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開始了。

土地表層解凍之后，孫勝利雄赳赳氣昂昂地駕駛著拖拉機，牽犁翻地。

小塊的土地就需要用到牛馬。男知青負責駕犁，女知青跟在后面平整土地。

每天收工的時候，經歷了連續高強度的勞動，大多數人都累得夠嗆。

就連驕傲青年孫勝利，下了拖拉機之后，都感到渾身快要散架。靠了同伴的幫助，才勉強走回去。

使江流感到意外，或者也不意外的是：

林衛東、周慧敏以及葉逸山，自始至終都和其他知青一樣，不打一點兒折扣地完成了每天的任務。

或許，他們才真的是來這松樹嶺向貧下中農學習的。

不過，按照趙支書的說法，松樹嶺生產大隊是遠近聞名的富裕……

緊接著，給種子拌上農藥后，麥田里就可以播種了。趙支書不知道從哪弄來了播種機，倒是沒讓知青費功夫。

不過春雨來了，加上融化的雪水，需要防止春澇。知青們就在不同隊長的帶領下，到各個地方挖溝排水。特別是南邊的低洼地帶。

小麥之后，緊接的是土豆、玉米、大豆、高粱。作物種類不算少，或大或小的地塊，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大隊周邊。

這期間，田間地頭都是一些挖坑、點種、施肥、覆土之類的工作。

除了江流、白汀澈、顧蕓，這“農夫三式”的三代傳人之外，其他人都累得慘極了。

特別是表現積極、指望著高工分的胡同生，每次回去的路上都得陸行舟攙扶著。

勞動熱情持續高漲，他整個人的膚色也迅速地暗下來，幾乎和當地社員一樣。看起來像是變瘦了，又像是多了一些肌肉。

總之，在勞動的淬煉中，胡同生褪去了知識青年的文弱之氣。這種變化，理所當然地獲得了社員稱贊。

有鑒于此，江流特別囑咐白汀澈，并讓她轉告顧蕓。在集體勞動時，千萬不能顯得過于輕松寫意。

外在也要盡可能接地氣……

就這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再苦再累，日子也有過去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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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來到6月。

熬過了忙碌的春耕，剩下的只是田間管理。

除了暴雨來臨時全員上陣挖溝排澇，平時鏟地、割草、噴藥之類的活計都可以靈活安排。

在昨天夜里折騰了一整晚，臨近破曉，江流才回到家里。

飽飽睡了一覺后，快到中午他才起床。也不知道是昨晚太累，還是氣溫回升明顯，起來后他也沒什么胃口。

熬了一鍋小米粥，拿出珍藏許久的小咸菜。清清淡淡的，將就吃了一點兒。

在這個難得的休息日里，江流掏出自己冷落許久的大寶貝，大白天的就開始了學習。

中午太陽升到最高的時候，陸行舟來了。

雖然已經熟門熟路，但陸行舟每次來訪，通常都在門板上敲幾聲。不管大門是關還是開，得到主人許可，他才進來。

“進來吧。”

“江流你怎么不在院子里種點兒菜啊，還有那么多空地呢。

不種菜，種花也好啊。

光禿禿的，忒難看！”

陸行舟一邊往里走，一邊隔著老遠就吐槽起來。

“這不是剛忙完嗎，你等著看吧。過不了幾天，什么瓜果蔬菜，我全給它種上！

還要鋪上鵝卵石小道。

保管一等一的漂亮！”

“吹牛吧你！”

陸行舟剛坐下，立刻被江流手中捧著的書吸引。好奇地問道：

“你這又是什么書。看樣子，不會真是什么海內孤本吧？”

有陸行舟在一旁窺視，江流也沒辦法進入學習的忘我狀態。于是他把書冊合上，接著將封面按在手下。

“這么小氣？書名都不給瞅一眼？”

“這不是小孩看的書。”

陸行舟沒計較這種程度的調侃，更加好奇地追問起來：

“到底什么書啊？好歹形容一下。”

“呃……這么跟你說吧。

它講述的是一個金子做的花瓶里，插了一支蠟梅的故事。

總之，從里到外都是黃的。”

聽到這，一時之間陸行舟還沒反應過來。

“什么呀，跟我還來這一套？”

“哎呀，你這會兒怎么這么遲鈍了。就是《水滸傳》身上長出來的那棵大毒草！”

“水滸傳？大毒草……金——”

剛冒出第一個字，陸行舟就不敢繼續說下去。臉上立刻浮現出猥瑣的神情，嘿嘿笑了兩聲接著說道：

“有幸聽說，卻從來沒見過實物。你還有這樣的好東西啊！”

江流及時表明態度：

“這可不能借你。不然，我不是教壞小孩了嗎？

你也別好奇。也就是直白一點兒，論意境還比不上那些手抄本呢！”

“是嗎？”

“千真萬確！”

“好吧。我知道這種東西是不好外借的。這次就算了。

不過，總有一天我一定自己弄一套，到時候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不僅用眼睛看，我還要用嘴巴念出來！”

害怕陸行舟突然冒出來一句“莫欺少年窮”，或者是別的什么驚天動地的豪言壯語，江流趕緊岔開話題：

“你不去林子里撿菌子嗎？

下雨后蘑菇長得到處都是，這可是難得的時令美食！”

一聽到蘑菇這兩個字，陸行舟原本猥瑣的笑容里，多了一些幸福的暢想。他得意地說道：

“什么東西好吃，還用得著你來提醒我？不過嘛……美食它會自己送上門。”

難得看到江流一臉的茫然，陸行舟接著炫耀起來：

“前兩天我上門幫顧蕓干活。離開前她說了，摘了蘑菇后會送一點兒給我。

剛才去隔壁敲門，發現沒人在家。估摸著傍晚的時候，我就能吃上新鮮采摘的山珍美味了。”

江流心想，白汀澈肯定也跟著去了，過后也一定會給自己送來。只是兩人之間的這種互動就沒有必要說給陸行舟聽了。

江流接著問道：

“看起來你跟顧蕓還挺順利啊。進展如何了，什么時候可以登堂入室，成為入幕之賓啊？”

“唉——早得很吶！

現在不過是得了個噓寒問暖的資格，連手都沒摸過。她可防備著呢！

再說了，我心里有數。在鄉下安全措施不好弄，可不能胡亂沖動。

還是得想辦法一起回城。到那時，她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嘿嘿嘿……”

江流頗為鄙夷地吐槽：

“人家能不防備你嗎！瞧你這經驗豐富的模樣。

在城里干了不少壞事兒，才躲到鄉下來的吧？”

“什么不少，也就一個——

而且經驗豐富的也不是我……”