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熱倚靠在一輛改造越野車上，锃亮的皮鞋有節奏地敲打著地面。他今天換上了藍色polo衫和米色休閑褲，看上去年輕了至少二十歲。

“校長，您要親自開車？”，楚子航第一個到達，背著那個永遠不離身的網球包，里面裝的當然不是網球拍。

昂熱從口袋里掏出車鑰匙在指尖轉了個圈，“怎么，不相信我的駕駛技術？”

“我不是這個意思?！保雍綄⒕W球包放進后備箱。

“校長和師兄早??！”，路明非小跑著過來，手里提著兩大袋零食，身后跟著芙莉蓮。

淡綠色連衣裙，頭上別著個小小的向日葵發卡，路明非覺得芙莉蓮今天特別有鄰家女孩的氣質。

“我帶了薯片、巧克力、小熊餅干。”，路明非如數家珍地展示著小零食，“還有芙莉蓮自己做的蜜餞，酸酸甜甜很好吃。”

芙莉蓮點點頭，從隨身的小布袋里掏出一個罐子，里面裝著幾顆微微發亮的蜜餞。

楚子航盯著蜜餞看了兩秒，想著自己回家后是不是也可以做給媽媽吃，“謝謝。”

“夏彌呢？”，昂熱看了看表，“我們約的八點整。”

話音剛落，“對不起對不起！”

夏彌氣喘吁吁地剎住腳步，馬尾因為奔跑而高高揚起，“我昨晚刷劇熬夜了，鬧鐘響了三次都沒聽見！”

昂熱寬容地笑了笑，“上車吧，夏彌你坐副駕駛座嗎？”

夏彌擺擺手，“我坐后面就行，讓楚師兄坐吧?！?

芙莉蓮和夏彌坐在后座，路明非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后排中間。

引擎轟鳴，越野車融入早晨的車流中。

昂熱打開音響，居然是最近流行的電子音樂。

“校長，沒想到您。”，路明非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沒想到我這個老頭子聽這么潮的音樂？”，昂熱大笑，“我聽什么都行的，活得久的好處之一就是可以見證所有‘新潮事物’變成‘懷舊過去’的過程?！?

夏彌趴在窗邊，看著窗外掠過的城市景觀，問道：“校長，怎么想帶我們去游樂園啦？“

昂熱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打，“卡塞爾的學生不能只知道打打殺殺，也需要體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嘛。”

路明非偷偷瞄了眼身旁的芙莉蓮，她看著窗外的高樓大廈。

“要吃嗎？”，路明非小聲問，遞過去一包薯片。

芙莉蓮接過，撕開包裝，拿出一片放進嘴里?！盁疚?？”

“對，燒烤味。”，路明非如數家珍，“我記得你喜歡這種口味?！?

芙莉蓮認真點頭，又拿了一片，“其實我也喜歡番茄味還有黃瓜味?！?

楚子航從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保溫杯，倒了杯茶遞給夏彌?！皝?，喝一口。”

夏彌接過，聞了聞，“哇，是茉莉花茶！師兄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這個？”

“上周三下午你在圖書館喝的就是這個?！?，楚子航平靜地回答。

路明非和昂熱交換了一個眼神，后者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車駛過布魯克林大橋，路明非指著遠處的摩天輪問：“待會坐那個嗎？”

“這可是六旗游樂園的摩天輪！”，夏彌興奮地轉身解釋，“等會兒我們就坐上去！”

“從高處往下看?！?，芙莉蓮喃喃自語，“像從世界樹頂端看中庭一樣?！?

“中庭？”，路明非不太懂這個詞的意思。

“北歐神話中人類居住的世界，”，昂熱開口，“在古老的傳說中，世界樹連接著九個世界，中庭位于中央?！?

