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醫聲音顫抖，充滿了對那青霉神效的由衷拜服。

朱允文聞言，心頭的石頭這才算是落下一塊：

“好！廖指揮使醒過來就好！張卿辛苦了。”

他隨即正色道：

“青霉素乃我軍將士保命之本，太醫院與司禮監、錦衣衛務必通力協作，加快培育制造。”

“秦逵，你親自盯著，朕要看到成。”

“老奴遵旨！定當竭盡全力！”

秦逵肅然領命。

這時，徐輝祖上前一步，眼中帶著強烈的期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陛下，昨日您言道，今日要示下那風茄兒的用法示以臣等，臣自今日一早便翹首以盼！”

朱允文聞言，微微一笑：

“正要提此事，既然魏國公如此迫不及待，正好諸位都在，那就隨朕去兵仗局，開開眼界。”

兵仗局，火藥作坊。

濃烈的硫磺、硝石氣味彌漫。匠人們早已被清場，只留下幾口大鍋、各種原料和工具。

徐輝祖、盛庸、鐵鉉、景清、張院判等人好奇又疑惑地跟在朱允文身后，不明白皇帝陛下帶他們來這硝煙之地做什么。

朱允文走到一堆材料前，目光掃過硝石、硫磺、杉木炭、風干的曼陀羅花葉，以及旁邊擺放著的一捆捆粗細均勻的青竹筒。

隨即，只見朱允文挽起袖子，露出結實的小臂，動作熟練得令人咋舌。

“諸位看好了，接下來朕要示范的，便是急這風茄兒的妙用之法。”

朱允文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他隨手拿起一根粗壯的青竹筒，用鋒利的篾刀精準地削去兩端竹節，動作流暢，仿佛做了千百遍。

接著，他取過一個小木槌和一根特制的木杵，開始仔細地將竹筒內壁殘留的竹膜和毛刺清理干凈，直至筒壁光滑。

“秦逵，取黏土來，要細膩的。”

朱允文頭也不抬地吩咐。

秦逵立刻捧來一盆篩過的細黏土。朱允文抓了一把，在竹筒底部仔細地、一層層地夯實，直到形成一個厚實平整的底墊。

“此乃密封底，保證竹筒不漏氣。”

朱允文簡短解釋了一句。

接著，他開始配置藥粉。他不用秤，僅憑手感，便極其精準地抓取原料：

“硝石六份！”雪白的硝石粉末倒入一個干凈的大陶盆。

“硫磺一份！”淡黃色的硫磺粉末加入。

“杉炭兩份！”烏黑細膩的杉木炭粉倒入。

“再混入一份尋常火藥作引燃底藥。”

最后是少量研磨成粉的曼陀羅干葉！

朱允文雙手插入盆中，如同揉面般，將幾種粉末均勻、細致地混合在一起。

他的動作沉穩有力，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看得旁邊幾位大臣目瞪口呆。

“陛下……您這是……”

鐵鉉忍不住開口，眉頭緊鎖。

這看起來，似乎和之前的掌心雷并無太大區別？

只是多加了點那劇毒的“風茄兒”粉末？

朱允文沒有回答，專注地將混合好的藥粉，一層層地舀入那打好底墊的竹筒中。

每舀入一層，便小心地鋪上一張裁剪好的草紙作為隔層。

藥粉裝至距離筒口約一寸處停下。

朱允文取過一根浸透了濃硝水、又在外層涂了厚厚一層蜂蠟防潮的粗麻繩，小心地從預留的小孔插入藥粉中，作為引信。

最后，他用濕潤的黏土仔細封住筒口，只留下引信在外。

圍觀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看外觀，這可不就是一只掌心雷嗎？

但這其中的填充物，卻是與他們熟悉的掌心雷、轟天雷完全不同！

秦逵更是看得眼皮直跳，他雖然不懂火藥，但皇帝陛下這舉重若輕、宛如匠作宗師般的架勢，實在太過震撼。

景清等一眾文官更是覺得匪夷所思。

盛庸忍不住開口道：

“陛下，此物似乎與那掌心雷形制相似，只是裝藥不同，尤其是多了這風茄兒粉，不知有何他用？”

朱允炆掂了掂手中的竹筒，淡然一笑：

“此物，朕名其為毒煙雷。”

“此雷，雖與掌心雷形似，但形雖相似，但神髓不同。此物不以破片傷人，其威力，在于煙。”

“煙？”盛庸疑惑地重復。

“不錯！”

朱允文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秦伴伴，朕讓你們準備的人和地方，可妥當了？”

“回陛下，都準備好了！”

秦逵躬身道。

“按陛下吩咐，已從詔獄提出七名逆臣，關押在一旁后院的空院內。”

“隔壁耳房也已清理干凈，可供觀察。”

“好！”

朱允文拿著做好的毒煙雷：

“諸位隨朕移步后院。記住，待會兒無論看到什么，都不可出聲，更不可擅自行動。”

“秦逵，取濕布來，每人一條，捂住口鼻。”

眾人心中疑竇叢生，但還是依言接過浸濕的布巾，緊緊捂住口鼻。

在朱允文的帶領下，他們悄無聲息地進入那間緊鄰后院的耳房。

耳房窗戶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細紗，既能看清院中情形，又不易被發現。

后院空地上，七個被綁著手腳、嘴里塞著破布的內應暗探，正茫然地坐在地上。

而這七個人，正是朱允文帶過來當試驗品的小白鼠。

院內的七人眼神驚恐地打量著四周，不明白為何被帶到這空無一物的院子里。

權當是換了個地方關押。

朱允文站在窗邊，眼神冰冷地掃過那幾個叛臣。

隨即取出火折子，輕輕一吹，火苗燃起。

繼而毫不猶豫地點燃了手中竹筒毒煙雷的引信。

朱允文推開耳房后窗一條縫，直接將那冒著火星的竹筒精準地投擲到院子的正中央。

竹筒落地，滾了幾圈。

院內七人先是被這突然丟進來的東西嚇了一跳，紛紛掙扎著想躲開。

引信很快燃盡。

噗！

一聲沉悶的爆響。

緊接著，一股濃密得如同實質的、帶著奇異甜膩香氣的灰白色煙霧，猛地從竹筒破裂的頂端噴涌而出。

煙霧升騰速度極快，瞬間彌漫開來，如同一個巨大的、不斷膨脹的蘑菇，眨眼間就將整個院子籠罩了大半。

耳房里，眾人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

眾人從未見過如此濃烈、擴散如此迅猛的煙霧。

徐輝祖、鐵鉉等人也是瞳孔驟縮，死死盯著那翻滾的煙云。

院中的七人更是驚恐萬狀，不等他們反應過來，煙霧就將幾人徹底吞沒。

時間一點點過去。

有人劇烈地咳嗽起來，有人試圖屏住呼吸，有人想掙扎著爬出煙霧范圍，但被綁住手腳行動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