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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豎子欺我太甚

“石灰?”

朱棣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石灰怎么能灼人呢?區(qū)區(qū)一些石灰,怎會讓我數(shù)萬大軍止步不前,久攻不下?”

金忠吞了吞喉嚨,給朱棣科普了起來。

“殿下有所不知,這生石灰一旦遇水,便滾燙萬分,而城內(nèi)守軍,便是借著這大雨,利用石灰之特性,這才達到奇效。”

“這石灰裹著雨水,一旦沾在人的身上,便如火星一般,灼燒肌理,甚是毒辣……”

朱棣揮了揮手,示意金忠閉嘴。

“先是掌心雷,再后來是毒煙,現(xiàn)在又是這石灰!南京城里,到底藏了個什么妖孽?!”

“究竟是哪個混賬東西在給朱允炆出主意?!”

朱棣喘著粗氣,眼神掃過帳內(nèi)每一個人。

他朱棣,當(dāng)年跟隨徐達大將軍北伐,不曾皺過一下眉頭!

而今自己更是靠著三年靖難,積累起足以橫推整個大明的家底。

眼下竟被自己那個一直視為軟弱可欺的大侄子,用這些聞所未聞的玩意兒,玩弄于股掌之間?

帳內(nèi)一片死寂。

這個問題,同樣縈繞在每個人心頭。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突兀、帶著點畏縮的聲音在角落響起:

“殿……殿下!臣或許知曉一二!”

眾人循聲望去,說話的正是投降后一直低調(diào)得近乎透明的方孝孺。

他此刻臉色蒼白,眼神閃爍,似乎鼓足了莫大的勇氣才站了出來。

“方先生?”

朱棣的目光如同鷹隼般鎖定他,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希冀:

“你知道什么?”

朱棣這才想起,城內(nèi)的事情,他肯定清楚。

方孝孺咽了口唾沫,仿佛下定了決心,聲音帶著一種揭示驚天秘密的顫抖:

“回殿下,那威力驚人的掌心雷,其制備,并非工部巧匠,也非哪位隱世高人。”

“而是朱允炆本人親自督造、改進而成!”

“什么?!”

“這絕無可能!”

帳內(nèi)瞬間炸開了鍋!驚呼聲、質(zhì)疑聲此起彼伏。

朱能、丘福等將領(lǐng)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滿臉的荒謬絕倫。

朱高燧更是直接叫出聲:

“方孝孺!你胡說什么!朱允炆?他懂個屁的軍械!他連弓都拉不滿!”

“就是,這掌心雷,火藥配比玄機無比,內(nèi)里構(gòu)造更是精密,即便稍微差池半分,就達不到咱們看到的效果。”

“再者說,這掌心雷乃是史無前例之物,要想造出這般武備,非大才不成,那朱允炆萬不可能!”

在他們固有的印象里,朱允炆就是個只會坐在深宮讀書、被一群腐儒包圍、優(yōu)柔寡斷的廢物。

“你……再說一遍?是誰?”

朱棣再次問方孝孺。

方孝孺被眾人質(zhì)疑的目光刺得有些慌亂:

“殿下!千真萬確!臣不敢妄言!自殿下大軍渡江,兵臨城下之后,那朱允炆便性情性情大變!變得暴戾、多疑、心思深沉得可怕!”

“而且,現(xiàn)如今那朱允炆對格物之道、火器制造有著異乎尋常的興趣!”

“而且那掌心雷,臣是親眼看著朱允炆親手炮制的!”

“故而臣推斷,掌心雷也好,那毒煙雷也罷,還是如今的石灰雨,都是那朱允炆的手筆!”

噗——

方孝孺話音未落,朱棣猛地身體前傾,將一大口血吐了而出!

猩紅的血點濺滿了榻前的軍醫(yī)、朱高燧的衣袍,甚至噴到了方孝孺的臉上!

“爹!”

“殿下!”

“王爺!”

帳內(nèi)瞬間大亂!

朱棣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眼前發(fā)黑,耳中嗡嗡作響。

方孝孺的話,讓他破防了!

那個一直被自己看不起、一直以為自己可以輕易拿捏的庶出的大侄子!

竟然能造出掌心雷?還能想出雨天用石灰守城的辦法?

一時間,朱棣腦海中全是朱允文那首石灰吟的句子。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

好一個烈火焚燒若等閑,原來是在這等著!

朱棣此刻已是郁悶到了極點,他什么都想了一遍,但就是讓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這雨天還能搞出來個石灰守城啊!

“豎子……欺我……太甚!!!”

“庸醫(yī)!你們這群廢物!快救父王!”

一時間,一眾軍醫(yī)便再次圍了上來。

在場的眾人全都給軍醫(yī)挪地方。

朱高燧看見朱棣被方孝孺幾句話說得吐血,隨即猛地轉(zhuǎn)頭,赤紅的雙眼死死盯住呆若木雞的方孝孺,一股邪火直沖天靈蓋!

“方孝孺!你這老匹夫!妖言惑眾!我宰了你!”

朱高燧怒吼一聲,如同暴怒的雄獅,幾步?jīng)_過去,掄圓了胳膊,狠狠幾巴掌扇在方孝孺臉上!

啪!啪!啪!

幾聲脆響,在混亂的軍帳中格外刺耳。

方孝孺猝不及防,被打得一個趔趄,半邊臉?biāo)查g紅腫起來,嘴角滲出血絲,頭上的儒巾也歪了。

他捂著臉,眼中充滿了驚恐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委屈?

“三公子息怒!三公子息怒!”

李彬等人慌忙上前攔住暴怒的朱高燧:

“方先生也是據(jù)實以告啊!”

“據(jù)實個屁!他就是個掃把星!給我滾!滾出去!”

朱高燧指著帳門,咆哮著。

方孝孺踉蹌著被幾個侍衛(wèi)幾乎是架出了大帳。

站在雨中,方孝孺回頭望了一眼燈火通明、亂作一團的中軍大帳,又轉(zhuǎn)頭望向遠處在雨幕中如同巨獸般蟄伏、此刻卻隱隱傳來守軍歡呼聲的南京城墻。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血水,眼神恢復(fù)堅定:

“為了陛下,為了潛伏大計,這點委屈算什么?朱高燧,你等著,我遲早整垮你!”

帳內(nèi),又是一番雞飛狗跳的搶救。幾個軍醫(yī)手忙腳亂,施針的施針,灌藥的灌藥。

良久,為首的老軍醫(yī)才擦著汗,對焦急萬分的朱高燧、金忠等人回稟:

“三公子,諸位將軍,殿下這是急怒攻心,心血逆沖,傷了心脈!眼下已經(jīng)暫時穩(wěn)住,暫無性命之憂……”

眾人剛松了口氣,老軍醫(yī)話鋒一轉(zhuǎn),憂心忡忡道:

“但是殿下此癥,最忌勞心勞力,尤忌動怒!通俗講,便是心氣已泄!若再強行勞軍督戰(zhàn),憂思驚怒,恐有中風(fēng)偏癱之險!絕非危言聳聽!”

“為殿下康健,老朽斗膽諫言,待殿下稍穩(wěn),應(yīng)速速離開軍營,返回順天,好生靜養(yǎng)調(diào)理,方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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