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成？”

陳迪眼睛瞪圓：

“那也有一半多的可能會輸啊，陛下若有不測……”

“所以徐將軍才在此坐鎮！”

副都御史茅大芳突然插話：

“你等看見陛下方才的眼神了嗎？那眼神，還有那一股子豁出一切的兇悍，老朽在洪武二十五年太祖爺親征漠北誓師之時見過一，簡直一模一樣！”

他喘了口氣，環視眾人，斬釘截鐵：

“如今的上位早就變了！鼎烹叛賊，清理朝堂，改制強軍，親冒矢石，此等膽魄此等狠厲，非雄主所不能有！

“故而此戰，老夫賭陛下贏！”

一番話，說得城頭一片死寂。

隨后眾人全都眼巴巴地望向城下，因為他們都清楚。

朱允文此戰出城，關系他們所有人的生死。

燕軍中軍高臺。

朱棣部署完朝陽門方面的戰事，這才松了口氣，端起茶杯想潤潤干得冒煙的喉嚨。

金忠和袁珙侍立兩側，一個捻著胡須默算時辰，一個則是細細觀察著朱棣的神情。

突然，一個小卒沖到了高臺近前。

“報！殿下！金川門開了！”

“護城河上的吊橋放下來了，有一支幾千人的騎兵沖出來了！”

噗！朱棣一口熱茶全噴在了袁珙的袍子上，燙得他一個哆嗦。

“你說什么？金川門開了？！”

朱棣猛地站起，帶翻了身下的胡凳：

“出來了多少人？帶兵的是誰？”他聲音都尖利了。

“看不清具體數目！煙塵太大！但看陣前為首之人身穿明黃甲胄，應該是建文！”

斥候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現在這隊騎兵直沖我軍大營，距離營門不足一里。”

“直沖大營？！”

袁珙失聲驚叫，臉上瞬間血色褪盡：

“他朱允文瘋了不成？！剛守完城，就敢出來送死？”

他腦子里瞬間閃過朱允文那張年輕卻狠戾的臉。

“不是送死！”

金忠猛地一拍大腿：

“是攻我必救，殿下，朱允文這是算準了我們主力調往朝陽門，大營空虛，他這是沖著殿下你來的！”

“沖我來的？！”

轟！

朱棣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炸開，瞬間蔓延全身，汗毛倒豎。

他猛地撲到高臺邊緣，極目遠眺。

暮色沉沉，煙塵蔽天，但那一抹刺目的明黃，正以驚人的速度穿透煙塵，朝著他的大營瘋狂地突進。

一時間，朱棣腦海中浮現出無數個念頭，但始終有一個疑惑縈繞在心頭。

這出其不意，出城搏命的法子，豈是自己那個軟弱無能的侄子所能做到的！

不對勁，十分有九分不對勁。

“快！快！”

一股巨大的危機感油然而生，眼下大營中的兵卒都是剛剛從前線撤下來的，不是傷殘，就是困乏到極致，急需休養，加之抽調走大部分兵力。

現在整個大營中能用的兵力不足一萬。

朱棣吞了吞喉結，若有所思片刻，當機立斷下令：

“傳令給朱能，還有老二老三，讓他們回援一部分兵力，即刻回援大營，要快！”

聞言，站在一旁的金忠急得直跺腳：

“來不及了殿下！”

“他們剛走不久，此刻只怕已行至鐘山，調頭回援，至少半個時辰！”

袁珙眼神閃爍，飛快地掃視著混亂的大營，聲音低沉急促：

“殿下，營中步卒大半剛撤下來，人困馬乏，建制散亂！能立刻頂上去的，只有各營值守的散兵游勇和您的三千親衛！朱允文這是算準了我們無將無重兵在營！”

他看向朱棣，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殿下，絕對不能放南軍騎兵殺到中軍，帥旗不能倒！糧草更不能有失！”

“要是大營亂了，咱們可就前功盡棄了。”

朱允文這突如其來地出城，徹底打亂了所有人的節奏。

朱棣的心瞬間沉到谷底，臉色鐵青。

“擂鼓！聚兵！所有能動的人，都給本王去大營門口去，不準放一個南軍進大營！”

朱棣隨后又看向身后的親兵：

“所有親衛營即刻列陣，拱衛中軍！”

命令逐級傳達，很快，營內的兵馬便快速調動了起來。

很快，就有人馬來報：

“殿下，數清楚了，出城的南軍一共五千余，帶兵的正是朱允文。”

聞言，朱棣轉頭看向大營外直撲而來的煙塵，一臉不屑。

“呵呵，區區五千騎，不足為懼！”

“我這大營銅墻鐵壁，萬余精兵把守，任使他朱允文再神通廣大，別說殺到我這中軍高臺，就是大營門口，只怕他也進不來。”

嗚嗚！

急促的號角聲在燕營上空倉惶響起，營內的燕軍緊急朝著大營門口集合。

要知道，此刻在營內的數萬燕軍，幾乎全都是剛剛從金川門上撤下來的，故而早已是人困馬乏。

都顧不上吃一口熱飯，現在又要動身迎敵人，一個個怨氣極大，哪里禁得起這樣的折騰！

大地在鐵蹄下呻吟顫抖。

五千鐵騎匯聚成一股無堅不摧的鋼鐵洪流，以最蠻橫的姿態，狠狠撞向燕軍大營那洞開的轅門。

營門處，臨時拼湊起來的千余燕軍步卒驚恐地看著來勢洶洶的南軍，一時間也有些拿不準。

畢竟這南軍來得太過突然。

“放箭！快放箭！”

一個燕軍都尉嗓子都喊劈了，稀稀拉拉的箭矢飛出，在密集的沖鋒陣型中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連個像樣的浪花都沒濺起。

“刀牌手一字擺開，長矛手舉矛，給我頂住！頂……”

轟！

讓所有燕軍沒有預料到的是。

氣勢洶洶的五千鐵騎來到大營門口便勒馬不前。

隨后幾十個打頭的騎手便朝著一齊丟出了幾十顆掌心雷。

隨著炸響傳來，大營門口的燕軍一個接著一個倒下，飛濺的彈片殺傷無數，硝煙彌漫之間，鮮血橫流。

短短片刻，營門方向便直接清理出了一條通道。

朱允文則是趁著這個機會，直接帶著身后的兵馬直接沖進了大營。

沒有僵持，沒有膠著。

只有摧枯拉朽的碾壓。

盛庸的聲音冰冷如鐵，他手中長槊精準地挑飛一個試圖砍馬腿的燕軍，槊尖順勢一劃，帶飛一個頭顱。

廖鏞打法更是彪悍，手中的長刀幾乎是飛斬頭顱，馬屁和褲腿徹底被血水染盡。

朱允文伏低身體緊貼馬頸，手中長劍揮得虎口陣痛，朱允文索性直接撤下袖子，將長劍綁在了手上。

“將士們，沖進燕軍大營，活拿朱棣！”

這一嗓子，更是激發起了兵士們的士氣。

第一道防線，一觸即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