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個，結束了。”葉勝著手收拾文件和面試資料。

酒德亞紀伸懶腰，輕松的說：“大功告成！”

房間里余下四個人，音樂、空調、電腦、投影全部關閉了。

會議桌上的紙張塞進文件袋里，一時之間空氣中只剩下窸窣的整理摩挲聲，還有雨天里水滴撞玻璃的啪嗒響。

“是呀，我們的任務圓滿完成了。”

古德里安拿著路明非的相片一張張觀摩，他手上的照片包含了路明非從小到大的各個階段的成長歷程。

唯獨，路明非的文件沒有被葉勝收起來。他的個人資料單獨成一本，相較于其他面試者三五張A4紙的厚度，路明非的信息極其詳盡。

其中赫然陳列，前兩天路明非在市少年宮打架的相片，金黃色澤的瞳孔著實引人矚目，即便隔著一張照片，依然會被里面的猙獰和憤怒嚇住。

上午路明非出現黃金瞳，下午古德里安便乘專機飛了過來，他想先見一面路明非，可路明非人卻沒來參宴，倒是家長帶著一個小胖子在他眼前持續晃悠，耳邊叨叨不休。

市少年宮中流傳在網上的公開視頻已經被全部清除，“諾瑪”出手全球最強的人工智能游曳在網絡里斬草除根，不留一絲痕跡。

“準備處理下一個麻煩，諾瑪。”

古德里安將手里的相片一張張碼好，放進坐飛機隨身攜帶的文件夾里。

諾諾伸手遞上來平板，屏幕投射出一個虛擬的女孩形象，它是“諾瑪”，卡塞爾學院的中控智能，輔助任務執行。

“好的教授，目標一個鐘頭前在中央大道制造了一場人身傷害事件，隨后消失，三十二分鐘前經過交銀大廈門前監控，最后一次出現在安樂巷口，目前處于潛伏狀態，尚未有其他蹤跡。”

“推算目標藏于安樂巷，行為模式靠近麗晶酒店，基本信息：劉雅楠，男，年齡39，職業古董商人，身份‘獵人’，目的未知，已失控。”

屏幕上方虛擬女孩用合成電子聲音，不帶感情的念出來掌握的信息。

早在面試路明非時，諾瑪便獲知到了這名叫劉雅楠的‘獵人’造成的血案，被害人躺在地面驚愕痛苦的臉，上傳在網絡里。

‘獵人’是一個特殊的群體，魚龍混雜，在卡塞爾學院的記錄中，少數‘獵人’具有稀薄的龍族血統。

這些極少數的‘獵人’個體，被卡塞爾學院監測記錄在檔，他們或許一輩子不會認識到自身具有龍類血脈和被人監測的事實。

但某些時刻，由于‘獵人’從事的特別工作，他們會自愿或非自愿的接觸異常，從而導致龍族隱秘的泄露。

‘獵人’在一個叫做獵人的網站上接下任務并領取報酬，他們也因此得名。

大部分情況埋在失落歷史里的龍類相關隱秘不是什么好東西，‘獵人’死傷慘重危險性高，同時這些任務的報酬也是相當高昂。

所以‘獵人’源源不斷，而他們的血統不值得卡塞爾學院大費周章，一般來說‘獵人’血統稀薄的與普通人沒多大區別，他們會作為蕓蕓眾生中一員度過一生。

可當‘獵人’因為接觸異常，制造出龍類相關的事件后果時，卡塞爾學院遍布全球的執行部就將干涉處理有關龍類的事件，消弭龍類影響。

神秘的不是‘獵人’，而是組織他們聚集的那個網站，即使以“諾瑪”這個人類科技發展出來的超級計算機來看，獵人網站都是一個難以尋覓，隱藏在重重帷幕后的東西。

‘獵人’劉雅楠就在“諾瑪”監測的范圍名單內，他幾年前表現出了自身血統的特異，且以此謀利。

而在今天，種種跡象表明劉雅楠是在逐步靠近麗晶酒店，“諾瑪”通過監控、對比他的過往行為，以及卡塞爾學院的資料分析顯示，他的舉止反常，行為已經失控。

劉雅楠目的是麗晶酒店，剛好卡塞爾學院在酒店開展面試，臨時任務已下達，組長古德里安教授，成員：葉勝、酒德亞紀、陳墨瞳。

“雯雯，一起走吧，我們回去。”

趙孟華從座椅上站起身，招呼面試房間里出來的陳雯雯。

“嗯。”陳雯雯沒有拒絕。

走出面試房間，她的臉色并不算好，相反比較低落，心情的憂郁反映在潔白的裙子上，像是花開將謝的白百合。

可以看出，她的面試結果不太好。

趙孟華兩步來到她身邊，西裝革履的身姿噓寒問暖，護花使者般寸步不離。

他自然看得見陳雯雯面試失利，憑借經驗轉移話題，問陳雯雯還有胃口嘛，附近有家新開業的餐廳，剛好他有優惠券。

陳雯雯搖搖頭。

兩個人邊說邊走，明眼人一看知道情侶中的男方正在安慰女方，男的俊秀，女的俏麗，一對金童玉女。

趙孟華一路和陳雯雯說著，兩人快走出圓形大堂了。

“喂！你們面試的怎么樣？”

