBI在附近，你也更安全些…晚上也能睡安穩點吧…”

“我在意的根本不是這個！”灰原哀猛地抬高音量打斷他，之前偽裝的平靜瞬間撕裂！

她的臉色“唰”地陰沉下來，像積雨的烏云。剛才還松弛的身體霍然繃緊，雙手撐著沙發扶手，上身微微前傾，淺褐色的瞳孔里燃燒著被輕視的怒火，“我在意的是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信任？！一個需要被保護卻連知情權都沒有的易碎品嗎？”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受傷和尖銳的指責，肩膀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等等！灰原！我們跑題了！”看著眼前如同炸毛小貓般極具攻擊性的灰原哀，柯南心里發慌，趕緊舉起雙手在胸前做出安撫的手勢，語速飛快地試圖拉回正題，“關鍵是毛利叔叔接到的這個委托！我感覺非常不對！我必須跟過去！”

“我不是說不行嗎？！”灰原哀立刻筑起更高的防線，手臂重新交叉環抱胸前，身體后傾靠在沙發背上，用距離隔開兩人，“他們去的是紐約！你那么不放心，你那位無所不能、在紐約當大明星的母親，或者那位天才推理小說家的父親，是吃素的嗎？讓他們暗中盯一下不就完了！” 她的語氣帶著一絲故意抬杠的意味。

“就是做不到啊！”柯南煩躁地用力揪住自己腦袋兩側的頭發，手指深深插進發根，臉上寫滿了無可奈何的焦慮，“老爸他為了沖擊=奧斯卡最佳編劇獎，早就把自己關在書房里閉關鎖死了，說要趕稿子！老媽為了配合老爸的造勢，也整天忙于應酬那些制片人導演，根本沒時間管別的！”他重重嘆了口氣，攤開雙手，像在展示一個無力解決的難題。

“那么你的FBI人脈呢？”灰原哀努力平復著胸口的起伏，但語氣依然冷硬，“美國，那可是他們的主場。叫幾個探員暗中留意保護，對他們來說不是舉手之勞？這總可以吧？”

“也不行?。　笨履想p手撐在膝蓋上，身體微微前傾，急切地解釋，眼神里充滿了無奈，“昴先生他們是駐日行動組的！他們的行動區域原則上限定在日本本土！FBI內部條條框框多的很，這種跨區行動需要層層審批，根本不可能在兩天內批下來派人跟我們去！”他攤手，做出一個“我也很絕望”的動作。

“或許…”灰原哀看著眼前抓耳撓腮、焦慮萬分的男孩，冰封的眼神終究松動了一些，語氣也放軟了，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心疼，“是你過度擔心了呢？就像那個毛利偵探說的，也許就是個想借‘名偵探毛利小五郎’當花瓶，去他無聊的上流宴會撐場面的有錢閑人罷了?！彼氖种笩o意識地纏繞著毛衣的一角。

“不只是這樣！”柯南猛地搖頭，動作大得差點把眼鏡甩出去。他伸手扶穩眼鏡，鏡片在窗外投入的光線下倏然閃過一片冰冷刺目的白光，掩蓋了他眼中更深邃的凝重。“那種感覺……”

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危險，像在講述一個恐怖片里的細節，“在他們和叔叔談委托的時候，那個叫諾亞的管家身上…流露出了一縷，真的只有一瞬間，但極其冷冽、像刀刃貼在皮膚上的……殺氣。”

他抬起頭，銳利的目光穿透鏡片，直視灰原哀，“只有雙手沾滿過鮮血的人，才可能擁有那種…深入骨髓的寒意?！?

柯南的食指指向自己的右手食指關節處，用力地點了點：“而且，”他盯著灰原哀，眼神銳利如鷹，“在那個諾亞，還有那個所謂的‘主人’埃利，他們右手握拳時——我看到他們習慣性動作時——右手的食指，第一個指節上面，都有一層非常厚的、凸起的、發黃的老繭。”

他放下手，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森然，“灰原，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灰原哀沒有說話。剛才的激烈情緒仿佛被瞬間抽走了。她靜靜地看著眼前心愛的男孩，看著他因為推理而變得熠熠生輝的臉龐，看著他眼中為保護重要之人而燃燒的堅定火焰。

客廳里只剩下窗外偶爾的鳥鳴和廚房鍋蓋細微的撲騰聲。

她微微抿緊了淡粉色的嘴唇，飽滿的下唇被抿出一條倔強的直線。過了好幾秒，她才平靜地開口，聲音恢復了冷靜科學家的疏離，卻也帶著一絲洞悉的涼意：“凌厲純粹的殺意，加上長期高強度練習槍械在食指根部形成的‘扳機指’特征的老繭?！?

灰原哀清晰地吐出結論，眼神復雜地看著柯南，“你是想說，他們不僅是老手，而且是……極其擅長的專業人士？可能……職業級的？”

“對！就是這樣！”柯南猛地點頭，身體因激動而微微前傾，雙手無意識地在沙發邊緣握緊，“他們絕對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這次紐約之行就是陷阱！我必須跟過去！在他們身邊！我不能再讓任何人……”

他猛地頓住，深吸一口氣，將后半句咽了回去，但眼神里那破釜沉舟般的決心，卻比任何言語都更清晰震撼，“我非去不可！灰原！”

灰原哀陷入了長長的沉默。午后的陽光透過窗戶，在她白皙的側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能看到柯南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焦灼和深埋的恐懼——那不僅僅是對小蘭的擔憂，更是對自己能力極限的挑戰。

柯南的直覺和分析能力，是她用親身經歷驗證過的精準毒辣。她眼角的余光掃過男孩緊握的、指節有些發白的拳頭。半晌，她的目光垂落，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攥得緊緊的小手。

復雜的心緒如同翻騰的海浪。憤怒、擔憂、無奈……最后，都被一種更深沉的、超越語言的情感所覆蓋。

她再次抬起頭時，眼中那尖銳的光芒已經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無奈、嘆息，以及……某種沉重決意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