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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小船娘,終身誤

“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

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

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

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

這正是《紅樓夢》中賈寶玉的判詞《終身誤》。

也是一個小曲。

詞句清麗婉轉(zhuǎn),意境空靈卻又透著深沉的無奈與不甘。

朱允文念完了,李漱玉和李采薇聽得呆了。

她們在這畫舫上,也聽過不少文人墨客的詩詞唱和,或風花雪月,或慷慨激昂,但從未聽過如此令人意難平的句子。

“公子大才!”

李漱玉眼中異彩連連,再無半分風塵女子的輕佻,只剩下純粹的欽佩。

李采薇更是癡癡地看著朱允文,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這位神秘的貴客。

“姐姐,快記下來!”

李漱玉催促道。

李采薇連忙找來紙筆,素手微顫地將詞句工整謄寫下來。

“公子,這曲子可有名字?”李漱玉問。

“三字,終身誤!”朱允文淡淡道。

姐妹二人立刻湊在一起,對著詞句低聲商量起來。

二人本就聰慧,來了這里又被調(diào)教一段時間,撥弄了一會琴弦,就現(xiàn)編了一個調(diào)子出來。

隨后,李漱玉拿起琵琶,李采薇撫著古琴,指尖輕撥試音。

片刻后,婉轉(zhuǎn)哀怨、纏綿悱惻的曲調(diào)便在船艙內(nèi)響起。

李漱玉朱唇輕啟,將《終身誤》的詞句緩緩唱出,嗓音空靈,帶著一絲宿命般的蒼涼,與這詞意完美契合。

直到二人唱完,朱允文只覺余音裊裊,回味無窮。

“好!唱得好!”

朱允文睜開眼,擊掌贊嘆。

見朱允文喜歡,姐妹二人臉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如此這般,一晃便是一個時辰過去。

朱允文見時間差不多,隨即站起身,打算叫人把船開回碼頭。

見狀,李漱玉和李采薇同時驚呼出聲,臉上瞬間血色褪盡,滿是驚慌和哀求。

兩人不約而同地跪倒在地,李漱玉和李采薇卻慌忙放下樂器,一左一右拉住了朱允文的衣角。

“公子,求您別走!”

李漱玉的聲音帶著哭腔,俏皮勁兒蕩然無存,只剩下恐懼。

“公子您若就這么走了,我們姐妹上岸了不好交代?!?

李采薇更是淚如雨下,話都說不完整。

朱允文眉頭一皺:

“這是何故?我已賞了金葉子,曲也聽了,為何不能走?”

李漱玉抬起頭,淚眼婆娑,哀求道:

“公子有所不知,掌畫主給我們定了死規(guī)矩,第一次上船侍奉貴客,必須侍寢”

李漱玉羞于啟齒,咬了咬唇,低聲道:

“若客就這么走了我們回去定會被責罰,往后再難見客,甚至會被發(fā)賣到更不堪的地方去?!?

李采薇只是伏地低泣,肩膀不住地顫抖。

朱允文瞬間明白了。

這不僅僅是風月場所的潛規(guī)則,更是赤裸裸的業(yè)績考核、

客人花了天價包船過夜,若只是聽個曲兒就走,老鴇豈能善罷甘休?

倒霉的自然是這些身不由己的女子。

朱允文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那盛放點花牌的銀盤。

隨后走過去,拿起一枚雕刻著并蒂蓮圖案的銀牌隨手丟入了盤中。

這一張并蒂蓮的牌子,就代表著侍寢一次,少說也值幾十兩銀子。

“這樣,可以了吧?”朱允文聲音平靜。

李漱玉和李采薇看著那枚沉入水底的并蒂蓮銀牌,臉上非但沒有喜色,反而更加惶恐。

李漱玉急切道:

“公子!您誤會了!我們不是貪圖您的銀錢,您已賞了金葉子,又贈了絕妙好詞,已是天大的恩情?!?

“只是這規(guī)矩,若您只是掛牌而不留下,船太早靠岸,掌畫主那邊還是不好交代的?!?

她鼓起極大的勇氣,聲音細若蚊蠅,臉頰飛紅。

“公子您無需顧慮,我們姐妹都是清倌人,還是處子之身?!?

“我二人一定小心侍奉公子……”

李采薇也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朱允文,眼神里充滿了哀求和無助。

朱允文徹底愣住了。

他看著眼前這對跪在地上楚楚可憐的姐妹花,有些于心不忍了。

船艙內(nèi)燭火搖曳,映照著姐妹二人梨花帶雨的桃花粉面。

酒意尚未完全褪去,窗外秦淮河上的喧囂仿佛變得遙遠。

明日金川門血戰(zhàn),生死難料。

一股巨大的疲憊感和一種想要短暫逃離沉重責任的沖動,如同潮水般淹沒了朱允文。

既然這樣,在這決戰(zhàn)前夜,就容許自己放縱這一次吧。

朱允文伸出手,輕輕扶起李漱玉和李采薇。

二女感受到朱允文的動作變化,身體微微一顫,隨即順從地站了起來。

李漱玉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有羞怯,有釋然,也有一絲認命般的決絕。

她抬手,輕輕解下了朱允文腰間的玉帶。

李采薇則紅著臉,吹熄了艙內(nèi)幾盞最亮的燭火,只留下角落一盞朦朧的紗燈。

畫舫隨著水波輕輕搖晃。

清水排岸,一切發(fā)生得自然而朦朧。

看著月光下一抹刺眼的緋紅。

朱允文再次從錦囊中又取出四片金葉子,分別塞到姐妹二人手中。

“拿著?!?

“公子,這太多了,我們不能要!”

李漱玉握著金葉子,感覺像是在做夢。

“要你們拿著就拿著?!?

朱允文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這,便多謝貴人了!”

姐妹二人同時驚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朱允文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衣衫,一邊繼續(xù)道:

“等上岸后,會有人來給你們贖身,這地方,以后不必再待了。”

聞言,李漱玉和李采薇徹底驚呆了。

還不等她們回話,朱允文已經(jīng)穿戴整齊,掀開珠簾,走出了艙房。

“公子!”

李漱玉追到門口,看著朱允文在秦逵、廖鏞護衛(wèi)下走向船頭的背影:

“公子大恩,我們姐妹永世不忘!”

朱允文腳步微頓,沒有回頭,只是抬手揮了揮。

樓船緩緩靠岸。

此時天色已蒙蒙亮,秦淮河上的喧囂也沉寂了大半,只有零星的畫舫還亮著燈火。

朱允文帶著秦逵、廖鏞剛踏上碼頭,岸邊就傳來那掌畫主尖利刻薄的怒罵聲:

“兩個小蹄子!老娘花了多少銀子調(diào)教你們?啊?好不容易伺候上這么個出手闊綽的貴客!”

“你們倒好!三個時辰不到就把人給放跑了?船這么早靠岸,養(yǎng)你們有什么用?”

“連個客人都留不住,老娘這的名聲不叫你們給毀了?看老娘不扒了你們的皮!”

聽著這些聒噪的聲音,朱允文眉頭緊鎖,腳步卻未停。

廖鏞落后一步,對碼頭陰影處微微點了點頭。

幾個早已等候在此、做尋常家丁打扮的精悍漢子立刻會意,大步走向了還在跳腳罵人的掌畫主。

掌畫主罵得正起勁,見幾個陌生男子氣勢洶洶地過來,剛要喝問,就見為首一人亮出一塊腰牌,在她眼前一晃。

掌畫主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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