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五千鐵騎幾乎沒有減速，踏著滿地狼藉的尸骸和破碎的營柵，直撲大營核心。

“朱棣就在前面，隨陛下殺進去，活捉朱棣！”

盛庸大喝一聲，指揮著身后的騎兵朝著中軍大營的方向殺去。

中軍高臺上，朱棣看著朱允文三下五除二攻進大營，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掌心雷此物竟還能用于騎兵沖陣？！”

朱棣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硬擠出來的。

“殿下！事急矣！”

金忠猛地踏前一步：

“營中皆是金川門敗退下來的疲卒，建制已亂，士氣崩頹！朱允文這是要行斬首奪旗的險招。”

“當務之急，還請殿下暫避鋒芒，移駕后營！同時火速傳令朱能、二公子、三公子，立刻放棄朝陽門，全軍回援！”

“帥旗若倒，大營若亂，軍心頃刻瓦解，大勢去矣。”

“殿下！”

袁珙也急了，聲音都變了調：

“此刻營中能立刻頂上去的，只有您的三千親衛！朱允文是瘋了，他這是拿命在賭，可您不能跟他賭命啊！”

“還請殿下暫避鋒芒！”

朱棣胸膛劇烈起伏，高臺之下，震天的喊殺聲、瀕死的慘嚎、戰馬的悲鳴、兵刃的撞擊聲，混雜著掌心雷零星的爆炸，如同無數鋼針扎進他的耳膜。

“小狼崽子敢來掏本王的心窩子！”

“還要我避他鋒芒？！”

“攻朝陽門是攻城！攻大營是攻心！攻的是我朱棣的膽魄！”

“取我刀來！本王倒要看看，是本王命硬，還是他朱允文命硬！”

朱棣一腳踹翻擋路的胡凳，提著刀大步流星沖下高臺，玄色大氅在身后獵獵作響。

“傳令親衛營，給本王死死頂住！再傳朱高煦、朱高燧、朱能，本王不管他們用什么法子，一炷香之內，必須給本王滾回來！”

“南京城是池塘里的王八跑不了，攻城不急，先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大侄子，給本王抓了！”

大營另一頭。

朱允文綁著劍柄的布條早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黏膩地貼在掌心。

每一次揮砍，虎口都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給朕碾過去！”

朱棣的帥旗，就近在眼前。

但眼前隔著的卻是層層疊疊涌上來的玄甲親衛。

廖鏞如同附骨之疽般護衛在朱允文左翼繡春刀舞成一團潑水不入的光輪，所過之處，斷臂殘肢橫飛，腥熱的血漿不斷潑濺。

一邊橫走，一邊高喊：

“天子親征！龍纛前壓！”

“天子親征！龍纛前壓！”

明黃色龍纛幾經易手，一個個兵士接力，始終屹立不倒，且依舊往前！

盛庸則護在朱允文右側，一桿馬槊如毒龍出洞，每一次刺挑都精準狠辣，專取敵將咽喉、心窩，為朱允文開路。

幾人殺到正盡興，朱允文的目光穿過混亂的人群，死死鎖定了前方數十步外。

不遠處，身穿玄色鐵甲，虎頭肩吞，手持長刀的朱棣，此刻正被一群剽悍親兵簇擁著殺了過來。

一股難以言喻的暴戾與血勇直沖頂門！

“四叔！朕來了！”

朱允文一臉邪笑，長劍橫在手中，語氣沉穩。

朱棣看到朱允文的一瞬間，整個人的心都慢了半拍，緊接著直接扔掉手中長刀，從一旁的近衛手中奪過一張長弓。

“大侄子，四叔千山萬水南下來尋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朱棣高喊一聲，隨后手中強弓已然拉滿如月，死死鎖定朱允文！

“陛下小心！”

廖鏞一見朱棣張弓搭箭，想也不想便猛夾馬腹，整個身體斜斜撞向朱允文側前方！

咻——！

重箭撕裂空氣，帶著凄厲的尖嘯，射穿了廖鏞的臂甲，箭矢直接插入廖鏞的左臂，鮮血直流。

廖鏞悶哼一聲，身形一晃，卻死死控住馬韁，半步不退。

“廖鏞！”

朱允文心頭一緊。

“臣無事！護駕！”

廖鏞咬牙嘶吼，看也不看血流如注的手臂，反手一刀將一名趁機撲上的燕軍砍翻。

朱棣一擊不中，眼中戾氣更盛，反手又從箭囊抽出一支箭。

然而就在此時，幾個明軍扔出幾顆掌心雷，一時間，現場彈片飛濺，燕軍又齊齊倒下一片。

朱棣還來不及拉弓弦，就被幾個親兵壓倒在地，護在了身下。

而朱允文也是瞅準時機，朝著朱棣的方向一路砍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爹，兒臣來也！”

一聲暴喝如同驚雷，自大營東西兩側同時炸響！

朱允文猛地勒馬，循聲望去。

只見東面煙塵沖天，朱能那桿熟悉的大纛當先，身后是黑壓壓望不到邊的步騎混合大軍，正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涌回卷！

西面，朱高煦、朱高燧兄弟二人并轡沖鋒，朱高燧滿臉猙獰，朱高煦眼神復雜卻同樣殺氣騰騰，兩支生力軍如同兩柄巨大的鐵鉗，正朝著他這支已顯疲態、深陷敵營的孤軍狠狠夾擊而來。

回援的燕軍主力，竟比他預想的快得多。

自己的目的達成了，只要燕軍主力回到金川門下，那朝陽門便算是保住了。

“糟了！陛下，燕軍主力回師了，咱們被包在大營里了。”

盛庸臉色驟變。

高臺上的朱棣，臉上瞬間綻放出狂喜和猙獰混合的光芒，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朱允文！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省了本王攻城的功夫！老二老三，朱能！給本王活捉朱允文。”

燕軍的號角聲陡然變得高亢激昂，剛剛還因大營被突襲而低落的士氣，在主力回援和重賞刺激下瞬間飆升到頂點！

壓力如山崩海嘯般襲來！

明軍騎兵陣型開始出現不穩，外圍不斷有騎士被蜂擁而上的燕軍拖下馬，慘叫聲不絕于耳。

“陛下！怎么辦？快突圍吧！”

廖鏞捂著流血的手臂，焦急萬分，聲音嘶啞。

盛庸也靠攏過來，臉上滿是血污和凝重，長槊橫在身前，準備做最后的死戰。

朱允文環顧四周，目光掃過如潮水般涌來的敵軍。

一絲近乎瘋狂的冷笑，悄然爬上朱允文的嘴角，帶著穿越者洞悉一切的嘲弄。

“慌什么？”

“他們想圍，朕就讓他們圍得更熱鬧一點！”

“繼續往大營后方穿插，燒了朱棣的糧臺，把這燕軍大營攪得再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