“快到了。”，昂熱指了指前方。

六旗游樂園的大門如同童話世界的入口，五彩的氣球飄蕩，音響里播放著歡快的音樂。

即使現在是工作日，也擠滿了人。孩子們牽著父母的手蹦蹦跳跳，情侶們十指相扣，青少年們三五成群地嬉笑打鬧。

“哇！”，夏彌第一個沖下車，像只被放出籠子的小鳥，“我要坐過山車！跳樓機！大擺錘！”

楚子航默默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瓶防曬霜?！白贤饩€毒辣。”

昂熱鎖好車，拍了拍手，“好了，我建議分組行動。楚子航，你負責夏彌的新生教學，借這個機會進行一對一指導。”

“是，校長。”，楚子航點頭。

“路明非，你和芙莉蓮一組。”，昂熱眨了眨眼，“玩的開心?！?

“保證完成任務！校長您要去做什么呢？”，路明非做了個夸張的敬禮動作，換來芙莉蓮疑惑的眼神。

“兩小時后集合。”，昂熱看了看表，“我要去老朋友開的主題咖啡廳。有問題聯系我?！?

分組就這樣定了下來。夏彌迫不及待地拉著楚子航的袖子，“師兄我們先去哪個？”

楚子航環視四周，目光落在緩緩旋轉的摩天輪上。“摩天輪，適合聊天。”

路明非和芙莉蓮目送楚子航和夏彌兩人離開，路明非撓了撓頭，“我們從旋轉木馬開始怎么樣？”

芙莉蓮指著高速下墜的跳樓機，“我想坐那個。”

路明非的臉瞬間變白，“這，可能不太適合第一次玩。”

芙莉蓮邁步走向跳樓機，路明非只好硬著頭皮跟上，心里默默祈禱不要吐在芙莉蓮身上。

摩天輪的座艙緩緩上升，夏彌趴在窗邊，看著逐漸遠離的地面。

“好漂亮！”，她回頭對楚子航笑道，“從這里看過去，底下的車子好小哦！”

“嗯。《龍族家族譜系學》第三章你讀完了嗎？”

夏彌的笑容僵了一秒，嘆了口氣，“師兄，在這么浪漫的地方談功課？”

“這是教學時間。”，楚子航的表情沒有絲毫松動。

“好吧好吧，”，夏彌舉起雙手投降，“第三章講的是白王的叛亂，導致了龍族歷史上最大規模的內戰?！?

“停?！保雍酱驍嗨斑@不是背誦，是理解。告訴我，為什么白王的叛亂如此特殊？”

夏彌歪著頭思考。“因為白王是第一個篡逆的？”

“是。還因為白王是黑王第一個創造的存在，與自己分享世界的權柄。”，楚子航點頭。

“咔”，座艙輕微晃動了一下，夏彌失去平衡向前栽去。

楚子航反應極快，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撐住玻璃窗。兩人的臉靠得很近，夏彌能清晰地看到楚子航瞳孔中的自己。

“謝謝師兄?！?，她小聲說。

楚子航也愣住了，他們保持著這個姿勢，直到摩天輪又轉了一小段。

最終是楚子航先松手，坐回自己的位置，輕咳一聲繼續講課：“白王篡逆失敗，黑王吞噬了白王，重新創造出四大君主?！?

夏彌整理了一下頭發，問道：“師兄，你相信‘中庭墜落’的說法嗎？”

“那是北歐神話中的概念，指諸神黃昏時世界樹的倒塌導致九界相互碰撞。為什么問這個？”

“沒什么，”，夏彌望向窗外，“只是覺得我們站在這么高的地方，有點像站在世界樹頂端俯瞰中庭的諸神呢。”

“如果按這個比喻，我是狡詐的洛基，你是被偷蘋果的女神伊登?！?

夏彌瞪大眼睛，“師兄你居然會開玩笑？！”

摩天輪停了下來，座艙懸在了最高點。

廣播里傳來工作人員歉意的聲音，說是臨時故障，請大家保持冷靜。

座艙輕微搖晃著，夏彌下意識抓住了楚子航的手臂。

“沒事的?！?

“我知道，”，夏彌松開手，坐得離他近了些，“只是突然想到‘中庭墜落’的故事。傳說中當世界樹倒塌，最先墜落的就是中庭，因為它在最中央，承受了所有世界的重量。”

“從物理學角度看，這很合理。”

夏彌噗嗤一笑，“理性過頭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