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數(shù)據(jù)時代的悲哀
- 虛境序列:全民深潛指令
- 喝水嗆眼睛
- 2318字
- 2025-06-18 09:00:00
孫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
“畢竟,新《婚姻與生育保障法》里,沒人能限制女性的懷孕自由?!?
“但為了維護那點可憐的‘家庭基礎(chǔ)’和‘婚姻實質(zhì)’?!?
“只允許使用合法夫妻雙方的卵子和精子進行受孕。不然……”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茫然。
“我是不是老爸的種,都還另說?!?
長久的寂靜。
只有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和老舊引擎的喘息。
孫雨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微微發(fā)白。
她的目光銳利地刺向后視鏡,聲音冷得像冰:
“孫晨,我有時候……真希望你不是老孫家的種?!?
她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壓抑著翻涌的情緒:
“這樣,或許我還能獨占一份完整的、屬于過去的、真實的父母之愛?!?
她的語氣陡然一轉(zhuǎn),變得更加冰冷而疏離:
“但對于國家機器來說,你是誰的孩子,根本不重要?!?
“你只是國家基因庫里的一個優(yōu)質(zhì)‘種子’,是未來國家運轉(zhuǎn)棋盤上一顆潛力未知的‘棋子’。”
“但是!”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憤怒的質(zhì)問,狠狠砸在孫晨的心上:
“但是,這種將生育徹底工具化、將血緣徹底數(shù)據(jù)化的做法,它毀滅的是什么?”
“它毀滅的是‘家’的根基!是婚姻的實質(zhì)!是人與人之間最根本的血肉羈絆!”
她的眼神透過鏡片,仿佛要灼穿孫晨的靈魂:
“沒有千千萬萬個有溫度、有血肉、有傳承的‘小家’,哪里來的凝聚力和歸屬感?以后……”
孫雨的聲音帶著一種沉重的、預(yù)言般的悲涼:
“……以后,哪里還會有人,真正懂得什么是‘家國情懷’?!”
吱嘎——
老舊的車輪碾過路面上一個不起眼的凸起,車身劇烈地顛簸了一下。
引擎,就在這沉重的質(zhì)問聲中,毫無征兆地熄火了。
車子滑行了一段距離,最終徹底停了下來,安靜地伏在這片遠(yuǎn)離智慧網(wǎng)絡(luò)的、蔥郁森林的邊緣。
車窗外,是真實的、生機勃勃的綠意,和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
引擎熄火的突兀寂靜,只持續(xù)了短短幾秒。
孫雨面無表情地重新打火,老舊的燃油車發(fā)出一陣不甘的咳嗽般的轟鳴。
最終還是重新活了過來,繼續(xù)沿著森林邊緣那條越來越窄、越來越原始的道路前行。
這一次,車內(nèi)的沉默更加厚重。
孫晨的話像一把生銹的鈍刀,在他們之間劃下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人工受孕、精子庫備份、工具化的棋子……
這些冰冷的詞匯撕開了虛境溫情下最殘酷的真相。
孫雨緊握著方向盤,指節(jié)發(fā)白,目光死死盯著前方蜿蜒的路。
仿佛要將那粗糙的柏油路面瞪穿。
孫晨則靠在椅背上,側(cè)頭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濃綠。
真實的汗水浸濕了粗糙的棉T恤,黏在皮膚上,帶來一種奇異的踏實感。
剛才那番話,是積壓已久的宣泄,也是赤裸裸的挑釁。
他知道會激怒姐姐,但他不在乎了。
父親“失聯(lián)”的陰云、冰冷的遺物、姐姐的怒火、還有自己這如同程序設(shè)定般誕生的身世……
一切都像一團亂麻,堵得他喘不過氣。
車子最終在一處被高大林木半掩著的簡易停車場停了下來。
這里已經(jīng)看不到任何懸浮車或智能設(shè)備的痕跡,只有幾輛同樣老舊的燃油車和幾輛山地自行車隨意停放著。
空氣里是濃郁的松脂和腐殖土的氣息。
“下車?!睂O雨的聲音冷硬,率先推門下去。
孫晨抓起那個裝著所有電子設(shè)備的帆布包背在肩上,跟著下了車。
腳下是松軟的泥土和落葉,踩上去發(fā)出沙沙的輕響。
陽光透過茂密的樹冠縫隙灑下光斑,四周寂靜得能聽到鳥鳴和風(fēng)吹樹葉的聲音。
他看著孫雨已經(jīng)頭也不回地沿著一條明顯是登山者踩出來的小徑向上走去,背影決絕。
孫晨深吸了一口帶著草木清香的空氣,快步追了上去,一邊走一邊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喂,魚籽!”他喊出了那個塵封已久、帶著點孩子氣的小名。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
孫雨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回頭,只有冰冷的聲音順著山風(fēng)飄下來。
“現(xiàn)在你嘴皮子倒是有勁了?”
