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馴鹿，二人用繩子將獵物捆好，抬著就往山下走。

林墨儒雖然年紀大了，但體力著實不差，走起路來精神頭十足，虎虎生風。

“衛(wèi)東啊。”剛走到半山腰時，林墨儒突然開口。

“咋了爸？”洪衛(wèi)東以為老人累了，就要將馴鹿放下。

林墨儒示意他繼續(xù)抬著，并道：“我下鄉(xiāng)這么多年，今天頭一次這么高興，謝謝你啊孩子。”

洪衛(wèi)東看著老人開心紅潤的臉龐，心里一暖：“爸，咱都是一家人，客氣啥。”

“等過完年開春，再把您和媽一塊兒接過去住，我們那兒山貨還多，到時候咱們在那打獵，一起伐木別提多有意思了。”

“好，好啊！”林墨儒連連點頭，瞅著這個女婿心里無比的欣慰。

“快看！前邊有啥！”

洪衛(wèi)東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只肥碩的野雞正在雪地里刨食吃。

林墨儒輕輕放下馴鹿，從褲兜掏出一把自制的彈弓子，瞇起眼睛瞄準。

“嗖——啪！”

石頭子劃出一道弧線，精準地打在野雞頭上。

那野雞翻身倒在雪地上，撲騰了兩下就不動了。

“爸！您這手真絕了！”

洪衛(wèi)東驚訝的挑出大拇指。

這不比林大山那癟犢子強？

等帶著岳父回去，他就把林大山那癟犢子給蹬了。

還舔著臉啥獵戶世家了，天天自己夸自己，除了獵物到手時，剝皮看著還像個獵戶的樣子。

其他的真是要膽兒沒膽子，要準頭是一點準頭沒有！

洪衛(wèi)東都懷疑，他家以前不是個獵戶，而是干屠戶的。

林墨儒得意的笑了笑：“曉曉現(xiàn)在身子最需要補一補，這野雞回去給她燉湯正好。”

他走過去拎起野雞：“回去那丫頭看到我打的野雞，不定得多高興了。”

二人一路說笑著往山下走。

林墨儒給他講起這些年下鄉(xiāng)，在山里的那段日子，他是怎么樣學到的打獵技能，又是如何度過那一段最暗無天日的日子的。

洪衛(wèi)東聽在耳里，既感嘆這位老爺子堅韌不拔的精神，同時又感嘆時代對于他這樣的知識分子的不公平。

一老一少越聊越興頭兒，不知不覺就到了山腳下。

這時正趕上農(nóng)場的知青們下工。

一大群穿著破棉襖的年輕人，正拖著疲憊的腳步往回走。

洪衛(wèi)東和林墨儒儒扛著的馴鹿，無疑吸引到了這幫人的目光。

“快瞅瞅！這么大的一頭鹿啊！”

“這是啥鹿啊？”

“我知道，這是山上的馴鹿，可不好逮了！”

“哎，這不是老林頭嗎？”

一群人呼啦一下圍上來，幾十雙眼睛直勾勾盯著又厚又光亮的皮毛和肥碩的鹿肉。

一個個都不自覺的咽唾沫。

這年頭連吃飯都成問題，別說看到葷腥了，這在眾人眼里簡直就是天上掉下的金疙瘩！

“我說老林頭，你這鹿得有個三四百斤吧？”

“好家伙，我都快忘了肉是啥滋味的了……”

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這么大一頭鹿，咋不說給大伙兒分一分的……”

頓時，周圍嘰嘰喳喳的聲音弱了很多。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瞅向林墨儒。

這里大多都是跟林墨儒一塊兒下鄉(xiāng)的人，以前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可這鹿肉是他和女婿好不容易打來的，女兒還在家里等著補身體呢。

他怎么舍得就分出去？

洪衛(wèi)東微微一笑，把馴鹿往地上一放，拍了拍手上的土：“同志們，我不是咱這農(nóng)場的人，是拿著探親手續(xù)過來看我老丈人的。”

“你們平時和我老丈人啥關系，我不知道。”

“這鹿是我打的，分不了一點兒。”

“不過……”他環(huán)視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剛才說怪話的人身上：“想吃肉也可以，不過不能白拿。”

“要是有錢可以買，有糧票、布票啥的我也可以按照市價給折算。”

人群頓時安靜下來。

剛才還眼巴巴盯著鹿肉的知青，這會子也都不說話，還有幾個搖著頭就要走。

在這窮得狗不拉屎的農(nóng)場，誰有多余的票拿來換肉吃？后面還過不過了？

洪衛(wèi)東冷笑一聲。

只聽他們叫自己老丈人“老林頭”，就知道往常他們最起碼的尊敬都沒有。

一個下鄉(xiāng)的老知識分子，你們起碼喊一聲“林老”不過分吧？

而且都是想要白嫖的主兒，一談到正事就都往后撤了。

就你們還想白吃肉，哪有這么好的事兒？

就在眾人要悻悻散去時，一道沙啞的聲音從人群后面?zhèn)鱽恚?

“放那！”

一個滿臉坑坑洼洼，一身橫肉的男人推開人群走了出來，在他后面還跟著三四個流里流氣的小子。

“這不是被打成“走資”的老林頭兒嗎？”男人大嘴一撇：“我叫伍思德，是這兒的農(nóng)場民兵排長。”

他瞇起小三角眼，不懷好意地打量著地上的馴鹿，故意地拉長音：“這馴鹿，能是你們打的？怕不是偷的吧？”

人群頓時騷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