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宜沉默了,她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只是被親人背叛的憤怒沖昏了頭。
丫鬟在一旁小聲提醒:“姑娘,該去前廳了。”
褚宜壓下悲傷,想起正事:【今日是我爹娘出殯的日子,不能出錯,得趕快換回來。】
薛禧禧不干,拎著裙擺往外跑:“現在是我的個人時間,我好不容易有了身體,自然是要享受一下古代風土人情,說不定明天又要換回去了。”
在薛禧禧看來,褚宜以及這本書里的一切都是一堆代碼,只會按照特定的程序運行,褚家夫婦的離世就像游戲里的人物死亡,玩家哪有心思參加NPC的葬禮。
這卻把褚宜急壞了:【薛姑娘,算我求你了。】
薛禧禧開心的轉著將軍府,轉移話題:“你家好大啊!”
見褚宜不搭理她,薛禧禧又自顧自的逛起來。
別看將軍府主子不多,面積卻大得很。
除主院外,還有二十偏院,府中下人幾百,光是廚房里都有三十幾號人。
褚錚和夫人住在東院,那兒四面向光,通透舒適,路過時能看見院中那棵大桃樹正開著花,樹椏伸出墻外,落了一地桃紅。
東院往里就是褚宜的來儀閣,院中種滿紫藤,藤蔓爬上花崗巖,在陽光下生機勃發,中心還有一棵五人合抱粗的柳樹,樹蔭下支了個秋千,晃晃蕩蕩,愜意得很。
二房一家住在西院,蔣映榮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名喚褚瑛,半年前外出求學,聽聞過兩天就要回來了。
主院位于將軍府中心,是給褚宜祖母——盧老夫人留的,可惜盧老夫人常年居于深山禮佛,與外界斷聯,褚宜只有四歲那年見過她一次,主院至今空著無人居住。
褚錚去世后,褚宜試著聯系過祖母,但送去的信都石沉大海,也不知是何原因。祖母不歸家,才讓蔣映榮以長輩的身份霸占了將軍府家產。
薛禧禧瞎逛的時候,下人們已經將一切準備好,時辰一到,就要送將軍夫婦離開。
下人來催:“二姑娘,二夫人讓您過去呢。”
薛禧禧還未來口,褚宜便道:【若你今日替我送別父母,我便答應你離開京城!】
薛禧禧眉頭一挑:“成交。”
她順從的換上衣服,到前廳去,蔣映榮臉上的巴掌印已經遮住,見“褚宜”過來依舊笑意淺淺,眸中微紅的樣子,真讓人以為她多傷心大房的死。
“宜姐兒,今日送別你爹娘,從此你便將我當作娘,我會對你好的。”
薛禧禧笑意不達眼底:“謝謝大伯母,我也一定會‘好好孝敬’你的。”
母慈女孝的畫面吊客看了紛紛點頭,只有她們自己知道其中藏了多少刀劍。
薛禧禧抱著靈位走在前方,本來不覺得有什么,但褚宜心中的不舍與傷心影響到她,一時眼淚止不住掉。
“你別哭了,看不清路了。”
擦著淚,腦海里竟有畫面閃過,那是褚宜和她父母的記憶。
婦人溫暖的手替她梳著頭發:“今日你爹爹休沐,帶我們順安去放風箏,開不開心?”
“好耶!順安還要吃糖葫蘆,香酥餅!”
……
面容硬朗的男人將她扛在肩上:“小順安,騎大馬咯!”
“爹爹再高一點!”
……
外人道女兒家終究是要潑出去的水,勸夫婦二人再生一個兒郎,不然將來連個扶棺的人都沒有。
一向溫婉的褚夫人冷了臉,將人打了出去:“我的順安就是比那全天下的兒郎都要好!”
……
一家人吃飯、斗嘴、嬉笑……
不知不覺小小的人兒長成了大姑娘。
褚夫人看著堆成小山的拜帖,笑著打趣:“求娶我們順安的人這么多,你日后想選個什么樣的夫婿?”
褚將軍在一旁吹胡子:“這些渾小子哪個配得上我閨女,依我看,全都打出去!”
女孩兒笑著附和:“阿爹說得對!”
……
可那么突然,世上對她最好的兩個人離開了。
薛禧禧捂著心口,那種酸澀脹痛的感覺,是她從未有過的。
她是個孤兒,親情淡薄,看完褚宜和父母的一生,不知為何,她竟有些嫉妒。
薛禧禧嘆氣,也不嬉皮笑臉了,看著將軍夫婦下葬后,在墓前磕了三個頭。
褚宜看著碑文,哽咽道:【爹爹你走慢些,等等阿娘,不用擔心順安,我會照顧好自己。】
遠處飛來兩只蝴蝶,圍著棺槨轉了幾圈,最后停在褚宜肩上。
順利將褚將軍夫婦下葬后,薛禧禧強撐著回到將軍府,累了一天加上情緒波動大,剛到來儀閣就沒忍住昏睡過去。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再醒來時,身體的控制權又回到了褚宜手中。
褚宜睜眼,來儀閣內一個下人都沒有,她揉了揉眼睛,才看到站在院中的李爻。
李爻背對而立,身材頎長,今日沒穿官府,束了個高馬尾看起來倒是有點十七八的少年樣子了。
褚宜起身,身上依然酸痛,動一動就疼得冒汗,她穿好衣服,走到門邊,扶著門扉:“李大人怎么來了?”
聽到她的聲音,李爻才轉身。
“褚二姑娘三日不見人,我怕你帶著我的報酬跑了,特來看看。”
褚宜眼睛微睜:“我昏睡了三日?”
期間沒有人來叫過她,她三日不現身,蔣映榮竟真敢明目張膽的不管她死活。
褚宜抿抿唇:“我非有意食言,大人請進,我會將自己知道的告訴你。”
李爻點頭,跟著褚宜進門。
褚宜這才看到他手里拎了幾包藥材,中醫腦袋薛禧禧聞到藥香,立刻覺醒。
【黃芪、當歸、五味子,刺五加,都是益氣生津,補氣升陽的好東西。】她又嗅了嗅,【還有三七、白及、艾葉,有散瘀止痛,生肌斂瘡之效,男二有心了!褚宜,你待會兒就拿出廚房煮著,這副身體透支嚴重,再不吃藥,不用等杖刑,咱倆就玩完了。】
李爻將藥包放到桌上,褚宜點頭行禮:“多謝大人。”
他們相對而坐,褚宜想給李爻泡杯茶,奈何打開茶壺卻是空的,她這來儀閣以前是整個將軍府份例最多的地方,如今卻連口熱茶都喝不上了。
【蔣映榮這毒婆娘,連口水都不讓喝,上次扇得還是太輕了!】
李爻也沒戳穿褚宜的狼狽,開口:“不必勞煩了,褚二姑娘直接說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