“行,希望你待會兒爬山的力氣也這么足,跟上!別停!”
小徑越來越陡峭,嶙峋的山石和盤結(jié)的樹根增加了攀爬的難度。
孫晨雖然體能優(yōu)秀,但穿著不跟腳的普通運動鞋(包里唯一提供的鞋子)。
背著個不算輕的包,在真實的自然環(huán)境中攀登。
比在鋒銳館里應(yīng)付虛擬球體要吃力得多。
汗水很快浸透了T恤的后背,額前的頭發(fā)也濕漉漉地貼在皮膚上。
他喘著氣,看著前面孫雨矯健依舊的身影,忍不住又開口,帶著點氣喘吁吁的調(diào)侃和試探:
“就算……就算你真想害我,也找個高點、偏點的山吧?”
“魚籽,少看點那些幾百年前的老電影!帶我爬這種山?就算你把我推下去……”
他指了指不算特別陡峭的山坡和不算特別高的山體(目測也就幾百米)
“就這么點高度,下面全是樹,最多摔個骨折,要不了命!”
“何況這才離城市多遠(yuǎn)?信號一恢復(fù),或者天眼系統(tǒng)發(fā)現(xiàn)異常,幾分鐘救援直升機就到了!”
“你當(dāng)國家花大價錢建的全球監(jiān)控網(wǎng)是擺設(shè)???”
前面的孫雨猛地停下了腳步。
她霍然轉(zhuǎn)身,動作快得像一只被激怒的母豹。
幾步就從上面沖了下來,居高臨下地站在孫晨面前。
她的臉色陰沉得可怕,眼中燃燒著怒火,胸口因為剛才的疾走和此刻的憤怒而劇烈起伏。
她伸出手指,幾乎要戳到孫晨的鼻尖,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狂躁:
“孫晨!你給我聽好了!”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從老媽決定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反對!”
“我真的很煩!煩老孫!更煩你!”
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顫。
“你再敢廢話一句,我就把你的嘴‘注銷’掉!我說到做到!”
孫晨看著眼前暴怒的姐姐,看著她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厭煩和冰冷的威脅。
心臟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但隨即涌上來的卻是一股更強烈的叛逆和荒謬感。
他非但沒有退縮,反而挺直了背脊,迎著孫雨幾乎要噴火的目光。
臉上甚至露出一個帶著點無賴的、滿不在乎的笑容:
“哈!魚籽,你是氣傻了嗎?”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我是生在數(shù)據(jù)時代,沒錯!”
“但我他媽是活生生的、由血肉和骨頭構(gòu)成的!”
“不是一段可以隨便刪改的代碼!還‘注銷’我的嘴?”
“你怎么不說要‘封’我的號呢?嗯?來??!你試試!”
“看你怎么‘注銷’掉這兩片肉!”
他甚至還故意夸張地吧唧了兩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