路明非鼓起一口氣喊住了陳雯雯，電梯即將到達，要離開的兩個人回頭看見他，以及跟上來的蘇曉檣。

趙孟華嫌惡的說：“關你什么事？”

路明非沒有看他，所有的眼光集中在陳雯雯身上。陳雯雯挽了耳邊的一綹發絲，注視著路明非輕聲遺憾的說：

“我沒有面試成功，你呢？”

他的希望破滅了，路明非心情一下從云端砸穿到地底，面試成功的喜悅被沖淡成了一碗苦澀的清水。

路明非支支吾吾的說：“我······我······還好。”

“叮咚”一聲，向下的按鈕亮光消失，電梯到了六層。

蘇曉檣問趙孟華：“你們面試的怎么樣？”

“一般。”趙孟華扭頭看向路明非，“你不是跟著考官來的嗎，你知道內幕消息，問這些有意義嘛，你想知道的話為什么不去直接問考官，戴墨鏡是在心虛？”

“走吧。”趙孟華對陳雯雯說，電梯門敞開，

他不屑道：“什么卡塞爾學院，也不過如此。”

陳雯雯與趙孟華上了電梯，路明非眼見陳雯雯飄揚的白色裙子走進了光亮的轎廂內，倩生生的站立，她朝外面的路明非和蘇曉檣說：

“恭喜。”

電梯兩扇門緩緩閉攏，路明非看著他們消失在眼前。

趙孟華和陳雯雯走了，上午顯得熱鬧的面試者此時寥寥無幾，柳淼淼在面試一結束就已離開，路明非也沒有理由繼續留下去。

他跟蘇曉檣說：“小天女，我們回去嗎。”

沒有回應，路明非發現她在看手機。

手機里播放著一個視頻，雨點密密麻麻的下落，一群打傘的圍觀者，聚集在街道邊竊竊私語。

“小天女？”路明非叫她。

蘇曉檣夢醒一般的回過神，把視頻給他看：

“你瞧這是不是韓晨宣。”

視頻里的救護車趕到，刻畫紅十字圖案的車后門打開，下來手提急救箱，推出來擔架的白衣服醫護人員。

圍觀的人群散開，一把把藍色或黑色和天氣一樣陰沉的傘面簇擁成一圈，空出來的中央位置，潮濕街道的積水中趴著一個人。

路明非接過手機。

他看見視頻里的醫護人員將地面的人抬上擔架，倒在地上的人在手持拍攝的抖動畫面內，露出來眼熟的面目真容。

浸水的深藍色騷包西裝，耷拉的像雞窩般抹摩絲的頭發，濃眉大眼卻眉目緊閉，臉龐失去上午的神氣，殘留著錯愕和痛苦。

視頻里的救護車關上車門，閃爍紅燈和警報一溜煙駛遠，街道上的雨水沖散一大灘鮮紅的血跡。

“是韓晨宣。”路明非拖動視頻時間軸反復確認，真的是他。

視頻播放完畢自動返回班群，手機里已經炸開了鍋。

這段視頻兩個小時前轉發到群里，也就是說在路明非面試前，韓晨宣離開酒店不久，他便倒在了血泊里。

路明非想起來走廊窗外看雨，從酒店眺望到的街道聚集人群，那應該就是在圍觀躺在地上的韓晨宣。

路明非將手機還給蘇曉檣，看見她的臉色帶著驚恐的蒼白，前不久鬧了口角，熟系的同學，下一刻出現在視頻里，昏迷在街道上身下流淌鮮血，生死不知。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這種感受，路明非只覺得身體冰冰涼涼，忍不住去想如果當時離開的是他，出現在視頻里躺在地上的會換一個人嗎？

“韓晨宣可能只是受重傷，救護車到了，學校里大概很長一段時間之后，才能再見到他了。”

路明非打斷自己的思緒，朝好的方面想，他跟蘇曉檣說著猜測，受傷了可以養好，無非在病床躺一段時間。

“他要死了，我知道這種狀態代表什么。”蘇曉檣說。

路明非再壓不住心生的不詳預感，手腳四肢變得冰冷，口袋里卻燙的很，好似一團火在猛烈燃燒。

他在口袋里掏出玉板一瞧，原先玉板上的文字和圖案，像冰塊一樣全部融化了。

取而代之的是，繁復的古漢字，重重疊疊刻錄其上，花鳥般的字體描繪著一幕盛大的祭典，圖紋回環，玉石發光。

玉板現在變成一塊玉牌了，古色古香的玉牌奇異的發著暗紅的光，好似先前有著拉丁文的玉板是后來加工煉制的狀態。

恢復原樣的玉牌在路明非手里，但他沒有一絲探究這種變化原因的心情，內心的不安幾乎化為實質。

路明非拍下召喚電梯的按鈕，電梯一層一層的上升數字變化成六，他迫不及待的要趕去陳雯雯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